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总设计师科罗列夫而言,这既是苏共中央交代的政治任务,也是大国竞争的需要。
所有人只记得列昂诺夫出舱行走的那一伟大瞬间,却无从得知瞬间背后生死交织的艰辛:如果在太空中旋转不停无法控制,如果宇航服膨胀堵塞舱门,如果自动导航系统出现故障,如果座舱内氧气压力和温度异常,即将爆炸,怎么办?
在太空,航天员出舱远非打开门往外迈步这么简单,除了要穿好航天服外,还要通过一个过渡舱(气闸舱),先对气闸舱进行泄压,直至舱内与舱外的压力达到一样水平,然后才能进入太空。塞弗林是负责太空行走设备的设计师,他提出了一个可伸缩的气闸舱方案,看起来既简单又巧妙。
1965年2月之后,苏联对新的飞船系统进行了发射试验,令他们沮丧的是,这次带气闸舱的无人试验飞船在返回时提前启动了自爆程序,飞船连同许多关乎航天员生命的珍贵数据一起粉身碎骨。随后进行的另一场飞船试验,结果仍然令人失望,飞船甚至都没有到达预定轨道就中途爆炸了。“联盟号”新式飞船还在初步研制中,如果按部就班等待它的完成,必须得等上六到八个月。但根据情报,美国人很快就要实施太空行走。塞弗林只好孤注一掷,向苏共中央提出了及早发射“上升2号”的建议,并很快获得了批准,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这次被选定执行任务的航天员有两名,一名是指令长帕维尔·别利亚耶夫,另一名就是驾驶员列昂诺夫。
1965年3月17日,“上升2号”发射升空的前一天深夜,总设计师科罗列夫来到“上升2号”成员组驻地进行最后一次谈话。这次夜访既是为了鼓励大家要有信心,也是提醒大家要做好迎接一切困难的准备。
科罗列夫觉得有必要将实情告诉两个小伙子:“发射场所有人都清楚,我们这几次飞行试验都遭遇了失败,但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你们也一定知道了,美国人正在加紧试验,他们的航天员很快就要走出飞船,企图抢在我们前面进入太空,所以我们现在决定上天是一种巨大的冒险。”
在科罗列夫眼中,列昂诺夫是一个乐观积极的年轻人。他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开玩笑地抱怨:“闲得太久了,在部队时,天天飞行,可这儿呢?一个星期一次,好像给小孩发糖果。”
此时的列昂诺夫也神情凝重:“我们状态良好,为了这次飞行,我们进行了所有必要的训练,包括心理准备。”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他同样很清楚——美国已经准备就绪,哪怕只是把手伸到飞船外面晃一晃,也将被宣传为人类首次进入太空行走。
科罗列夫即将年满60岁,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几个月后因病离开人世。他这时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今天是作为一个父辈在和你们说话,但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作为一名工程师,我也十分明白,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百分之百的成功把握,但是我确信,我们一定能够获得成功。”
列昂诺夫在宇宙飞船舱内起飞前,他再一次对列昂诺夫叮咛道:“我们没有任何资料,也没有任何经验,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一定要随机应变,千万别当冒失鬼。走出飞船就向我们挥挥手,然后立刻回来。”
1965年3月18日上午,“上升2号”飞船从戈壁深处的发射场升空。刚一起飞,飞船就遇到了麻烦,本来应该进入距地球300千米的预定轨道,运载火箭却过分卖力,实际高度达到了500千米。
当“上升2号”飞越里海上空时,气闸舱的圆形舱盖开始移动并逐渐开启。接着,身穿航天服的列昂诺夫先从舱口伸出了他戴着头盔的脑袋和肩膀,然后是整个身体。31岁的列昂诺夫向世人挥手致意,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在茫茫太空漫步的人。
按照原定计划,飞船围绕轨道飞行第一圈时,列昂诺夫就开始进行出舱准备。他身上系了一根与飞船相连的绳链,长535米,内有一根电话线,像一条脐带,目的是保持与飞船的联络及安全,防止航天员飘离飞船。
到第2圈,列昂诺夫在确认座舱密封完好后,才打开了向内开的舱门。此前一直处于压缩状态的气闸舱就像手风琴的风箱,渐渐张开、伸展。别利亚耶夫对列昂诺夫挥手致意,说了句“祝你好运”。
事后,列昂诺夫回忆说:“你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心情非常紧张。说是出舱行走,但当时不是抬腿走出去的。我轻轻地推了一下舱盖,整个身体‘呼’的一下就弹出去了,完全不由自主,就像一个水瓶上的软木塞一样冲出了舱口。”
生命之门成了鬼门关
