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补虚药 (13)
朱良春经验 石斛除痹奏佳效 石斛甘淡微咸，性寒，入胃、肺、肾经，为清养肺胃之阴之要药。《本经》言其“除痹”，此意颇为难解。盖痹者闭也，其治以宣通开闭为要义，清养滋补之石斛何能开闭？实为一大疑团。清代周岩《本草思辨录》对石斛有一段论述，颇能发人深思。其曰：“石斛得金水之专精，《本经》强阴二字，足赅全量。所谓阴者，非寒亦非温，用于温而温者寒，用于寒而寒者温。《别录》逐皮肤邪热疵气，是温者寒也。疗脚膝疼冷痹弱，是寒者温也。要不出《本经》除痹、补虚两端。痹何以除？运清虚之气，而使肾阴上济，肺阴下输也。虚何以补？布黏腻之汁，而使撼者遂定，豁者遂弥也……大凡证之恰合夫斛者，必两收除痹、补虚之益。
若专以之除痹，专以之补虚，则当弃短取长，而制剂之有道可矣。”如斯观之，则石斛之除痹，必与《本经》“补五脏虚劳赢瘦”之说联系而论，方能得其真谛。许叔微《普济本事方·风寒湿痹历节走注诸病》“增损续断圆”，“治荣卫涩少，寒湿从之痹滞，关节不利而痛者”，由续断、薏苡仁、牡丹皮、山药、桂心、白茯苓、黄芪、山茱萸、石斛、麦冬、干地黄、人参、防风、白术、鹿角胶组合成方，“荣卫涩少”，是方证之着眼点。此必是荣卫两虚，肝肾不足，而寒湿逗留者，即虚痹之类，徒事搜风、散寒、化湿无益。盖祛风蠲痹套药，有伤津耗液之弊。气虚津涸，脉为之不利，痹闭难以宣通。增损续断丸方，以益气养荣、补益肝肾为主，佐以祛风通络之品，实为治本之图。方中用石斛，诚如周岩所云，殆取除痹、补虚两义。
朱老对石斛除痹的应用，以痹证久延，肝肾阴伤，呈现筋脉拘挛作痛，形体消瘦，或午后低热，舌红少苔，脉细数者，用之为多。恒以石斛配何首乌、白芍、地黄、鸡血藤滋养肝肾阴液，钩藤、天麻、稀莶草、秦艽、桑寄生、木瓜祛风通络，桃仁、红花活血定痛，有较好的效果。其中石斛的用量，一般在15～30g之间，少则效差。先生的经验，此类痹证，当根据中医肝主筋、肾主骨的理论，注重滋养肝肾，俾源头得畅，则脉涩者方可转为流利。而祛风通络之药，又当避开辛燥，以防伤津耗液。又阴虚脉涩不利，易致血瘀，故又当适当选用活血化瘀之品，如桃仁、红花之属，此类痹证，不宜急切图功，当守方常服，多进自可获益。（《朱良春用药经验集》）
黄 精
为百合科植物黄精、多花黄精和滇黄精的根茎。味甘，性平。归脾、肺、肾经。润肺养阴，健脾益气，滋肾填精。主治阴虚劳嗽，肺燥干咳；脾虚食少倦怠乏力，口干消渴；肾亏腰膝酸软，阳痿遗精，耳鸣目暗，须发早白，体虚羸瘦；风癞癣疾。
史法璋经验 先师史法璋系河南省名老中医，家中三世业中医外科。史老行医6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重用黄精治瘰疬，疗效显著，确有独到之处。史老认为，瘰疬乃肝脾不调，痰热内生，或肺肾阴亏，痰火凝结所致。病因主要责之脾肺肾，脾虚则聚湿生痰，肺肾阴亏则灼津为痰。痰为有形之物，凝结成块则为瘰疬。