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变节,给原本就危机重重的抗战事业雪上加霜,加之正面战场上的连连失利,使得重庆终日笼罩在愁云惨雾当中。
有人说继续抵抗只能亡国灭种,不如及早和谈,还能守住半壁江山。
有人说曲线救国的策略在当前局势下不失为一个良策,唯有和平的环境才能发展国力,最终脱离日本人的控制。
更有人搬出了满清入关的论调,说当年满族人入关的情形和现在差不多,也是万里河山尽染鲜血,到最后不还成了一个大家庭。
归根到底,人们抵抗到底的信心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着急上火的时候,李淑平却暗自松了口气。
汪精卫作为国民党元老之一,最终走上了叛变的道路,并且成功突破层层封锁线顺利到达南京,这让委员长大为光火。
后院起火,中统首当其冲成为最大的担责部门。
经此一役,中统受到了严重的挫折,再也无法与军统一较之长短了。
眼下中统内部人人自顾不暇,谁还有闲心去翻之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
受到汪精卫事件的影响,何将军公开亮相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大树倒了,康诗雯一时又没找到别的高枝,眼下正是空窗期。
她心情低落,于是来到大都会酒吧,打算借酒消愁。
就在这时,李淑平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过,能来这种场所消费的人,至少是有地位又有钱的。
所以康诗雯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定主意摸摸眼前这个男人的底细。
“小姐,一个人喝酒,太煞风景了吧。”李淑平笑着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呢?”康诗雯端起面前的红酒,轻轻酌了一口,“孤家寡人嘛。”
“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李淑平笑了起来,“我陪你。”
然后他叫来服务生,重新点了红酒和雪茄,接着两人坐在对面,默默品着红酒,听着音乐。
整整一晚上,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直到曲终人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酒吧。
“小姐芳名?”李淑平在康诗雯坐上人力车后问道。
“下次告诉你。”康诗雯扬着猩红的嘴角,脸上挂着妩媚的微笑。
一连三天,李淑平每晚都到大都会,他每次都遇到了康诗雯。
每次分别的时候,他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康诗雯也会告诉他同样的答案。
除了李淑平每次给康诗雯带去不同的小礼物之外,他们的约会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说到这些小礼物,第一次是一支玫瑰花,第二次是一副昂贵的手帕,第三次是一件镶着宝石的精致发卡。
康诗雯是识货的人,她自然能看出这个男人对自己比较上心,才会送如此价格不菲的礼物。
到了第四天,康诗雯又来到了酒吧,可是她这一次却没等到李淑平。
康诗雯原本就很空虚,这一下更怅然若失了。
李淑平倒不是仅仅为了吊着她的胃口,恰巧今天晚上真的有事。
他约了潘先生见面,商讨建设敌后战线的问题。
首要的问题就是打通山西和华北的联络线,这是潘先生眼前最大的困难。
李淑平经反复考虑,最终决定把中转站设在保定,进可上平津,退可回山西。
可是虽说国共联合抗日,但也不能让对方住进自己的家里,于是李淑平又开始挠头了。
就在这时,宋飞给他发来了救命的电报。
原本李淑平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心态给宋飞拍了个电报,让他在保定附近物色一个战略位置理想,容易隐蔽的地方,结果宋飞推荐了黑鸦岭。
“此地隐蔽,原为匪巢,已被钱部消灭。”这是宋飞对黑鸦岭的描述。
原为匪巢这四个字深深打动了李淑平,这不就是他要找的地方吗?
他决定把黑鸦岭作为一份大礼送给潘先生,以提升双方的信任。
潘先生了解到这个地方的详细情况以后也非常满意,当即决定在此设立华北地区首个基地。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宋飞知道。”李淑平小声说道,“咱们的合作,切不可让上峰知悉,否则于大事不利!”
“好!”潘先生点头道。
“你们的同志抵达黑鸦岭之后,先行整顿一番。”李淑平沉吟道,“然后到保定的姚记煤场,那里是我们在保定的一个据点。以后所有前敌的信息交流都通过那里完成。”
“好!”