出舱后,列昂诺夫在太空除了漂浮就是翻筋斗,他尽力尝试做点别的,摘下可移动的相机,又移动了几件舱外的物体,然后准备返回舱内。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麻烦。
一开始,列昂诺夫每次把相机放进气闸舱时,它都会立即被气闸室中的微小气压冲出来,飘出舱外。折腾了半天,他硬把相机推进通道,先把一只脚伸进气闸室,然后将相机的背带放在脚下踩住,这才将它放入,可身子却被卡在了舱门口,怎么也回不来。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幕。地面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听着无线电波传出的叫喊声,万分焦急。此时,留在座舱里的别利亚耶夫眼看列昂诺夫处境危险,也只能是干着急,帮不上忙。
生命之门成了鬼门关。几番挣扎之后,列昂诺夫已经筋疲力尽。他意识到,他可能再也回不到飞船内了。
列昂诺夫气喘吁吁,决定冒险一搏。他开始尝试减少太空服的压力,试了一次,不行,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一次次徒劳无益的尝试,使得他几乎完全丧失了生还的信心。
他决定采取最后一次自救,将压力减小到允许的极限值以下,这次航天服终于瘪了下来,缩小了体积。快要虚脱的列昂诺夫终于回到了飞船内。
列昂诺夫在太空行走了12分零9秒,但为了挤进舱门他又拼力花了12分钟。为此,他的体重减少了数千克,靴子里积聚了大约6升汗水。
不过,更加惊心动魄的险情还在后面。
归途遇险
就在他们准备结束这次历时26小时2分钟的飞行,掉头向地球返航时,座舱内的氧气压力发生了异常,温度急剧升高。此时,按照正常程序,他们必须迅速降低温度和湿度,以防飞船发生爆炸。但是,两位航天员的所有操作都没有产生作用,他们再度陷入绝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利亚耶夫和列昂诺夫被一种类似爆炸的声音惊醒了过来。两人的第一反应,都以为飞船正在发生爆炸,为国牺牲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不过,令他们诧异的是,飞船里并没有任何爆炸燃烧的迹象。再一细加观察,令他们惊喜万分的是,舱内的氧气压力竟然在慢慢下降,最后竟逐渐恢复正常了。
别利亚耶夫和列昂诺夫稍稍松了口气,开始踏上归途。但他们惊魂未定,又发现新的危险扑面而来——飞船自动导航定位系统也发生了故障。
还好,这种情况在飞船升空前就已经预想到了,他们决定冒险采用手动方式着陆。不料,在手动操作中也出现了失误,“上升2号”呼啸而下,偏离预定落点3200千米,最后降落到了大雪覆盖的原始森林深处。好在茂密的树梢和厚达两米的积雪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两位航天员安然无恙。
舱外这时正下着暴风雪,狼群在四周不时地嚎叫。两位航天员艰难地爬出舱门,按照以往野外生存训练中的程序,架好天线,发出呼救信号。
他们偏离得太远了,以致指挥中心和他们失去了联系,迟迟没有回应。双方都非常焦急。本来苏联3月份的天气就很冷,天黑之后,森林里的气温越来越低,本可以御寒的降落伞在落地时挂在了树梢上,本能提供一个遮风避雪之处的飞船,人却不能进去,因为舱内的制冷空调一直在工作,他们费了半天劲也无法关上。
列昂诺夫尤其惨,由于他在太空行走时出了太多的汗,多达6升的汗水全留在航天服内,着陆后,他只好冒着零下20多摄氏度的严寒,脱下航天服,再脱掉内衣,光着身子把衣服拧干。
第二天,搜救人员终于从空中发现了他们。由于是在原始森林之中,搜救直升机无法降落,只好先给他们空投了一些食品和防寒服。
漫天呼啸的暴风把这些东西几乎全给吹散了,所幸他们还拣到了几根香肠,外加一只皮鞋,在严寒中又艰难地度过了一个夜晚。第三天,别利亚耶夫和列昂诺夫脚蹬滑雪板,走出森林,赶到了9千米外的临时停机坪。
晚年生活
列昂诺夫1991年退休至今,在俄罗斯一直是一个受人爱戴的人物。他乘坐轿车穿过莫斯科的街道时,两旁的警察会根据特殊车牌号认出他,并向他行礼致敬。列昂诺夫的车牌号是0011,代表他是苏联历史上第11位进入太空的航天员。
列昂诺夫晚年还十分关注全球变暖问题,他说:“我看到从太空拍摄的地球照片,沙漠面积在不断扩大,森林却逐渐减少。”
鲜为人知的是,列昂诺夫还是一名很有造诣的画家,曾发表了一系列作品。他曾把画笔和画纸带到太空,在太空画地球,给“阿波罗—联盟号”任务中的航天员们画像,称得上是第一位进入太空的画家。
知识点舱外航天服
舱外航天服实际上是最小的载人航天器,是航天员走出航天器到舱外作业时必须穿戴的防护装备。舱外航天服大约重275磅,除了具有舱内航天服所有的功能外,还增加了防辐射、隔热、防微陨石、防紫外线等功能,在服装内增加了液冷系统(液冷服),以保持人体的热平衡,并配有背包式生命保障系统。舱外航天服主要由外套、气密限制层、液冷通风服、头盔、手套、靴子和背包装置等组成,是一种多层次、多功能的个人防护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