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县城离老家白水村只不过五六十里地,叫个车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但我回老家的次数并不多。我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忙,好象天天都有事,每天都在忙。上次回家的时间大概是上半年三月份了吧,眼下进入了九月了呢。我的老家其实也就他娘一个人,父亲10多年前就去世了。好几次我说让娘到自己家中去住,可娘总说年纪大了,不大习惯。好在我娘的生活还能自理,再说,妹妹王红就嫁在邻村,多多少少有些照应。至于生活费,我当然是每年提前就给了的。这一点,让我还是感到心安的。
我们一家人回到老家的时候,妹妹王红早就到了。隔壁李大爷小声地埋怨着我们兄妹:“你看你们,一个吃着公家饭,一个就在邻村,咋不多用点时间来看看你娘?”王红一把扯过我说:“哥,娘的高血压和心脏病又犯了,一骨碌倒在了地上,这次要是不是李大爷看见后扶了起来,我们怕是见不着娘了。刚才村里医生来过,用了点药,说还是得到大医院去查一查,用些药,不然,这病会随时随地地发的。”
我于是对李大爷连声说着感谢的话,又忙着和王红准备着将娘送到县人民医院去。娘还不能说话,知道一双儿女回来了,不停地点着头。一会,东西收拾好了,还是那辆出租车送去。临上车,我的娘用手指了指床头,我一看,是个木盒子,我想起早上娟子说的话,心想娘是想着带上她的这宝贝吧。就拿过盒子,用枕巾包了一包,递给了娘。娘这才上了车。
进了人民医院,挂号,住院,一切都还顺利。姓刘的主治医生说:“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不然,你娘真的有生命危险了。老年人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可能随时与你们说再见,你们要重视啊。”住院用了三天的药,娘的病情这才好了些。在病房外的走廊,王红就问我:“哥,你猜娘的木盒子里真的会是一件宝贝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吧,我听娟子和小丁说的。”我说。
“我想应该是件宝贝吧。”王红说,“村子里的人说娘在三年前就有了这个宝贝,听说是娘在村东头庙台下开荒时得到的一个宝贝,有人看见的,后来娘就用她最珍贵的针线木盒子给装了起来。”
“去年家里闹贼就是这回事吧。”我又说。
“肯定是啊。但是娘天天将木盒抱着在睡觉哩。”王红说,“你猜会是个什么宝贝?”
“大概是个什么古董吧。”我猜。
“过两天娘就出院的,我和你问问她吧。”王红说。
两天后,娘要出院了。还买了些药一并带回去。到了家,来看望的人们都走了。王红问起了娘:“娘,您那木盒子里真是个宝贝吧。”娘的精神好多了,但话到嘴边又缩了进去。我就又问了一遍,说有宝贝让儿子替您保管要好啊,对于您也安全些。娘这才拿过盒子,盒子咚咚地响。真是宝贝哩,我们二人想。娘慢慢地打开盒子,是些奇形怪状的小石子。
我们兄妹同时惊讶地说:“这哪是什么宝贝啊,娘?”
娘顿了一下,轻轻地说:“这才真是娘的宝贝哩。你们看,这石子有大有小,再数一下看,大的有5颗,小的有11颗,这就是说,这三年来,林子来看了我5次,红子来看了我11次。人的年纪大了,什么事都恋着自己的孩子,总想着你们能来多多看看娘,娘把你们每一次来看得多金贵,这真是娘的宝贝啊,什么时候娘走了,就让娘把这宝贝也带走吧……”
娘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和妹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一般。
父亲的爱里有片海
我从海边回到“金海岸”小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我是从海边回来的最后一拨人,其实昨天我就可以回来的,要不是为了多拍几张“海韵”图片,回去让我的还没见过海的学生们长长眼,我才不会在这海边多呆一会呢。从前天开始,广播、电视、报纸等各媒体就发布消息,大后天将会有台风登陆。昨天就有大半游玩的人返回了市区,今天只剩下小半游人,而且所有剩下游人都手忙脚乱地在“金海岸”小屋收拾着行李,准备马上离开。
“金海岸”小屋是个前后左右上下六面都用厚铁皮包成的小屋子,只在朝海的那面开了个小门。这也许是经历风暴者对小屋的最佳设计吧。小屋里有些简单的生活设施,可以供人们将就用着。这小屋挺有特色,前天我专门为它拍了几张特写照片呢。这小屋离海边最近,到海边游玩的人们常在这儿歇会儿脚。说它最近,其实走到海边也是要一个多小时的。
天,总是阴沉着脸,像要随时发怒似的。要不是“金海岸”的小老板响着一台收音机,这“金海岸”早就没有了一丝活力。要在旅游旺季,“金海岸”屋里屋外人山人海,比繁华的市区也毫不逊色。
“这铁板做成的金海岸也不是金海岸了,大家快收拾东西到市中心,躲进厚实的宾馆里去吧。”那小老板不停地大声叫着。