黄精补脾气，助运化，以杜生痰之源；又滋肺肾之阴，使阴足火灭无以凝痰成结，则瘰疬消矣。现代药理研究证实，黄精对结核杆菌有显著的抑制效果。史老自拟“黄精汤”处方：黄精50g，夏枯草30g，生牡蛎25g，当归、白芍、地榆、白头翁各20g，百部15g。日1剂，水煎早晚服。连服15剂为1个疗程。间隔5天，再服下1个疗程。一般治疗1～3个疗程。加减：未溃者加川芎、黄连各10g；脓欲成者加白芷、皂角刺各10g；溃后者加黄芪15g，白术10g。
杨某，女，19岁。1981年20月24日初诊。述其右颈出现两个指头大的肿块2月余，经某院诊为颈淋巴结结核，服抗痨药无效。查右颈部两个约2cm×1.5cm×1.5cm的肿块，皮色如常，推之可动，触之稍热。舌质尖红，苔少，脉弦细。伴盗汗、乏力、纳差。证属脾虚痰结，肺肾阴亏，灼津为痰，结于颈部。宜补脾气，滋肺肾，化痰散结。以上方加减服15剂，并以万应膏外贴患处，7日一换。药后肿块缩小一半，触之无热感，盗汗止，自觉有力。上方出入共服30剂，用膏药6贴，肿块全消而告愈。2年后随访无复发。[刘天骥，任君，杨国民．重用黄精治瘰疬．湖北中医杂志，1994，16（6）：27]
枸杞子
为茄科植物宁夏枸杞的成熟果实。味甘，性平。归肝、肾、肺经。补肾益精，养肝明目，润肺生津。主治肝肾亏虚，腰膝酸软，阳痿遗精，头晕目眩，视物不清，虚劳咳嗽，消渴。
张锡纯经验 枸杞子：味甘多液，性微凉。为滋补肝肾最良之药，故其性善明目，退虚热，壮筋骨，除腰疼，久服有益，此皆滋补肝肾之功也。乃因古有隔家千里，勿食枸杞之谚，遂疑其能助阳道，性或偏于温热。而愚则谓其性决不热，且确有退热之功效，此从细心体验而得，原非凭空拟议也。
愚自五旬后，脏腑间阳分偏盛，每夜眠时，无论冬夏床头置凉水一壶，每醒一次，觉心中发热，即饮凉水数口，至明则壶中水已所余无几。惟临睡时，嚼服枸杞子一两，凉水即可少饮一半，且晨起后觉心中格外镇静，精神格外充足。即此以论枸杞，则枸杞为滋补良药，性未必凉而确有退热之功效，不可断言乎？
或问：枸杞为善滋阴故能退虚热，今先生因睡醒而觉热，则此热果虚热乎？抑实热乎？答曰：余生平胖壮，阴分不亏，此非虚热明矣。然白昼不觉热，即夜间彻夜不睡，亦不觉热，惟睡初醒时觉心中发热，是热生于睡中也，其不同于泛泛之实热又明矣。此乃因睡时心肾自然交感而生热，乃先天元阳壮旺之现象，惟枸杞能补益元阴，与先天元阳相济，是以有此功效。若谓其仅能退虚热，犹浅之乎视枸杞矣。
【附方】金髓煎
枸杞子，逐日择红熟者，以无灰酒浸之，蜡纸封固，勿令泄气，两月足，取入砂盆中，研烂滤取汁，同原浸之酒入银锅内，慢火熬之，不住箸搅，恐粘住不匀，候成饧，净瓶密贮。每早温酒服二大匙，夜卧再服，百日身轻气壮。（《医学衷中参西录》）
朱良春经验 枸杞子治肝病齿衄、阴虚胃痛 枸杞子甘平，滑润多脂，为滋肾养肝、益精生津之妙品。其止血作用，方书记载甚少，仅《本草述》提及“诸见血证，咳嗽血”。朱老通过大量的临床实践，认为此品具有止血之功，对慢性肝病所见牙齿出血尤为适合，每日用30g煎汤代茶，连服数日，齿衄常获控制，临床症状亦随之改善。朱老常谓：“血证病因，千头万绪，约言之，缘阴阳不相维系，若阴虚阳搏，宜损阳和阴；若阳离阴走，宜扶阳固阴。但肝肾精血交损所致之失血，非偏寒偏热所宜，枸杞子则为当选之佳品。”不仅齿衄，举凡鼻出血、咯血、崩漏等症见精血内夺、肝不藏血者，在辨证论治方药中加用枸杞子，可以提高疗效。
