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陆瘦燕朱汝功针灸医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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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3)

处方:风池(右)-,颔厌(右)-,太冲(双)-。

手法:提插捻转补泻,留针10分钟,颞颥部胀痛顿解。

1个月后随访,数十年偏头痛痼疾,经2次治疗,1个月来未发作。据患者诉称,此为几十年来所未有。

按语:偏头痛之疾,先贤都以少阳相火旺盛立说,至朱丹溪又有“右属痰属热”“左属风属虚”之论。概而言之,风痰火郁者居多,然亦有异型者。本例患者脉弦而滑,太冲大于冲阳,苔腻,大便燥结,此肝胆郁火化风,循少阳上扰清空而致。肝火犯胃,燔灼津液,化生痰热,阻滞中宫,腑气失于通降,故而便秘纳呆。太溪脉沉细是肾虚之候,乃为病本。陆师施以滋水抑木、息风降浊双管齐下之法,取太冲(肝原)以泄肝火,泻支沟(手少阳之经火穴)以清三焦相火兼通腑气;泻丰隆(胃络)以降痰浊,补太溪(肾原)以滋肾水。痛者,气不通也。少阳之脉行于头角,肝胆相火循经上犯,火郁而气闭,气闭则经络不通,故右侧颞颥部疼痛如裂。陆师取右风池、颔厌用提插捻转泻法,另用太阳穴施龙虎交战手法,以疏通患部经气,捻针达10分钟,反复交战,使气血得行,故针讫其痛顿失。二诊而大便畅下,气火挟痰尽泄,病霍然而愈。

(病例二) 林某,男,35岁。

肾水素亏,相火炽盛,上凌清旷,以致偏左头痛阵发频频,泛恶甚则呕吐,脉来弦滑而尺部沉细,少阴太溪脉独盛而冲阳脉微细,舌质红,苔光剥,按腹部中脘、巨阙穴有明显压痛,背部肾俞穴处亦有轻微压痛。证系水不涵木、肝旺侮土之候。姑拟滋水柔肝,息风和胃。方请明政。

处方:颔厌(左)-,太阳(左)-,风池(双)-,复溜(双),肾俞(双),太溪(双),足三里(双)+,太冲(双)-。

以上处方如针后太溪脉转静,手法要改用补法。每周治疗2次,2个月为1个疗程。

按:此例患者,虚阳上凌清旷,而偏左头痛,陆师为泻左侧颔厌、风池、太阳以泄火邪;诊得太溪脉独盛,是相火亢盛之象,乃取复溜、肾俞、太溪先泻后补、阴中隐阳,清其虚阳而补其真阴;泛恶呕吐,脉来弦滑,是肝木乘土之象,乃泻太冲而去木侮,补足三里而安胃土。立方用穴,理法分明。并嘱针后若太溪脉转静,要改用补法,盖恐命门真火泻泄过多,可夺元真之气也。

(病例三) 范某,女,45岁。

初诊:7年前因高血压引起头痛,绵延迄今,虽历经多家医院诊治,均无显效。目下痛发如啄,尤以巅顶及右颞颥部为甚,眩晕失眠,两目昏糊,精神疲倦,泛恶频作,中脘有动悸应手,便溏不实,脉来濡细无力,舌质绛、苔腻。盖情志急暴,更因操劳紧张,气火素旺,循厥阴、少阳之脉,上扰清空,故头痛不已;木火有余,脾土受凌,遂致中气不足,中脘动悸应手,腹部满胀,便溏不实。先拟柔肝扶脾。

