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武安?什么意思?”驿馆门外,沈芸曦手持一块竹筒,问旁边的男子。
“此事在下也不知,那位姑娘是这样说的。”送信的人把信给她后便离开了。
沈芸曦走向驿馆,一路自言自语,“看看再说。”脚下正准备跨进大门。
“姑娘请留步。”
“谁啊?”她抬起头来,一名陌生男子挡在身前,似乎是某个家仆。
“我家主人请姑娘移步寒舍,小酌一番。”
“你家主人又是谁啊?”沈芸曦心中生奇,她在赵国无亲无故,根本不可能有认识的人。
“姑娘随小人来便知。”仆人说完便指路先行。
“你说去,我就去啊?干嘛要听你的!”沈芸曦一口拒绝。但突然想到会不会是上次在街市碰见的李兑?又回过头说:“我正在等人没办法走开。唉!我还有一大堆的事,呃……麻烦告诉你家主人,好意我心领了,下次提前约时间。”
那仆人一愣,但见沈芸曦又要走进驿馆,急忙拦住她:“还请姑娘务必走一趟,如若不然……小人实在难以向主公交待。”
沈芸曦侧身看他一眼,“我说不去就不去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你那个主人到底是谁啊?”
“主公吩咐,恕小人不能相告。”看着她继续朝里走去,仆人面色一暗,“既然姑娘执意不去,那小人只好得罪了!”话音刚落,就要伸手抓向她的右肩,哪知沈芸曦反映迅速,一个转身便反手反手制住了那男子。
“你想干什么?”
“姑娘可否先放手,哎哟!小人只是依照主公的吩咐……”
沈芸曦冷哼一声,暗想:只要我万事小心些,想害我还没那么容易!于是一把推开了他:“好,那你带我去见你主人,我倒要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接着便转身看向驿馆内的小厮,“如果苏秦回来,就告诉他我逛街去了。”
那仆人笑了笑,却再也没说什么,带着沈芸曦到了一座四周高墙,规模颇大的府邸门前,走上前去,叩响了朱漆大门上的铜环。
一个貌似管家的人打开一条门缝,见是他二人,忙笑脸相迎,将沈芸曦领到了大厅之中。
她一路环顾着四周,见整个府邸布置得清幽淡雅,极富韵味,正想说这房子的主人品味还不错,大厅内阁便已走出了一个男子,而旁边的仆人立刻拜道:“参见主公。”
这男子俊逸清朗,一身绿边的白色锦服,头束玉冠,眉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腰间的金丝细绸闪闪发光。
他一挥衣袖,仆人便躬身退下,又看着沈芸曦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师妹。”
“苏呆子!怎么是你!你不是去见赵王了吗?”沈芸曦大吃一惊,这个站在他面前,请她前来的竟会是苏秦!
“是啊,我被大王封为相国并赐武安君之号,前往中原各国组织合纵。大王已将这座府邸和武安赐给我,择日受册封仪式。”苏秦点头,心中甚是得意,笑道:“所以我叫你来看看,如何?还不错吧!”
“什么?真的吗?”沈芸曦忙走到苏秦身边,又绕着他转了两圈,拉起他腰间的金丝绸带,笑了起来:“真的也!嘿!苏呆子,你还真有一手啊!这么快就升官发财了!呃……什么君来着?”
“武安君……”
“对,对!就是武安君!”沈芸曦笑嘻嘻地拍着苏秦的肩,见他又露出“为什么你会知道”的神情,连忙叉开话题:“啊!我收到了子暄的信,还没看呢!”说完便从腰间抽出一段锦帛,展开来信。
此时,一名仆人端茶而进,却被沈芸曦一手拽住。
“又是你!”她撅了撅嘴,对苏秦道:“你就是这样请人做客的吗?”
仆人吓得面如土色,“小人、小人只是照主公吩咐行事……”
“不错,是我叫他这么做的。”苏秦面色严肃,却掩饰不住嘴边那一丝笑容,最终还是笑了出来,眼中隐约闪烁着俏皮的光,“师妹,这被人戏弄的滋味如何?”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客栈的房间,落在张仪脸上。他睁开惺松的双眼,坐了起来。
推门声响起,一袭白衣的周子暄走进房间,放下手中的水盆。“张仪,这儿有热水。我们今天要去河对面的黎阳,我去准备干粮。”说完便离开了。
张仪伸了个懒腰,走到水盆前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不是吧!又要走那么远,这样下去,非得累死……”
“五师兄。”
“你不是刚走吗?”他见周子暄又站在门前。
“小曦叫我们别去邯郸,直接去武安找他们。”她一脸开心的模样。
“咦?”张仪挠了挠头,有些疑惑:“武安比邯郸远多了,你高兴什么?”
“啊,是吗?”周子暄一愣,抿嘴一笑:“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去武安,她早已算在心里,在得知苏秦当上武安君之后,她便暗自欣喜。因为,历史已经回到了正途!
“这个苏呆子又去哪儿了?”
这一天,沈芸曦找遍了整个武安君府也不见苏秦的身影。
长廊一旁,一个书吏手携竹卷走过。一见是苏秦的记事左吏,她急忙叫道:“毕成,苏秦在哪儿?”
左吏毕成转过身来,见是沈芸曦,俊逸的面容淡淡一沉,缓缓答道:“沈姑娘,近日主公政务繁忙,昨日已被大王急急召去了邯郸。”
“他走了!”沈芸曦一惊,随即大笑,“太好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恕在下不知,在下还有公事在身,就此告辞。”
见毕成匆匆离去,她嘴巴一噘,十分不屑。“切,不说算了!”
赵国王宫,百里周回,九衢交错,三门旁开。南部龙台,峙华爵以表甍,若翔凤之将飞!
二十二年前,廉颇在此被赵肃侯封为大将军,之后,龙台就此荒废。
而今,苏秦缓缓踏下黄金辇,步至龙台,看着一路上惊疑的众人,依然微笑如水。
赵肃侯从旁而上,坐上龙台上崭新的王座。
一时间,凝结的气氛仿佛加上了令人屏息的静穆。龙台一旁,所有的人低头、垂手、各自退下。
“参见大王!”众人齐齐拜见,声音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赵肃侯,在击败与自己争位的公子渠后,他正式继位,继续削弱晋室,扩张领土。他筑长城,且善纳谏。他克高唐,攻黄城。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赵国疆域亦日益扩大……
一旁的李兑,半晌迟疑,才俯首跪地。“大王万岁!”他埋下了头,眼里是深深的恨意。
毫无预兆的,苏秦便夺走了本应是他的丞相之位。如何能不恨?!
肃侯的声音不大,但却极具威势:“咳,众卿,这位新的丞相,大家都见过了吧。”
众人纷纷侧脸,看着缓步上前的苏秦,眼中有着各式的神情:震惊,鄙视,不甘和嫉妒。
“微臣苏秦,参见大王。”苏秦行礼,敛容沉静。
肃侯微微笑答:“丞相何必客气。”
他起身上前,一双枯如鹤皮的大手轻轻扶起苏秦,随即拿起一旁侍从端在手中的两方印玺锦盒,放在苏秦手中。
此刻,我已待多时!苏秦静静接过,兴奋的目光已然淡化,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有着从前的坚定与傲然:游说君主,怎能不得金玉锦绣,不取卿相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