此外，枸杞子不仅入肝、肾二经，《要药分剂》指出，还兼入肺、胃二经，同时，王好古说它：“主心病嗌干、心痛。”此处之心痛，多指胃痛而言，这是枸杞子治胃痛之滥觞。因为本品善于滋肾补肝，润肺养胃，所以对胃阴不足或肝气横逆犯胃之胃痛，用之有益。朱老对溃疡病及慢性萎缩性胃炎而见口干、苔少舌红，脉弦细者，均加重枸杞子之用量，恒收佳效。有时单用本品，每次10g，嚼服或烘干研末吞服，1日2次，食前服，对萎缩性胃炎亦有佳效。
孙某，男，36岁，工人。患慢性迁延型肝炎已4年余，迭治未愈，经常头眩、神疲、牙龈渗血，时多时少，心悸胁痛，夜寐不实，多梦纷纭。苔薄质红，脉弦细。此肝阴亏损、虚火上炎、疫毒未靖之征，治宜养肝阴，戢浮火，解疫毒。川石斛、金铃子各10g，墨旱莲、制黄精、川百合各15g，甘杞子、白花蛇舌草各20g，首乌藤30g，甘草6g。10剂，每日1剂。二诊：药后诸象均见好转，牙龈渗血亦止。苔薄，脉小弦。再予原方5剂以善后之。（《朱良春用药经验集》）
女贞子
为木犀科植物女贞的成熟果实。味甘、苦，性凉。归肝、肾经。补肝肾，滋阴血，清虚热，乌发明目。主治腰膝酸软，头昏目暗，遗精耳鸣，须发早白，骨蒸潮热，心烦盗汗，消渴淋浊，月经不调。
陆德铭经验 重用黄芪、女贞治疗复发性口腔炎 由于复发性口腔炎之本在于气阴两虚，陆教授认为，治病必求其本，临床上以益气养阴为治本大法，重在补益肺气，滋润肺肾之阴，使阴液得复而能润下，虚火收摄，正气得盛而能御外，则邪不可干。临床上陆教授常以生黄芪、女贞子、天花粉、生地黄、玄参、麦冬、沙参、知母、生甘草等益气养阴为基本组方，每多收效。同时根据病情随症加减，若有心脾积热之标实之证，加川厚朴、苍术、竹叶等；若为素体气虚，经常感冒者常配合玉屏风散治本；若疮面不易收口者，再加入五味子等收敛之品，促使疮面愈合。
陆教授用药善用生黄芪和女贞子，认为此二药是治疗复发性口腔炎治本之要药。因为生黄芪有补益肺肾之气，固表卫外，敛疮托毒，生肌收口之功效，为外科托毒生肌之精品。女贞子滋补肝肾之阴，滋而不腻，两药合用又可以益气养阴，生肌托毒，促进疮面愈合。天花粉、生地黄、玄参、麦冬、沙参均为养阴生津之品，善补肺肾之阴；知母为清虚火之要药，其质润，养阴润燥，善清虚热；生甘草具有缓急止痛，生肌收口之功，对溃疡面有保护作用。临床上生黄芪常用45～60g，女贞子用至15g，陆氏认为非重用此药则气阴不能得复，疮面难以愈合。（《授业传薪集：曙光名医临证经验荟萃》）