处方:颔厌(右)-,风池(右)-,印堂-,足三里(双)+,侠溪(双)-,行间(双)-。

手法:提插捻转补泻。

二至五诊:病情渐趋好转,方守原意。

六诊:治后诸症均减,十去其半,头痛眩晕间作,脘腹痞满,寐苦梦扰,四肢懈惰,精神不振。肝胆气火未潜,脾胃清阳不升,脉濡细无力,苔薄白腻。续以舒肝悦脾为法。

处方:颔厌(右)-,风池(双)-,印堂-,行间(双)-,太阳(右)-,足三里(双)+,三阴交(双)+,阳陵泉(双)-。

手法:同上。

七至八诊:前进柔肝扶脾之法,脉症相安,头痛若失,眩晕间或微作,寐象渐宁,纳谷如常,面转华色,便已成形,病势大减。嘱其适当休息,谨避风寒,并忌烟酒辛辣,停治1个月,以观后效。

处方:风池(双)-,印堂-,足三里(双)+,三阴交(双)+,颔厌(右)-,太阳(右)-。

手法:同上。

九诊:停诊旬日,调摄非善,头痛愈而复发。眩晕间作,视物模糊,寐苦梦扰,腹部隐痛,便溏,脉来小弦,舌苔薄滑。治再平肝泄热,扶脾悦胃。

处方:内关(双)+,足三里(双)+,公孙(双)+,天枢(双)-,下脘+,太阳(右)-,印堂-,丘墟(双)-,行间(双)-。

手法:提插捻转补泻。

十至十五诊:病势次第轻减。

十六诊:头痛减,眩晕平,惟梦扰频繁,偶有腹痛,大便时溏涩,脉濡苔滑。治再宗前议。

处方:颔厌(右)-,太阳(右)-,印堂-,风池(双)-,足三里(双)+,行间(双)-,侠溪(右)-,上巨虚(双)-,太白(双)+。

手法:同上。

半年后随访,自述经陆医师治疗,头痛消失,眩晕已平,大便渐趋正常,病告痊愈。

按:患者脉来濡细,头晕目眩,精神疲倦,大便溏薄,此肝火偏亢而脾阳困顿,上实下虚之候;中脘动悸者,中气虚而阳气浮越之故,非为善象;巅顶兼颞部作痛,是因足厥阴之脉与督脉会于巅,肝胆气火循厥阴、少阳上僭之故。本例患者头痛虽不若前者为甚,然中州衰惫,正气大虚,治疗尚需时日,故至十六诊乃告愈。陆师前后泻行间(肝荥火)、丘墟(胆原)、阳陵泉(胆合)以清泄气火,此为柔肝之法;补足三里(胃合),配公孙(脾络)或太白(脾原),主客兼治;加用内关通调阴维,下脘补益胃气,此为扶脾悦胃之治;补三阴交滋阴以潜阳,泻天枢、上巨虚逐秽以清腑,均用提插手法以调和有余不足之阴阳,此皆治本之策;取风池、印堂、颔厌、太阳,施用捻转泻法,是疏通壅滞以住痛移疼;配侠溪(足少阳之荥火穴),此“荥输治外经”之意。远近相配,标本兼治,而痼疾获效。但仍迭费周折,足见虚实夹杂之证,图治殊非易易。

(讨论) 偏头痛为头痛之一,即所谓少阳头痛。头痛之症,《内经》有称“首风”“脑风”者,皆头痛之类。头为天象,诸阳所会,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会于此,若为邪气所侵,精华内痹,郁于空窍,清阳不运,其痛乃作。其发病有因风、寒、湿、痰、火、郁、伏暑、伤食、伤酒、伤怒,亦有因气虚、血虚以及内风扰巅、肾虚水泛、精亏气逆等。概而言之,则不外六淫之邪上扰,与正气相搏,郁而成热则脉充大而痛,或邪留气滞则脉满而痛,此皆为实;或正气不足,经脉空虚,为寒湿阴霾之邪所袭,则血凝而脉挛缩,收引小络而作痛,此则为虚。若以六经分论,则头项强痛为病在太阳;头颞作痛为病在少阳;头额作痛为病在阳明;兼身重多痰为病在太阴;兼足肿气厥为病在少阴;兼眩晕呕恶为病在厥阴。陆师治疗头痛之法,大抵首辨病在何经,次论上下虚实,结合审症求因,而定处方用穴。

