书城文化哈罗!美利坚:一个中国家庭的美国生活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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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打排球

中学时,个头够高后,我参加了学校篮球队,当时学校小,只要个头高点儿,会上个三步篮就行。由于爆发力差,再加上长得没别人厚实,打比赛时,我撞不过比我矮的对手,所以,我很少上场,总在场边的板凳上坐着,是个名副其实的板凳队员。当板凳队员是个很难受的差事,坐在板凳上,不上场,就是在告诉同学我不行,球打得太差,只有坐板凳的份儿。受不了当板凳队员的煎熬,混了一年,我就自动退出了球队,后来上大学,我连板凳队员也混不上了。

跟我相反,太太上中学时体育样样都很好,还是学校排球队队长,上大学时仍然是校排球队主力二传手。几年前,太太发现有一伙儿中国人在一个市活动中心打室内排球。她拉我跟她一起去打排球。我不会打排球,但太太叫去,咱也就妇唱夫随地去了。我心里知道,去打排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把将军肚消灭在萌芽之中。这点儿自知之明咱还是有的,不是将军就别挺个将军肚装,掉价儿!

我们打排球的场地是一间长方型的打壁球的屋子,比正式排球场小很多,四周以墙为界,打到墙上算出界,但网的高度与正式排球网的高度一样。每次打球时,大伙儿都把两边的实力分配得差不多,这样打才有意思。

由于不会打排球,球一到我手上,不是垫飞了,就是传不到位,再就是常常扣球出界或不过网。有一个人,不愿意跟我为伍,有几次看我站到他那伙儿后,就主动离开,站到对面那伙儿人里去。对他来说,站在对面看我把好好的球打出界,是养眼。这时,我只有假装没看见,谁叫咱不会打排球呢?然后又安慰自己,反正是来减将军肚的,别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球打得不好,可咱还有其他长处不是?

虽然是大伙儿聚在一起打着玩儿,可人人都打得非常认真,有时为了一个球是否出界,争得面红耳赤。有时球打得很激烈,比分咬得非常紧,不分上下,这时场上的人都紧张地像在打奥林匹克排球赛一样。

有一个经常跟我在一边的人,个头可能比我矮四五公分?五六公分?反正好几公分,可他的水平要比我高好几百米,据说很久以前也是什么校队的。他球打得好,我心里高看他,把他当成队长来看待。队长打球非常认真,我想,其他事情他也一定干的很认真,很成功。每次我把球垫飞了,或把球打出界,他就站在那儿盯着我,看着我,用眼睛表扬我:这球打得不错呀!球飞了不是因为你的球技太差,也不是因为你那双手灵活得像两只熊掌,主要是因为球太圆了。这时,我就很自卑地想,穿衣,我比队长多费一尺布;吃饭,我比队长多费一张饼;洗澡,我比队长多费一桶水;打球,我比队长多打飞很多球……我的长处在哪儿呢?

有时,我不敢面对队长那炯炯的目光,把头低下去,看脚面,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不敢面对老师一样。有时,觉得他的目光把我的脸烧得很烫,我就把身子转过去,用后背遮挡他的目光。有几次,等我把身子再转过来时,他还在盯着我看。这时,我就心里发毛,不知如何是好。同时,我也暗下决心,一定把下一个球打好,别叫他太失望。

现在,人年纪大了,脸皮也厚了。这要是在中学,老受到这样的目光,我肯定不再玩儿了。我虽身高一米八,可跳起来扣球时,却经常把球扣到网下。几个月后,我扣球容易过网了,可由于不会压腕儿,球扣得直,经常把球扣出界。为了把球扣过网而又不出界,我只有轻点儿扣。可这样的球又没有杀伤力,很容易被接住。队长说我扣的球没劲儿,是在炒白菜。我想他扣的球应该叫炸排骨,干脆利落!

我有一朋友,有时也来和我们打排球。他打排球的水平不比我强那里去,可那自我感觉良好的态度令我折服。他还是个幽默感极强的人,语言丰富有趣,动作表情逗人,走到哪儿,哪儿就笑声一片,在任何场合都是个非常受欢迎的人。他经常跟不熟的人介绍自己:我这个人只有一个缺点,就是不知啥叫自卑感。

在场上,他总是神采奕奕,笑容满面,感觉超常。有一次,他扑通一声倒地救一个球,人还没爬起来,就抬头说:“看见没有,刚才那个鱼跃救球,跟国家队的水平差不多吧?”实际上,他也就是来个坐地救球,跟鱼跃没啥关系,如果他没坐地,那球可能救得更好。叫我看,他就是为了弄出点儿动静来,好自我感觉良好一回。

有时,他扣一个球后,还没等别人说好,他自己先叫,“好球!扣得好!这球扣得他们没脾气!”然后,挺着胸,绕场一周,高举右手跟我们击掌祝贺。虽说他扣球的水平一般偏下,可绕场一周的水平不亚于中国女排。场地那么小,绕场一周根本释放不出他那激情。这时,我就想把门打开,让他到外面大厅里多绕几圈儿。

看着他那自我感觉良好的兴奋劲儿,我就想,以后要多向他学习,多自信,少自卑;多欢乐,少愁眉。虽然球打得臭,可为了脊梁骨不弯,将军肚不凸,心血管不堵,我坚持每星期去打两次排球,冬夏无阻。

坚持炒了一年白菜以后,偶尔,咱也能炸一次排骨了。有一次,我扣了一个好球,队长夸奖说,好!听到这个好字后,一股热流从内心深处泛起,心里感到异常的温暖,对队长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热泪虽没掉下来,可鼻涕却开始往下滴,真想上前握住队长的手使劲摇几下,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啊!”打排球使我想起中学时打篮球,那时如果有现在脸皮的一半儿厚,坚持坐板凳,我最终会把板凳坐穿,坐成一名主力队员。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坚持把排球打下去。而且,不论做什么事,我都要用自己作的六言诗作为我的座右铭:

快乐在于长久,幸福在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