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车进入衙门前的空场,李渊迎上前去,给杨素行了大礼。杨素指着车内道:
“李知县,老夫的六夫人听说本县风光极佳,说什么也要老夫陪她前来观光。老夫拗不过她,就陪她来了。夫人,下车吧,李知县和大家在迎接你呢。”
一枝花答应一声,风摆柳般地从车内下来,双脚还未落地,便送给李渊一个醉人的秋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渊受到了强烈的震憾,暗道:“天下竟有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一笑一靥都使人热血涌动。一个真正的男人,极难抗拒她这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诱惑!”
来到衙内宽敞明亮的客厅,还未落座,一枝花便莺声燕语起来:“早听说李知县相貌堂堂,骨格奇伟,不严自威,心仪已久,只是无缘拜识。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夫人过奖了,快五十岁的人了,什么奇不奇俗不俗的。要说奇,还是夫人奇。夫人天生丽质,若天仙临凡,左丞相好福气。”李渊避开一枝花那勾人魂魄的目光,转向杨素:“左丞相光临敝县,渊三生有幸。不知丞相有何指教?”
杨素一向板着面孔,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不想今日却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虽然难掩从眉角眼梢透出来的傲然和霸气。他打着“哈哈”:“李知县,你在这大兴县连踢四脚,踢得好啊!臣民无不称赞,我也脸上有光啊!”
李渊试探道:“渊不计较臣民如何评论,心中无愧也就是了。想不到宇文丞相的爱子在这大兴犯了事,渊抓他判他也是迫不得已。不判吧,他多条人命在身,罪大恶极,民愤极大,判吧,又碍着宇文丞相的面子。不过,臣以社稷为重,以大隋法度为绳,还是将天吉判了死刑。宇文丞相是朝廷命官,又是重臣,想他会理解我的。”
“怎么?判了死刑?判了就判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嘛。”杨素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恨恨地道:“李渊啊李渊,咱走着瞧。我就不信打不掉你的威风!”
就在这时,丞相府派人来报,说是突厥的启民可汗派人前来上《臣即至尊臣民表》,皇上不在京中,需杨素回府接表、待客。
“看来本丞相非回府不可了。”杨素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边准备回府边向李渊作解释:“多年来,突厥一直犯边,惟启民可汗与大隋友好相处。启民可汗是大隋国的朋友,又派人前来下表,要求做皇上的臣子。此等利国利民的大事,本丞相岂能不管不问。我这就与夫人回去了,以后抽暇再来观光好了。”
一枝花大为不快,扭动着腰肢“不嘛,不嘛,妾不要走嘛!你回去,妾留下来。以后,以后,以后还不知是猴年马月。”
杨素无奈地道:“夫人就这个性儿,我拗不过她,她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李知县,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送走了杨素,李渊回到客厅,一枝花非要他陪同浏览这县衙内的建筑和后花园不可。一枝花太可爱了,可爱到了使李渊产生了多陪她些时间的欲望,便一口应下来,陪她在衙内转了一圈。也许因为随从太多,一枝花还算本分。虽然有时也若明若暗地向李渊挑逗几句,却无伤大雅。李渊却得到了极大的愉悦,竟有些离她不开了。不过,仅仅是被吸引而已,没有占有她的欲望。她是左丞相夫人,他不敢。
参观完毕,李渊将一枝花送入客室,言道:“请夫人洗漱、休息,待午宴做好,我便派人送过来。”
“李知县,李大人,我太难看是不是?你在这里多待会儿,陪我说几句话就不行了吗?”其实,虽然相处的时间有限,为姑娘时就对李渊很是崇拜的她,此时却对李渊一见钟情,同时产生了不该陷害李渊的念头。可是不能啊,他的夫婿是堂堂左丞相,若因对李渊产生了感情,坏了大事,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吗?一枝花指着榻边的雕花方杌:“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到里边擦洗一下,很快就出来与你说话。”
李渊怕引出事端,想离开,又舍不得离开,心里话:“她是左丞相夫人,已不是妓女,做不出那种事来的。再说,她让我陪她,我能不陪吗?我敢不陪吗?若陪不好,她吹起枕头风,怎么得了?”李渊第一次对夫人宝惠之外的女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也是第一次受制于一个女人。他似乎有点气恼,但更多的是感观带给他的兴奋、愉悦。
一枝花从内室走出来。她仅穿一件粉红色的透明的,黑边的山川、丘岭、河流都暴露无遗的缎裙,头饰已去,云发蓬松。一对大眼睛迷迷离离,如同藏着许多梦幻似的。定是重新抹过脂粉,香味浓重扑鼻。
“李大人,妾是不是又美了三分?”一枝花走到李渊身边:“不想向我表示什么吗?”
人生下来就有一种越轨的欲望,关键在于理智的堤坝是否坚固。面对一枝花极为大胆的挑逗,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道:“夫……夫人,男女授受不亲,我……我这就出去了,出去了!”
“我一枝花难道不值得你有所表示吗?又有哪个男人不想对我做出表示?况且我主动向你求爱。”一枝花看留下保护她的两个士兵在窗外走动,丫环也从东边向客室走来,暗暗说了句“李渊啊李渊,妾对你不起了!”一头扑在李渊身上,搂得那么紧,吻得那么甜。不待李渊挣脱,便松开双手,边弄乱头发,抓破粉脸,撕扯裙裾,边向外狂奔,如同被饿狼追逐着的小白兔。边跑边喊:“了不得了,李渊强暴我了,救命啊——”
李渊大呼“上当”,然而已经晚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两个时辰后,数十匹快马驮着如狼似虎的丞相府将士赶来,在他强烈的抗议声中,将他押入囚车,打入刑部的大牢之内。
杨素与宇文述的行动也够快的,次日平明,便令刑部开堂问案。一个朝廷命官,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左丞相夫人大行不轨,而且有丞相府的士兵和一枝花的丫环作证,而且一枝花的纱裳有撕裂的痕迹,脸上有伤痕,而且刑部尚书不敢得罪手握生杀大权的杨素。案便定了,判李渊徒刑四年。尽管李渊痛揭杨素的阴谋,而且拒不认罪,亦不在判决书上签字画押,却无能为力,再次尝到了龙入泥潭遭虾欺的滋味。可他没有屈服,不仅在公堂上昂首挺立,慷慨陈词,宣判后被押进大牢的时候,也无丝毫惧色,处处表现一个人杰俯仰天地、折冲宇宙的无畏气概。刑部尚书在审判他的时候不敢面对他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押解他的狱卒竟双腿打颤。他也没有绝望,因为他是炀帝放他出山的,没有炀帝的谕旨,杨素与宇文述胆子再大,也不敢夺他性命。况且曾用脑袋担保的靠山王还健在,退一万步说,杨林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不会熟视无睹,必会全力营救。他已经被软禁了四年,今又被判刑四年,人生有几个四年?他要活着出去,而且要早日出去。若虎死笼中,是李家的悲哀,是他的悲哀,也是大隋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