头额痛,多取阳白、攒竹、合谷、内庭;头颞痛,常用风池、颔厌、太阳、侠溪、支沟;头项病,每取天柱、玉枕、后溪、束骨;病在太阴,加取公孙、太白;病在少阴,兼用大钟、太溪;病在厥阴,并泻太冲、行间;脉满充大之实性头痛为上实,颔厌脉多盛大,头部穴用泻法,并可刺出血;脉寒蜷缩之虚性头痛为上虚,颔厌脉多沉紧,头部穴用补法,兼可用灸。又因痛症总因脉气不通,故均可用龙虎交战,补泻兼施,以疏通气血。并须审因配穴,图治其本。如因风寒者,可泻外关、合谷以疏风解表;因湿、痰者,宜健脾利尿、渗湿化痰,可补公孙以健脾,泻阴陵泉以利尿,兼丰隆以化痰;因火、郁、怒者,宜清热解郁并疏肝,泻劳宫以清火,泻行间可解热疏肝;因伏暑者,刺委中、尺泽、曲泽出血以泻热;因伤食伤酒者,补足三里、公孙以健脾和胃,泻天枢、大横以逐秽去积;气虚者,补气可灸中脘、百会;血虚者,益血可补膈俞、足三里;内风上扰宜潜阳,肾虚精亏宜益肾,当补太溪、肾俞。此陆师治头痛之大法,前举两例偏头痛,恐难窥全豹,故再讨论之。

七、眩晕(4例)

(病例一) 陈某,男,41岁,干部。

1965年8月7日初诊:患者素有哮喘,昨宵骤然眩晕,迄今10余小时昏晕不能行动,视物飞旋,胸宇痞闷,面色白,四肢麻木,语言低沉,脉迟缓小弦,苔白腻质红。经曰:“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又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此例患者,肺气素虚,子夺母气,以致脾土虚弱,健运失司,湿浊中阻,真气不能上达,髓海空虚。金虚木无所畏,厥阳升动,上扰清空,而致斯症。治拟健脾和胃,平肝息风。

处方:太冲(双)-,足三里(双)。

手法:提插捻转补泻结合努法,留针20分钟。

注:先刺足三里,先泻后补,运用阴中隐阳手法,在2分钟内针下感觉空虚,不断运用催气法,过4分钟出现针下沉紧,但无放散感觉,患者亦无明显反应。将针轻轻提至天部,用努法向下斜插1寸许,患者主诉酸胀感觉沿胫骨直透足背冲阳穴,胸腕顿觉轻快。再将针提出1寸,照上述针向用力将针直插,努针不动,约1分钟后,患者即觉针刺感应透达足趾,并有微微跳动,主诉胸脘压迫症状消失,胸襟舒畅,眩晕减轻。留针20分钟,再刺太冲,进针得气后紧提慢按,并左右捻转约3分钟,大拇指向前用力推动10余次,患者顿觉头部轻松,俯仰旋转自如。留针20分钟,起针后,即能行动,眩晕已平。