“我给他们拍个电报,为贵军预备长枪二十支,短枪一百支,炸药一百公斤,还有一些银元。”李淑平说道,“这也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多谢!多谢!”潘先生眼神中流露出诚挚的谢意。
“眼下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因此我安排敌后的同志先蛰伏起来,发展组织,待时机成熟再行动。”李淑平说道,“我希望咱们步调一致,重大行动前最好互通有无,避免再出之前的惨剧。”
“李队长说得甚是。”潘先生点头道。
宋飞接到李淑平发来的密电,最后一句话是“卧薪尝胆,厚积薄发。”
他穿上长褂,装上银元和伪造的临时政府军官证,挎上盒子炮,骑马朝着保定赶去。
姚记煤场的老板姚重山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男人,他身材高大,背阔腰直,年纪大约四十岁出头,留着干练的平头。
此刻他正坐在客厅里和华北铁路局的官员谈运煤的生意,由于张五爷被人当街刺杀,现在他成了日本人唯一的生意伙伴。
不过姚重山并没有因此而趾高气昂,反而更加小心谨慎了。
铁路局的官员将支票揣进贴身的口袋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
“倘若所有人都像姚老板这么做生意,皇军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官员笑眯眯的说道。
“还望长官从中策应。”姚重山抱拳道。
“据说铁路局尚有个运输处长的缺儿,姚老板不想去试试吗?”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一介粗人,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姚重山急忙摆手,然后想了想说道,“倒是长官如果有意进取,姚某自然鼎力支持。”
“再说吧。”官员站起身,“眼下局势紧张,我们这些做官人儿的,已经成了磨盘旁边的驴子,苦不堪言啦。何苦再给自己拴上更大的橛子。”
“话不能这么说,有能者居之!”姚重山也站起身来,“为官者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盼着我早死呢。”官员哈哈一笑,然后走了出去。
姚重山把他送出大门,这时家丁来报,说西山有个姓宋的工头来结工钱,此刻正在西厅候着。
这个工头正是乔装打扮的宋飞,而姚重山则是他安插在保定府最有分量的棋子。
姚重山听到报告,皱眉道:“这帮穷死鬼投胎,待我去把他打发了。”
于是他踱步来到西厅,宋飞见到他,立刻笑脸相迎了上来。
两人在人前做足了戏码,然后关上房门,这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宋队长,你怎么过来了?”姚重山皱眉道。
“八路那边要来河北建立联络线,上面让咱们协助。”宋飞低声道。
“如何协助?”姚重山问道。
“一万块银元,长枪二十支,短枪一百支,炸药一百公斤。”宋飞说道。
“这都不是小数,何时需要?”姚重山咂舌道,“光凑齐这些数量,就至少要个三五天。”
“他们的人不日就从山西出发,到了保定之后会来这里找你。”宋飞低声道,“暗号是太原潘老板的亲戚逃荒投奔而来。”
“枪械物资怎么交到他们手中?”姚重山问道。
“这个他们自然会和你商量。”宋飞说道,“这是李队长直接安排下来的,事关国共合作,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是!”姚重山说道。
“日本人那边怎样了?”宋飞问道。
“我刚刚送走了保定铁路段的段长,他说这几天就能把行车计划给我。”姚重山回答道,“虽然无法得知每趟车里运送什么物资,但至少可以通过线路和频率进行推测。”
“好。”宋飞面露喜色,然后正色道,“你一定要放开手脚,不要怕心疼钱,该打点打点,争取再往里面打一打!”
“好。”姚重山点头道。
“最近保定有什么消息?”
“自从上次枪杀案以后,现在进出盘查格外严格,而且鬼子和伪军四处抓人。”姚重山小声说道,“幸亏咱们提早一步干掉了张五,否则赶上现在的形势,还真不好动手了。”
“张五死后,他家里有什么反应?”宋飞问道。
“哼!”姚重山不屑道,“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早就为家产打得不亦乐乎了。”
宋飞点头道:“咱们现在发展的形势很好,但一定要保持谨慎,任何一点小纰漏都会给咱们的事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你还记得中统的联络线被接连破获的案子吧,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听说,最后把那些人全部枪毙了事。”姚重山叹道,“这倒是个好死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