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世间诸法之实相就是性空,也就是无生无灭、涅盘寂静,因此,世间与出世间就没有什么分别,也不必脱离世间去追求超世间的涅盘,关键只在于掌握中道的立场破除各种执着。这种理论为大乘佛教深入世俗社会进行宗教活动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龙树、提婆以后,继续有大乘经典出现,其中最流行的就是《大般涅盘经》,主要内容是说佛身常在和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一般认为,该经的前后两分,并非一时所出,而且也是分别流行的,因而在思想上也有一定的差异。
经的前分在肯定一切众生皆可成佛的同时,强调“一阐提”(即断了善根的人)应当除外,实际上否定了这类人有佛性。经的后分在解释佛性时有了新的说法,例如把“佛性”说成“法性”,把能了解空性的智慧也包括在佛性之中,甚至以非有非无的空来说佛性,认为“佛性者,名第一义空,第一义空名为智慧……中道者名为佛性”,“是故佛性非有非无亦有亦无”,同时经中还肯定了“一阐提”也可以成佛。《涅盘经》还与当时其他一些经典,如《如来藏经》、《大法鼓经》等一样,提出了“如来藏”的概念。如来藏的“藏”是胎藏的意思,如来藏,即如来在胎藏中,它作为佛性的别名,更突出了“如来即在众生身内”,是一切众生成佛的根据。同时,它也有“我”的含义,《大般涅盘经》卷七中明确提出“我者,即是如来藏义”。随之出现的《胜鬘经》、《不增不减经》等,又进一步把“如来藏”与真如法性或自性清净心联系起来,使佛性-如来藏更具有精神实体的意义而趋向于与外道“神我”合流。这些思想显然都是与早期佛教的“无我说”相违背的。因此,大乘佛性-如来藏思想在印度并没有得到广泛流传或产生很大的影响,相反,它很快就被无着、世亲的唯识学所代替。然而,这种思想传到中国后却受到了中土人士的欢迎,经晋末时着名佛教思想家竺道生等人的倡导,这种思想经过不断改造与发挥而成为中国化佛学的主流,这是由中印两种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所决定的。
继中观学派之后,又有瑜伽行派出现。瑜伽行派与中观学派并称为印度大乘佛教的两大派别,它的实际创始人是无着(约395-470年)和世亲(约400-480年)。大乘瑜伽行派因强调瑜伽的修行方法而得名,又因其在理论上主张“万法唯识”、“识有境无”而被称之为“大乘有宗”。该派尊弥勒菩萨为始祖,相传无着曾上天受弥勒口授,回来后诵出了《瑜伽师地论》作为创立学派的主要依据。瑜伽行派的主要经典,除《瑜伽师地论》之外,还有《解深密经》。
此外,无着的《摄大乘论》,世亲的《唯识二十论》、《唯识三十颂》、《大乘百法明门论》等也在创立学派中起了极大的作用。
瑜伽行派的主要理论是“万法唯识”。他们反对中观学派一切皆空的观点,认为那会导致否定佛教本身的存在,对佛教是十分不利的。他们提出了境无识有的观点,认为世界上一切现象都是由众生的“识”变现出来的:“内识生时,似外境现”,离识无境。能够变现万法的“识”有八种,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它们分别有能缘与所缘两个方面,即能见的“见分”与所见的“相分”,认识活动就是“见分”取“相分”,实际上也就是“识”自己认识自己,由此证明了“实无外法,唯有内识”。八识中阿赖耶识是最根本的,它是万法的总根源。
为了说明“万法唯识”,瑜伽行派提出了“种子说”,认为阿赖耶识中含藏着产生世界万法的各种种子。种子是产生万法的潜能,种子发生作用,显现万法,叫做“现行”。这就是说,所谓的万法只不过是阿赖耶识中种子的外现,因此,万法的存在离不开阿赖耶识。瑜伽行派还通过种子与现行的互熏来说明众生由“识”的转变而实现解脱的途径,即把佛教修习的全部目的归结为阿赖耶识种子的转依。
瑜伽行派还根据万法唯识的道理,用“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和“圆成实性”,即所谓的“三自性”,来解释一切认识现象的有无和真假,认为只有在“依他起性”上远离“遍计所执性”的谬误,体认到一切现象既无“人我”又无“法我”,唯有识性,才能获得对一切现象最完备、最真实的认识,这种对三性的认识也就是对诸法实相的认识,这种认识是无偏见的认识,也称之为“中道观”。