人们各顾各收着东西,少有人说话。我的东西很少,早已收拾停当。忽然,我看见两个人,约摸是父子二人,父亲有40岁的样子,儿子不过10来岁。父子俩一动不动,孩子无力地倚在大人身边。父亲提着个纸袋子,好像只有条毛巾和一个瓶子。可是,他们一点也不惊慌,仿佛明天就要到来的台风与他们毫无关系。
“父子俩吧。”我走过去,搭了搭腔,那父亲模样的人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收拾收拾,我们一起走吧。”我是耐不住寂寞的一个人,又说。
父子俩没有做声,40岁的父亲对我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我想他们是对我还有一种戒备心理吧。
“您说,明天真的有台风?“一会,倒是那父亲盯着我问。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爬上了失望的神色。
还有1个多小时公共汽车才来接我们回市区,人们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来对付早已咕咕叫的肚子。我也拿出了我的食物,一只全鸡,一袋饼干,两罐啤酒。
“一起吃吧。”我对他们两人说。
“不了。吃过了。”那父亲说,说着扬了扬他那纸袋子里的瓶子。是一瓶榨菜,吃得还有一小半。
我开始吃鸡腿,那父亲转过头去看远处的人们,儿子的喉节却开始不停地蠕动,吞着唾沫。我这才仔细地看看孩子,瘦,瘦得皮包骨头一样,偎在父亲身旁,远看倒就像是只猴子。我知道孩子肯定是饿了,撕过一只鸡腿,递给了孩子。父亲忙转过脸来对我说了声谢谢,我又递过一只鸡翅给那父亲,父亲这才不好意思地接在手里。等到儿子吃完了鸡腿,父亲又将鸡翅递给儿子。儿子没有说话,接过鸡翅往父亲嘴里送。父亲舔了下,算是吃了一口,儿子这才放心地去吃。
我忙又递给孩子父亲几块饼干,说:“吃吧,不吃身体会垮掉的。”父亲这才把饼干放进嘴里,满怀感激地看着我,开口了,又问:“您说,明天真的会有台风?”
“是的呀,前天开始广播、电视和报纸就在说,你不知道?”我说。父亲不再作声了,脸上失望的阴云更浓了。
“你不想返回去了?”我问。
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还怎么能回去呀?”他的眼角,有几颗清泪溢出。
“怎么了?”
“孩子最喜欢海,孩子要看海呀。”他拭去了眼角的泪。生怕我看见似的。
“这有什么问题,以后还可以来的。”我安慰说。
“您不知道,”父亲对我说,“这孩子今年16岁了,看上去只有10岁吧,他就是10岁那年检查出来得了白血病的。6年了,前两年我和他妈妈还以四处借钱为他化疗,维持孩子的生命。可是,一个乡下人,又有多大的来路呢,该借的地方都借了,再也借不到钱了,只能让孩子就这样拖着。前年,他妈妈说出去打工挣钱为他治疗,可到现在倒没有了下落。孩子就这样跟着我,我和他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日不会很长了。孩子就对我说,爸,我想去看看大海。父子的心是相连的。我感觉,孩子也就在这两天离开我,我卖掉了家里的最后一点东西,凑了点路费,坐火车来到这座城市,又到了这海边小屋子,眼看就能看以海,满足孩子的心愿了,可是,可是……”父亲哭了起来,低沉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返回去再说吧。”我劝道。
“不,我一定要让孩子看到海。”父亲坚定地说。
接游客的汽车来了,游人们争着上了汽车。我忙着去拉父子俩。父亲口里连声说着谢谢,却紧紧搂着儿子,一动不动。但是我不得不走。我递给那父亲300元钱后,在汽车开动的刹那我也上了汔车。因为我想也许还有一班车,他们还能坐那班车返回。到了市区,我问起司机,司机说这就是最后一班车了。我后悔起来,真该强迫父子俩上车返回的。但又想起父亲脸上的神情,我想那也是徒劳。给了300元钱,似乎心安理得了些,但那300元钱对于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当晚,我在宾馆的房间里坐卧不安,看着电视,我唯有祈祷:明天的风暴迟些来吧。
然而,水火总是无情的。第二天,风暴如期而至,听着房间外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树木的倒地声。我心里冷得厉害,总是惦着那父子俩。
台风过后,我要回到我的小城去上班了。回城之前,我查询到了“金海岸”小屋的电话号码,我想知道那父子俩到底怎么样了。到下午的时候,电话才接通。“金海岸”的小老板还记得我。我问起那父子,小老板说:“我也是刚回到小屋,那父亲我前一会儿还看见了的。”我的心放松了些。他又说:“听那父亲说,风暴来的当天,父子俩还是去了海边,幸好及时地返回了我的金海岸小屋。我的天啦,这次的海水还暴涨一点,淹没我的小屋,那他还有命吗?就在台风来的时候,那瘦瘦的孩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躺在父亲的怀里,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
我拿着电话,怔怔地站着。窗外,云淡天高,暴风雨洗礼之后的天空竟是如此地美丽!
