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语言与认知译丛:认知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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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认知标志的一部分:非衍生内容

我们认为,在把真正的认知过程与非认知过程区分开来的东西中,有一部分是,认知包含着表征。更具体地说,认知过程包含着非衍生的而不是衍生的表征。只要一些平常的例子就能看出我们所指的差别。交通信号灯、油表和旗子都是承载衍生内容的范例。思想、体验和知觉则是承载非衍生内容的范例。大体上说,这之间的区别是:衍生内容来自于有意图的行动者(intentional agent)处理和对待事物的方式。大多数情况下,具有衍生内容的事物其内容是由有意图的行动者指派的,而行动者总是已经具有了带有意义的思想。非衍生内容由这样一些条件而来,这些条件并不要求有其他内容、表征或有意图的行动者的独立的或在先的存在。

为什么要假设认知的过程包含表征呢?在认知心理学中,主要的理由是设置表征有助于解释认知行动者如何并非仅仅由刺激驱动。罗德尼·布鲁克斯(Rodney Brooks)的机器人赫伯特(Herbert)就是由刺激驱动的装置的完美例子。 赫伯特能在M IT 的各个大厅中四处游走寻找易拉罐,每三秒钟就重置自己的内部状态。其每一刻的行为由其固定的内部结构和它的传感器当下的输入所决定。与此相对照,正常的人类似乎能够记录与未来行动有关的信息。人能记住名字、日期和地点这些影响未来行为的信息。许多非人动物会记住诸如隐藏食物的地点和陷阱看起来像什么样子这类事情。前述的认知心理学中的解释动机已经由神经科学的齐头并进的发展作出了补充。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神经科学家开发了单细胞记录技术,这项技术可以让他们测量单个神经元中的动作电位。从那时起,单细胞记录的数据就显示存在着对为数众多的一系列环境特征的神经表征。杰罗姆·莱特文和赫姆博托·马图拉纳(Jerome Lettvin and Humberto Maturana)的杰出工作发现在青蛙视网膜中存在着能对其视野区域中的移动黑点作出反应的细胞。戴维· 休布尔和托尔斯顿·维塞尔(David Hubel and Torsten Wiesel)的开创性工作揭示了在侧膝状细胞核(lateral geniculate nucleus)和V1区的细胞具有的作出反应的性质。这种研究在关于超级柱(hypercolumn)的一个包涉广泛的理论中达到顶峰,超级柱似乎能够对一个生物体的视野作出详细程度不等的组合表征。 在灵长目动物皮层的V5区中存在着运动加工细胞,在猕猴的下颞叶皮层有对形状敏感的细胞,⑦在猕猴F5区,有对行动/表现敏感的细胞(镜像神经元)。我们并不想主张,仅仅依据它们与环境刺激的因果联系,这些神经元就成为表征,但我们的确认为它们有可能被证明就是表征。对我们来说,这些考虑似乎为接受认知心理学家的典型预设——即认知过程包含表征——提供了可废止的(defeasible)理由。

促成认知包含非衍生内容这种观点的部分原因在于这种内容似乎是解释独处思考者所要求的。数亿年前,某些原始鱼类按照这样一种方式演化:它产生了一种根本上是新的状态类型。那些原始鱼类的脑内出现了一种想法或信念。它也许想到即将会受到攻击或者附近有食物。人们可以推测那个最初的原始内容是什么。也许它并不是“我即将受到攻击!”或“我要被吃了!”或“有吃的”。它也许更简单,像“噢,在那儿!”这样的东西。不论那个最初内容是什么,它都必定会出现在某个生物体那里,或者是一闪的念头,或者也许是对行动的某种指导。还有,无论那种最初内容是什么,这个生物体都不可能是凭借其他生物体的内容状态而具有的,因为,按照假设(ex hypohthesi)是没有这种状态的。类似的考虑适用于各个自然历史时期。试想在婆罗洲(Borneo)热带雨林中的一只独居的红毛大猩猩。因为饿了,看见了水果又想吃,于是她伸手去拿那个水果。对她这个行为的自然解释是她具有关于水果和她的饮食需求的认知状态。然而,在雨林中独处,她的想法的当下内容并不是由任何邻近的认知主体造成的。事实上,发生在独处的思考者那里的事情对于成群的思考者而言也是适用的。普通的人类完全能够自己思考各种事情。

在下文中,我们预设思想具有非衍生语义内容,但自然语言仅仅具有衍生内容。当然,这并非完全没有问题。有一些哲学家认为,有意义的语言最先产生,接着思想从语言中衍生出它们的语义内容。 或许长尾黑颚猴的吼叫(calls)拥有语义意义,例如有掠食者出没,这个语义意义的来源并非是承载内容的心智状态。此后,长尾黑颚猴的心智内容源自于这些吼叫。但是我们反对这种衍生的顺序,其一,因为就像许多的动物交流系统一样,长尾黑颚猴的吼叫系统似乎还没有精细到能够应对它们的行为所显示的心智表征的范围和多样性;其二,因为我们认为这种顺序无法应对演化历史。对长尾黑颚猴的这种看法对许多社会性动物,例如某些昆虫、鸟和灵长类动物,也许是有用的,但作为一种比如爬行动物认知的理论,它看起来就不那么可信了。许多生物体看起来都会思考,但它们至多只有最低级的相互间交流的系统。无论如何,仅仅这个问题还没有动摇存在非衍生内容这一点。

对于打算严肃对待这些观察的哲学家而言,还存在很明显的问题。非衍生内容究竟是如何出现的,衍生内容实际上是如何被衍生出来的呢?在下文中,我们将考察对这些问题的某些在我们看来是人们熟悉的回答,然后我们会处理三种对认知包含非衍生内容这个假设的批评。第一个批评比对延展认知的多数争论还要早。这个批评就是Dennett(1990)对塞尔在非衍生内容上所持立场的批判。第二个是Clark(2005)的批评,针对的是我们诉诸非衍生表征来作为认知标志的一部分。第三个是对动力系统和移动机器人就表征主义的挑战所作的简短说明。我们的论点是:无论是 Dennett(1990)、Clark(2005)、动力系统理论,还是移动机器人理论都没有提出任何强有力的理由可以让人们怀疑非衍生内容的存在、对衍生与非衍生作出区分的可行性或非衍生内容是认知加工所特有的这一假设。我们选择仅仅处理对非衍生内容这一诉求的有限的几种批评并不是说我们真的认为我们已经穷尽了对非衍生内容及其在认知中的作用这一假设的所有现存和未来可能有的批评。这样的工作本身就会构成一本专著。我们只是针对在我们看来与延展认知假设牵涉最为密切那些挑战。我们只是希望表明认知标志值得人们作出比目前为止在延展认知文献中所给予的更为严肃和细致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