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陵县的东南角上,有一个两千来人的小镇,名叫田家集。在镇的南头,临街屋檐下,设了一个卦摊,因日已近午,天气又热,竟没有一个顾客光临,相士心里烦躁,左顾右盼。来了,生意来了。
一个鲜艳的少妇,挎着一个野菜篮子,自南而北走了过来,只见她,年约二九,龙颜凤颈,肤如凝脂。少妇的身后还跟了一位少女,长得虽然不如少妇,却也是相当漂亮。
相士忽地站了起来,迎头拦住少妇。少妇吃了一惊,抬头朝相士望去,只见他四十来岁年纪,深目阔额,骨瘦如柴,一双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却不认识,脚跟左旋,欲绕道而去。不想这汉子竞开了腔:“大姐,你是不是姓王?”
少妇愕然,脱口问道:“先生怎么知道我姓王?”
汉子微微一笑,朝屋檐下一指说道:“大姐请看。”
少妇循指望去,只见那屋檐下摆了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后方悬挂一个黄布幔,上书九个大字:“许负先生高足姚定国。”
少妇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
汉子笑嘻嘻地问道:“大姐知道了什么?”
“您是一个算卦的。”
汉子满面异彩道:“大姐怎么知道我是一个算卦的?”
少妇纤手指着布幔,满面喜悦道:“是许负先生告诉我的。”
许负已经死了,他的名字却刻在京都一带百姓心中。
许负是温县人,善于相面。薄太后再嫁之前,是魏王魏豹的一个妃子,许负受邀到魏王宫为众妃子相面,一看到薄太后便目瞪口呆,喘着气说道“此女贵不可言,将来定生天子。”当时,刘邦和项羽正在荥阳一带相持不下,天下还不知道姓刘姓项。魏豹站在汉王刘邦一边进攻楚王项羽,听了许负的话,心中暗自高兴,便背叛了汉王刘邦,宣布中立,并与项羽联合。刘邦派曹参率军进攻,俘虏了魏王豹,以魏国为郡,而将薄太后送到织室中做苦工。魏王豹死后,汉王邦到织室巡视,见到薄太后长得很美,便下诏将她纳入后宫,临幸了一次,再也不肯露面。一天,刘邦和他的两位美人管夫人、赵夫人在一起调情。这两个人原也是魏豹的妃子,跟薄太后很要好,三人曾在一起发誓,谁要是先富贵了,谁就要提携仍处于困境中的女友。如今,管、赵二人成了汉高祖刘邦的宠妃,富啊,贵啊自不用说。这时她们想起了薄太后,想到了她的痛苦,想到了许负的话,想到了从前的誓言,甚觉好笑。这时,她俩地位变了,情感也变了,她们不是同情薄太后,而是讥笑她的寒酸,讥笑她的地位卑下。
刘邦见她俩笑得怪异,就问道:“为什么这样高兴?”
两个美人只好如实相告,把许负如何相面,三人如何盟誓,而今薄太后如何受苦的情形说了一遍。
听了这一席话,刘邦半天不语,当天便召幸了薄太后。
薄太后一到汉高祖身边,便嗲声嗲气地说道:“陛下,妾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苍龙爬在妾的肚子上。”
喜听阿谀之言的刘邦顿时高兴起来,搂住薄太后说道:“这是大富大贵的征兆,那苍龙不就是我吗?”
自从那次召幸,薄太后便怀孕了,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刘恒,他便是大汉朝第三位皇帝,史称汉文帝。
少妇关闭了回忆的闸门,仰脸瞅着汉子问道:“姚先生,您既然是许负先生的高足,能不能为我看一看相?”
“能。不过……”姚定国环视一周围观者,小声说道:“此地人太杂,还是到你家去看吧。”言毕,收了卦摊,跟在少妇后边,七折八拐,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农家小院。
少妇的母亲臧儿见相士光临,又是让座,又是倒水,一把手抓了五个鸡蛋,疾步走进厨房。待她端着鸡蛋出来,姚定国的左手正握着少妇的纤手,右手在少妇的手背上,轻轻地抚弄着,一双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妇的脸,且露出贪婪的目光。
一个年轻女子的手被一个大男人握着,来回抚弄,若是一般女子,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少妇则不然,一双凤眼迎着相士贼眼,直愣愣地看着,笑靥如花。
见了少妇这个表情,相士越发胆大起来,一只不规矩的大手,由少妇手背移向了玉颈,轻轻地摩挲起来,没完没了。
臧儿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先生请喝水。”
相士放开少妇的纤手,一双贼目也从少妇的玉颈上收了回来,轻声回道:“别急,我还得看一看小大姐的背。”
他命少妇转过身来,在她的背上上下左右抚摸了一阵,轻轻一拍说道:“好背。”
臧儿微微一笑说道:“人贵不贵在面不在背。”
相士将脸略略一寒道:“谁说背好无用?美女背圆,必配良夫,且无用时日,必得贵子也。”
“必配良夫?”臧儿噗哧一声笑道,“先生此话差矣!贱女已经出嫁,嫁了一个农夫,大字不识一个,猥猥琐琐,且又为老身生了一个外孙女儿。”相士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臧儿使劲点了点头。
相士伸手在少妇背上又仔细地抚弄了一阵,还有那手那颈,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小姐龙颜风颈,肌如莹雪,掌若红棉,背厚而圆,此乃大贵之相,日后必生贵子,母仪天下。十年后,姚某此话若是不验,当剜目断舌……”
臧儿忙将他的话拦住,笑嘻嘻地说道:“先生不必起誓,我倍您的话。只是,贱女已经嫁人,这便如何是好?”
