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凳子,端起酒杯,婉对我微微摇了摇头,于是我自饮一杯。
“公子继续说。”
“我在一座果园里见到了那个小孩,他当时已经重伤在身,奄奄一息,旁边还有几个大人的尸体,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法身’。”
婉突然咬紧嘴唇,抚住自己的心口,摇摇欲坠。
我连忙走过去想抱住婉,婉伸手制止了我,”我等一等就会好。”
婉抑制住自己的颤抖,抬起来,”又让公子见笑了,我只是没料到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其实我不应该觉得难过,反而应该是庆幸和开心的。”
笑中带泪的婉就在我眼前。她的泪,是真的伤痛欲绝;她的笑,是真的欣慰开怀。同时两种感人至深的感情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我无法确定这是享受还是折磨,只能看着婉独自感受时的凄婉表情而无话可说。
“‘心身’还是变回了小孩子。我不清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但我知道小孩子恢复过心智,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是谁害了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小孩子趁‘法身’没有防备的时候,用死亡惩罚了他。我哭是因为,终于找回自己是谁的幸福只能用悲剧来结尾,我笑是因为,小孩子终于知道了自己就是自己,那些恶人,控制自己的恶人,让自己的至亲一生承受丧亲之痛的恶人,终还是因自己种下的果得到了惩罚。”
“坏人从毫无防备的人手上抢到了秘籍,用陷阱机关把自己围起来,自以为安全的躲在里面。善恶终有报,哪曾想过,杀死自己的,就是被自己一直轻视、示意玩弄的人。”
“公子,那个小孩子最终还是走了,但我相信他是感激你的。他被当成一个完整的人人一样被维护,也像一个完整的人一样对你表达感谢。虽然他没机会说出口,但他心里一定知道。”
酸楚涌上我心头,是‘心身’的遭遇,还是婉的感动触动了我,我无法细想。我忙着低下头,拿起酒杯,一口喝光,压抑住自己喉头的哽咽。
婉等我放下酒杯,斟上酒,继续说:”恶人身边应该还有其他人的尸体。这些都是帮凶,根本不配称作人。他们妄想学会‘心法之道’,好去害更多人,所以平时为虎作伥的事没少做。帮凶没想到自己被恶人给出卖了,因为恶人也担心帮凶对自己手中的秘籍有觊觎之心。”
“因为我带走了小孩子,寻仇的几派的耳目找到到我,见我如此维护小孩,认定我和小孩子是一伙的,才有了那晚的袭击。你说了前面,这后面的事情我就想通了。”
“公子没有错!”婉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其中的误会一定有机会澄清的。”
我自嘲的一笑,问婉,”这是你‘看’到的,还是为了安慰我?”
婉把脸转过一边,”哼!公子不信就算了。”
我托住婉的下巴,让她看着我,”信!肯定信!”
“为什么?”婉的眼波流转。
“呃……”我犹豫了。我的犹豫不是因为我对婉的话有什么怀疑,恰恰是我从没对她有过怀疑。我没因为她身处烟花之地而看不起她,也没因她的身份而怀疑过她。相反,反而因此而对她倍加怜惜。婉仪态万千,待客时落落大方,娇羞时妩媚动人,和我同榻时热情胜火,更近和亲近之人之间的毫无保留而非浪荡。
所以,我本该是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是你,所以相信”这一类的话,但话到嘴边,我却犹豫了,这一刹那,我想起自己一直没有自问过,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相信她。
婉告诉我的,在我知道有其他答案前,合情合理。这期间,婉除了对不幸之人发自肺腑的感同身受,没有丝毫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所图。在说到我的时候,我曾以为她会以我的身份为要挟,在说到小孩子的时候,我也以为她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偶尔逃过一劫,而有让人替她复仇的愿望,结果是都没有。
就在我思绪犹豫不决间,婉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从她下巴上轻轻拿开,自己饮了一杯。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婉”扑哧”一笑,”烟花之地,露水夫妻而已。公子认真了。”
“嘿嘿。”我自己喝了一杯。
“我饿了。”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我去叫厨房准备。公子想吃什么?”
我挑了挑眉毛,”你不知道?”
婉”咯咯咯”的笑着,怕我要抓住她似的跑开了,”你就等着吃饱了有力气干坏事!”
吃饭的时候因为有人在一边伺候着,所以我和婉都很老实。不过奇怪了,这种地方本就随时随地都不需要老实的,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这时候反而害羞起来。看婉也是正经吃饭正经说话,偶尔跟我客气下,给我夹菜敬酒。估计在旁边伺候的人也看得无聊。
等桌子收拾干净,伺候的人再也不会回来,我敞开笑了好一阵。婉绷着脸点点我的额头,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我吃饱有力气了哦。”
婉白了我一眼,”自己消食去。”说完自己又掩着嘴笑了起来。
我拉着婉站起来贴着我,一只手揽着她的纤腰,反手轻抚她的脸,玩弄她耳边的垂发,用手指划过她的嘴唇。随着我的呼吸越来越急,我把婉越拉越近,正当我要吻上婉的嘴唇时,婉用手推着我,”公子,不说一句?”
“不说!忙!”
“那你等会儿就没机会说了哦。”
“今晚什么都不想说。”
“那公子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吗?”
“嗯?你不是说不说你吗?”
“现在我想你问我。”
“真的要问?”
婉已经收起了刚才令人心神荡漾的样子,正色点了点头。
“好,吧。”我对在她脸颊轻轻一吻,依依不舍的放开婉,坐到桌子边,婉在我对面坐下。
“那我就问了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