在论证万法唯识、离识无境的基础上,瑜伽行派对识所变现的宇宙万法进行了分类,提出了“五位百法”,即五类一百种法,进一步完成了佛教的名相分析系统。在方法论上,瑜伽行派也有一个特点,即运用了佛教逻辑“因明”并加以发展。因明是一种推理证明的学问,起源于古印度正统婆罗门哲学派别关于祭祀的辩论,其中正理派曾以此作为他们学说的中心。大乘佛教中观学派的龙树全盘否定正理派的逻辑学说,瑜伽行派则出于辩论的需要而逐渐吸取并发展了古因明,使之成为驳斥外道、宣传教义的重要工具。
大乘佛教发展到7世纪时,瑜伽行派与中观学派都还有所发展,但随着密教的兴起,大乘各派开始接近且趋于融合,出现了所谓的瑜伽中观派,并逐渐向密教化方向发展。10世纪以后,大乘佛教名存实亡,完全融合于密教之中,成为密教的附庸。
3.密教及其主要思想
印度佛教发展的最后一个阶段是密教流行时期。一般认为,密教开始于6-7世纪。当时印度政治上处于分裂状态,出现了许多封建小国。曾经一度衰落的印度婆罗门教在4世纪前后吸收了大量的民间信仰,融合了佛教、耆那教甚至希腊、罗马宗教的思想内容而演化成的新婆罗门教即印度教,在印度的广大地区取得了统治地位。佛教在印度教的影响下,逐渐出现了密教派别。8世纪以后,密教在印度佛教中取得了主导地位。密教在唐代时传入我国,成为中国佛教宗派之一,并由中国传至日本,称“真言宗”。密教也由印度直接传到了我国的西藏地区,形成了所谓的“藏密”。
密教是大乘佛教、印度教和民间信仰相结合的产物,它以高度组织化的咒术、仪礼、民间信仰为主要特征。它的主要经典有“六经三论”之称,而最主要的是《大日经》与《金刚顶经》。
印度的咒术密法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吠陀时代。佛陀在创立佛教时对这种民间信仰采取了排斥的态度,弟子若有实行咒术密法,被认为是违反戒律。但在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和大乘佛教中,都仍然可以见到咒术密法的采用,不过它们只是一种附属品,与根本教义尚无直接的关联。组织化、系统化的密教思想与实践的出现开始于《大日经》。我国一般将《大日经》与《金刚顶经》的出现作为“纯密”独立的标志,在此之前的称为“杂密”。《大日经》约产生于7世纪上半叶的西南印度,经中崇奉大日如来,视其为一切智慧中的智慧,并建立了一套繁琐的密修仪规、行法。7世纪末,在东南印度又出现了《金刚顶经》,该经以大日如来为受用身,渲染人们在心作观想时依次出现的“五相”可以成正觉,由“金刚三昧”生种种智慧,破一切烦恼。它是以瑜伽秘仪为中心的一大体系。以《大日经》为主的思想和实践常常被称为“右道密教”,而《金刚顶经》的实践中由于吸收了印度教的性力崇拜等思想,因而被称为“左道密教”,它们为“纯密”的两大支柱。
密教认为,世界万物,佛与众生,都是由地、水、火、风、空、识“六大”所造,佛与众生体性不二,众生如果依法修“三密加持”,即手结印契(“身密”,特定的手势)、口诵真言咒语(“语密”)、心观佛尊(“意密”),就能使自己身、口、意“三业”清净,与佛的身、口、意相应,从而“即身成佛”。密教的仪规行法极为复杂,对设坛、供养、诵咒、灌顶(入教或传法仪式)等,都有严格的规定,需要导师(阿阇梨)秘密传授。
约在8世纪后半叶,密教开始出现分化并俗化,以《金刚顶经》为中心形成的以实修为主的金刚乘中又分化出一个支派,称俱生乘或易行乘,这一派以超行寺为活动中心,进一步与印度教性力派结合,提倡以男女性行为为解脱之道,行女性崇拜,宣扬纵欲,其末流趋于淫秽不堪,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后佛教徒与印度教徒为了共同抵抗伊斯兰教的入侵而创立了时轮教,佛教实际上完全融入印度教之中。
佛教在印度流传了一千五百多年,从10世纪开始急剧衰落,至13世纪初而在印度绝迹。直到六百多年以后的19世纪,佛教才由斯里兰卡重新传入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