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语言与认知译丛:认知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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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衍生与非衍生内容的基础

那些假设非衍生内容的人所面临的核心挑战是:明确地指出使得对象“X”能够承载某些非衍生内容X的条件。事实上,在心智哲学中有专门回答这一问题的尝试。这些文献试图解释的并非是非衍生内容如何能凭空(ex nihilo)出现,而是非衍生内容如何能够从无内容的东西(content‐free)中出现。这一工作要务就是尝试明确地指出可以构成非衍生内容基础的自然主义(naturalistic)条件。

塞尔是衍生与非衍生差异的知名的辩护者,他还提出了一种关于非衍生内容的基础的理论。他已经多次论证不能仅仅凭借运行一组特定的程序就说计算机是有智能的,因为运行一组特定的程序不足以赋予这台计算机以非衍生表征。 根据塞尔的观点,非衍生表征的基础根本上是不同的且相当简单。它就是脑。就如消化是胃的一种生物过程一样,表征仅仅是脑的一种生物过程。消化是胃具有的一种因果力(causal pow er);而表征则是脑具有的一种因果力。

我们倾向于赞同塞尔的解释,只是运行计算机程序对产生非衍生表征和非衍生意向性是不够的。然而,对塞尔认为表征只是一种脑的因果力的观点我们不太满意。我们认为,对脑实际上如何产生表征和意向性,这种主张对我们并没有太大帮助。我们可以查阅生物学教科书,那里解释了口腔、胃和肠道中的酸和酶是如何分解食物中某些分子的,但是要对脑如何产生非衍生表征提供一个类似解释,我们还是不得不求助于神经科学教科书。然而,不应将最后这一点看作是意味着神经科学并没有承诺表征。它们承诺了这一点。神经科学没有(尚未?)告诉我们的是(例如)一个特定的神经元或一个特定神经元的激活表征的条件是什么,(例如)在视野中特定位置的一个定向线条、一种颜色或一个行动的条件是什么,而这是神经科学哲学和心智哲学非常需要的。尽管如此,塞尔关于非衍生内容的理论的正确性和完备性问题是与衍生与非衍生的划分是否站得住脚的问题不同的。即使塞尔的非衍生表征的起源的理论是不正确的或不完备的,衍生与非衍生之间的区分也是可行的。当注意到在哲学文献中可以找到许多更为详细的替代方案时,这一点就能被强化。

德雷斯基(Dretske,1981,1988)提出了一个关于思想的语义内容的理论,思想的语义内容并不来自于先在的语义学(prior semantics)。思想内容的产生是由于获得了一种指示器的功能。当“X”开始具有指示X的自然功能时,“X”也就开始意味着X。如果“X”是脑中的一个句法符号,当它开始意味着X时,它就获得了非衍生内容。经过一个神经募集的过程,“X”意味着X,这个神经募集的过程会增进指示X的能力。指示X的存在(运送/输送关于X的信息)与在语义上意味着X是不同的。这种自然的募集过程不是通过心智或智能驱动,而是通过自然原因驱动,同样是这种自然原因驱动了心脏和肾脏功能所经历的自然选择。正是这一点使“X”意指X成为一个非衍生内容的理论。也就是说,内容并不来自于具有语义内容的其他状态、对象或过程。

就杰里·福多(Jerry Fodor)来说,他也提出了一种有关内容的自然主义理论。这就是他的非对称(asymmatric)的因果依赖理论。 在福多看来,满足如下条件,一个对象“X”将非衍生地意指X:

(1)X引起“X”的是一个法则。

(2)某些“X”事实上是由X引起的。

(3)对于除了X的全部Y,如果Y作为(qua)Y实际引起了“X”,那么Y引起“X”这一点就是非对称的依赖于X引起“X”。

(4)有某些非X引起“X”。

为福多的理论给出一个完备的适当解释,或者他的理论是否是一个非衍生内容的可行理论,人们可能还拿不准,但这个理论要使内容从先前的非内容(non‐contentful)中出现这个雄心还是显而易见的。