1965年8月8日复诊:昨天针后,眩晕已除,惟精神不振,四肢酸软,苔薄腻,脉细缓。再施和胃清浊之法,以图巩固。

处方:足三里(双)+,丰隆(双)-。

手法:提插补泻法,留针5分钟。

次日随访,眩晕平,体力渐已恢复。

按:先贤沈金鳌曾云:“凡人金衰不能制木,则风因木旺而煽动”“木又生火”“风火相搏”“头目因为旋转而眩晕”。此例患者,素有哮喘,肺金不足,子夺母气,脾失健运,化生痰湿,兼以金虚木无所畏,而致肝风时动,厥阴气火妄行,真气不能上达,髓海因而空虚,遂为风痰所扰,眩晕之证顿作,诸恙因故丛生。胸宇痞闷,面色白,四肢麻木,均是湿浊中阻、真气行运不周之故。陆师用健脾和胃之法,培土以养肺金,金盛得御木侮,此子复母仇之意。兼施平肝息风之法,风息阳潜,经水得平,脾肺散精,真气得行,故能效如桴鼓,一诊而病若失。在治疗过程中,陆师先刺足三里,用阴中隐阳手法,先泻后补(盖因诊得患者脉象迟缓而苔白腻,知其痰浊阴霾之邪阻滞中宫,不先泻其邪浊,正气难以来复),运针2分钟后,先觉针下空虚,此为邪气已泄之象,乃用催气法,谷气大来,神气朝会于穴,觉针下沉紧,然后却用努法,引导气火痰浊下降,此即“引而下之”之法,故针后患者顿觉胸宇舒畅,眩晕减轻。再取太冲,用提插泻法,以泄肝胆有余之阳邪,兼用搓法,连搓10下,以降肝气,针出而眩晕消失,诸恙悉除。再以和胃化浊之法,巩固治疗1次而痊愈。

(病例二) 陈某,女,33岁,干部。

1965年8月6日初诊:眩晕耳鸣,颞颥胀痛,动辄呕吐,病已4年,劳累后每易发作。来诊时眩晕大作,两侧颞部剧烈胀痛,视物旋转,两目难张,颈项牵制,头重不举,脉沉滑,舌胖质淡苔腻。患者体素肥胖,气虚痰湿偏重,烦劳引动气火,风阳挟痰上扰,清空之窍失宁,乃为斯症。治拟息风化痰、升清降浊为法。

处方:颔厌(双)-,风池(双)-,听宫(双)-,太阳(双)-,支正(双)-,飞阳(双)-,丰隆(双)-,太冲(双)-。

手法:提插补泻,留针10分钟。

注:因患者初次接受针灸治疗,比较紧张,诸穴针刺手法无法进行。太阳穴捻针5分钟。

1965年8月8日复诊:针刺后,当天晚上头痛缓解,耳鸣消失,但眩晕未平,且觉头胀、头重,泛恶纳呆,神疲倦怠,脉沉滑,舌胖质淡。再拟前方加减。

处方:颔厌(双)-,风池(双)-,太冲(双)-,支正(双)-,丰隆(双)-,足三里(双)+。

手法:捻转提插补泻法,留针10分钟。

1965年8月12日三诊:治疗2次后,眩晕已平,头部胀痛消失,颈项仍有牵掣。仍宗上法。

处方:颔厌(双)-,风池(双)-,太冲(双)-,留针10分钟。

隔3天随访,病已痊愈。

按:《丹溪心法》云:“眩晕者,痰因火动也。盖无痰不能作眩,虽因风者,亦必有痰。”此例患者,体质肥胖,痰湿偏盛,又因烦劳气张,虚火妄动,化风鼓激痰浊,上攻清空之窍。呕吐泛恶,头重不正,脉滑苔薄,均属痰湿有余之象。陆师用息风化痰、升清降浊之法,取颔厌、风池、太阳、太冲以平降风阳,取丰隆以化痰降浊,用支正、飞阳以止目眩。盖《百证赋》有谓:“目眩兮支正飞阳。”支正为手太阳之络穴,飞阳为足太阳之络穴,同为本部之“入”穴。手太阳之脉抵目内眦,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此两穴相配,为同名经相接、“同气相求”以及“根结相应”理论的运用。取听宫以止耳鸣,与支正相配,是本标穴同用之法。一诊而病势骤减,再诊宗原方去听宫,加补足三里,以健脾和胃,图治其本。三诊而病获愈。昔贤窦默有谓:“更穷四根三结,明标本而刺无不痊。”此例的治验,足证古人“标本”“根结”理论的实用价值。

(病例三) 曹某,男,59岁,退休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