杜保荣经验 受民间老中医启示，用女贞子为主治疗类风湿关节炎，疗效甚佳。曾治苏某，女性，46岁，教员。1986年4月8日就诊。患类风湿关节炎8年，经用雷公藤、布洛芬、奈普生及中药治疗均乏效。诊时双手指关节肿大变形、疼痛、屈伸不利，握物困难，晨起时痛重。有时双膝、踝关节胀痛。长期服激素类药物。舌质暗红、苔白厚腻，脉弦滑。实验室检查：血沉15mm/h，抗链球菌溶血素“O”＜500U，类风湿因子（＋）。辨为热痹，治拟祛风除湿清热，通络止痛。方用桂枝芍药知母汤合活络效灵丹加地龙、胆南星，连服30剂无效。后于方内加女贞子30g。水煎服日1剂。服6剂后，疼痛明显减轻，手指屈伸较前灵活。效不更方，将上原方中女贞子改为60g。又进30剂，肿消痛止，舌质淡红、苔薄白，脉象缓和。查类风湿因子（－）。为防复发，每日用女贞子60g，水煎2次分服，早、晚各服1次，连服30天，病告痊愈。随访9年未复发。
类风湿关节炎，属中医痹证范畴。笔者对于重证患者，在辨证复方中加入女贞子，每获奇效，对于轻证病人，单味女贞子水煎分服，即有良效。每日用量为30～60g，30天为一疗程。除个别体弱者服后便稀外，笔者临床观察治疗80余例，均收效良好，未见明显毒副作用。对类风湿因子转阴，亦有明显促进作用。[杜保荣．女贞子用治类风湿性关节炎．中医杂志，1998，39（9）：519]
吕乃达等经验 女贞子用于高脂血症效佳。体形肥胖的人常易患高脂血症，多数有腰膝酸软、头晕耳鸣、视物昏花，或虚火上炎、目赤目昏等表现，治疗以单味女贞子30～40g，煎服或代茶饮，每日1剂，1～2个月为1疗程。苔腻不渴者加葛根60g，便溏者加泽泻30g，一般服用2个月至半年，血脂多恢复正常。该药入方常用量为10～15g，但用于降血脂，须用至30～40g方有效，一般无不良反应。
女贞子可以治疗心律失常，对于房颤、房扑、房性早搏以及室性早搏均疗效显著；对于缓慢性心律失常疗效较差；对于传导阻滞无效；对伴有心功能不全的心律失常疗效较好。[吕乃达，李朝晖．浅谈女贞子的临床应用．内蒙古中医药，1999，18（增刊）：90]
鹿 茸（附药：鹿角霜）
鹿茸为鹿科动物梅花鹿或马鹿等的雄鹿密生茸毛尚未骨化的幼角。味甘、咸，性温。归肾、肝经。壮肾阳，补精血，强筋骨，托疮毒。主治肾阳虚衰，阳痿滑精，宫冷不孕，遗尿尿频；精血亏损，羸瘦乏力，神疲目暗，眩晕耳鸣，腰膝酸痛，筋骨痿软，小儿发育不良，崩漏带下；阴疽难溃难敛。
鹿角霜为鹿科动物梅花鹿或马鹿等的角熬制鹿角胶后剩余的骨渣。味咸、涩，性温。归肾、肝、脾经。补肾助阳，收敛止血。主治肾阳不足，腰膝冷痛，阳痿遗精，尿频遗尿；脾胃虚寒，食少便溏，崩漏带下，创伤出血，疮疡久不愈合。
文琢之经验 鹿茸为冬季补品，市人喜服用，但不知服食之法，故效果不显。文老常用以鹿茸粉30g和醪糟汁120g调匀，盛碗内，在饭上蒸熟后，待冷则成冻胶样，每日用竹片切取一片约6g，以冰糖开水冲服。较服药末，或入其他药内效力更强。
鹿角霜软坚不伤正气 鹿角霜为炼取鹿角腔所余残渣，其性温而不燥，有推陈除积之效，常用于乳痈，配伍全瓜萎、丝瓜络、蒲公英等药，消积软坚之力最强，并能通督脉，且攻散之中有温补作用，用于软坚消瘰，量大亦无妨，嫌其温者，则伍以轻清之品即能克制，诚为软坚中之佳品。（《文琢之中医外科经验论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