由罗伯特·卡明斯(Robert Cummins)提出的表征的图像理论是另一个例子。按照这个理论,当满足如下条件,“X”意味着X:

(1)“X”是关系结构R的一部分。

(2)X是关系结构C的一部分。

(3)关系结构R与关系结构C是同构的(isomorphic)。

(4)在这种同构下“X”被X映射。(Cummins,1996)

同福多的情况一样,对于究竟如何解释卡明斯的理论以及作为一个非衍生内容的理论其可行性的问题,人们也拿不准,但这个理论要使内容从先前的非内容中出现的目标同样是一目了然的。

有关衍生内容的问题,即内容衍生的过程是如何进行的,心智哲学家还缺少对其彻底的探究。 丹尼特认为,仅仅意愿活动(w illing)就能够赋予某物一种衍生内容。 也许如果某个正常人意愿“X”意味着X,那么“X”就意味着X。也许绑在手指上的细绳意味着记住带咖啡回家,只要某个正常人愿意让这个细绳带有这样的意思。然而仅仅意愿这种活动似乎并不足以解释所有衍生内容的情况。也许只是意愿可以解释绳子绑在了手指上,但它并不能使一个词语对其他人有意义。某种表述行为,例如说“这面旗子在我这里意味着和平而没有其他任何意思”,是否足以建立对应的衍生意义这一点并不清楚。在为纳粹党旗、盟军军旗或者燃烧的十字架指派新的意义的尝试中,就会看到这样的表述行为是如何进行的了。

我们只要说,在哲学界,对于什么条件能使“X”去承载非衍生内容X,或什么条件能使“X”承载衍生内容X还没有达成共识就足够了。更不用说(a fortiori),在一个更为精细的与衍生和非衍生内容假设的可靠性联系在一起的问题上没有达成共识了。这个问题就是:如果“X”意味着X这一点是满足了某个衍生内容的真理论的条件,那么这是否就是说“X”在凭借满足某个非衍生内容的真理论的条件上就不能再意味着 Y(或X)了呢?的确,满足一种条件就排除了满足另外一种条件这一点并不是显而易见的逻辑或概念真理。人们都知道,满足衍生意义的条件并不排除满足非衍生意义的条件;反之亦然。

事实上,在我们看来,一个对象并不因为它满足衍生意义的条件,就因此排除了它满足其他非衍生意义的条件。这一点对开发真正智能的和能够认知的机器这一工程是至关重要的。假设人们想建造一个真正的思维机器。要做到这一点,人们就不得不以如下方式来设计这台机器:由于满足了某些非衍生内容的条件,诸如卡明斯或福多或德雷斯基的意义理论的那些条件,这个机器的符号对于这台机器就有所意谓。但是就机器的设计者和建造者必须要理解这台机器及其设计来建造它而言,这台机器心智中的符号对于设计者和建造者而言也可能是具有意义的。然而,由于这台机器不得不被设计来满足一个非衍生内容的真理论的诸条件,机器的那些符号也就要对这台机器自身有意义。实际上,机器中的符号“X”、“Y”、“Z”能够根据既满足了衍生也满足非衍生内容这两者的条件而意味着X、Y、Z,这一点也许多少有些令人惊讶。正是由于满足了一个非衍生内容的理论的各个条件,机器符号的意义才不会是在语义上衍生的或依赖于我们的。机器中与句法有关的事物是由我们因果地造成的,但这些事物所具有的内容并不是排他地源自我们。

在发展认知包含非衍生表征这个假设时,我们并没有预设机器或脑外的其他对象不能承载非衍生内容。或许对于这种观点能给出一种论证,但是我们并没有这样一个论证。相反的,我们猜测,作为一个偶然的经验实证的事实,机器或脑外的其他对象并不承载非衍生内容。反而,我们的猜想只是,作为一件偶然的经验实证的事实,它们并不承载非衍生内容。尽管人们还会争论究竟哪些对象可以承载非衍生内容,我们认为,至少就某些对延展认知的争论关系重要的情况来说,对于哪些对象并不承载非衍生内容,人们还是有所共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