叫你一声“哥”
解放路派出所干警们接警后赶到天龙商城时,商城楼下已经围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抬头一望,24层的楼顶上隐约显现着两个小黑点——是一名抢劫犯劫持着一个人质。小黑点忽闪忽闪地,好像随时可能飘向地面。
所长刘明立即让干警们疏散人群,一面又让人去准备海绵垫和尼龙网,说万一跳下时或许能起到作用。刘明带着派出所里能说会道的小诸葛曾行上楼去,准备做劫匪释放人质的思想工作。赶到楼顶时,楼顶上已经有三两个热心的群众远远地在对着劫匪喊话。见有警察来了,他们立即将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劫匪叫张平虎,进入20楼一户人家行窃时被刚好回家的父女俩撞见,他一刀刺中那父亲的胸口,那父亲倒下了。20多岁的女儿往外跑,正想报警,被劫匪追上当作了人质……”
刘所长正想走近劫匪喊话,不料对方大声嚷起来:“不要走近,再走近我就一刀杀了她。”用胳膊说着把那女子勤得更紧了。女孩浑身是汗,像一只无助的羊羔。刘明只得停住脚步,他知道这时候得稳住劫匪。
“张平虎放下手中的刀吧。我们会从宽处理你的。”刘明说。
“你别骗我。三年前我的老婆就被人骗着卖了,我东挪西借了1万多元钱去找她,人没找着,在公共汽车上,钱也让人给掏走了。为了生活,我只有偷和抢……今天我又杀了人,我不想活了。”劫匪说,满脸的怒气。
“你的问题我们来慢慢为你解决。”小诸葛曾行发话了,“这样,你放了这人质,我来做人质,我跟你走,行吧?”
“不,你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来抓捕我吧。我再说一遍,你们再靠近,我就拉着她一块往下跳。你们快点向后退。”劫匪说着,把胳膊又紧了紧。
所长见劫匪越来越凶,忙对曾行说:“我们还是退吧,在暗地里牵制他。”
“快退,退到我不能看到的地方!”劫匪又说。
刘明朝楼下望了望,他在看楼下的尼龙网和海绵垫准备好没有。如果真和劫匪达不成协议,只能硬拼了。万一硬拼时劫匪带着人质跳楼,或许因为有尼龙网和海绵垫会起点作用。
才过了5分钟。
女人质已经站在刘所长面前,劫匪举着双手在后头。一双手铐戴上了他的双手。
干警们带走了劫匪。
疑惑不解的刘明所长拉过那女孩问:“你怎么脱险的?”
“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他就放了我,”女孩说,“我说,哥,你的胳膊把我弄疼了。”
最美的天使
我在小学做四年级班主任的那年,学校每学期都要在班上评选一名“最美的天使”。那几天,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因为在我眼里,孩子们都是美丽的,我无法知道谁是班上最美丽的天使。
正为这事烦着,又来了件心烦的事。班上从外地转来了一名新学生。一个小男生,他叫朱臣。个子黑瘦,一双小手黑黑的,样子总是有些怯怯地怕人。进班了,他也极少和同学交流。我是班主任,见了我他也不打个招呼。班上进了这样的小男生,他不闹点事才怪。不过,我又看了看他,小男生的两只黑眼珠倒很是灵动,骨碌碌地转,让人觉得他还有些生气。
“老师啊,这孩子有些调皮,学习上也不是很自觉。以后还请老师多多关心啊……”他妈妈送他来学校的,生怕孩子在学校不习惯,临走时连连对我说。我连忙不住地点头。其实,好多刚转来的学生大多是这个样子,不好动,自个儿玩,但过了一些日子,他就自然而然地变得活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