相士道:“薄太后当年也嫁人了呀?”顿了顿又道:“每年八月,朝廷总要遣宫监到各地挑选良家美女,充实后宫,届时不妨让小大姐前去一试。”
臧儿道:“这法儿不错,只是贱女已经嫁人,且已生了一个闺女。听说朝廷选美,条件很苛刻,不只长得好,还得是一个处子。”
相士略一思索说道:“处子之事,夫人且莫担忧,我这里有几个现成的法子。”
臧儿转忧为喜道:“先生既有这么好的法子,可速传给我儿。”
相士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经臧儿一再催促,方才吞吞吐吐说道:“我的老师传我法子的时候,一再嘱我,不传六耳。”
臧儿对少女说道:“姁儿,咱俩避一避吧。”姁儿是少妇的妹子。
相士忙道:“不必了,这客厅不是传授的地方?”
“这……”臧儿求贵心切,明明知道相士存心不善,却对少妇说道:“娡儿,快领先生去你的卧室。”
娡儿故作忸态道:“妈!”
臧儿将手一挥,连道快去快去。
娡儿转动娇躯,带着相士,袅袅婷婷地来到卧室。相士返身将门关上,并上了闩,回身盯着娡儿,二目放着淫光,嘴角流着涎水。
娡儿知道他想干什么,却故意说道:“先生的法子不传六耳,如今这屋里只有咱两个人,四只耳朵,先生该传了吧!”
相士吞了一口涎水,嬉皮笑脸地说道:“是该传了。不过,你既生过孩子,那玉门必定是很松了,但松到什么程度,在下不见识一下,心中无数,怎么传?”
她照着他的额头狠狠地戳了一指头嗔道:“你鬼坏鬼坏!”
他猛展双臂,拦腰将她抱住。,一张仰月大口直扑娡儿鼻尖、玉唇。
二人狂吻相拥,相士的手指好似一个采花的蜜蜂,在桃花园外飞来飞去,当指头触及粉色花瓣时,“啊”、“嗯”之声从娡儿的樱桃小嘴跌宕而出……亲呢足有一个时辰。
她瘫成了一滩泥,枕着他的臂弯,依偎着他的身子,娇喘着说道:“刚才那阵子,我快要成仙了。”
相士笑道:“做这事你又不是头一次。”
她道:“次数倒不少,可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你那男人……”
“我那男人叫金王孙,是个没用的货,银样蜡枪头。”
相士哈地一声笑道:“没用,还算一个男人么?”
她轻叹一声,却没说话。
他半抬着头照她玉唇上吻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我做你男人怎么样?”
她道:“那是小女子的造化。”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做你的男人。”
“为什么?”
“你命中要生天子,做皇后,我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她长叹一声说道:“我连处子都不是。皇后能是那么容易当的?”
“你别叹气,我有办法让你变成处子。”
“真的吗?”
“真的。”
她扳住他的头,啪地给了—个香吻,满面异彩道:“请先生教我。”
他道:“你会内视法吗?”
她摇了摇头。
他道:“内视法也叫回春术,会内视法的人,能自然而然的把气送到身体末端(尾骨、脚跟),它的作法是……”
他跳下卧榻,朝地上一站说道:“首先,站在地上,闭上眼睛,时间大约是脉搏跳动四至五次,先稳定情绪,然后开始‘吐旧纳新,’排出肺里的污浊空气。”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娡儿也跳到了地上,模仿着相士的动作。
相士微闭双目:“注意,我怎么说你怎么做。放松腹肌使之鼓起,全身力量也需放松!然后是吸气,此时最重要的关键是,和平常的呼吸法相反,腹部用力使之凹下,吸到不能再吸的程度;
“接下去是,放松肩部力量,鼓起腹部,慢慢吐气,反复二三次后,即能驾轻就熟;“要领了解后,就要注意吸气时的舌头位置。吸气时,舌尖要贴在齿的内侧,从鼻子吸气。吐气时,逐渐放松力量,舌头贴在下颚再吐气;
“这种吸缩呼胀呼吸法,必须每早、中、晚各做一次。在连续三天后,身体就会感到轻爽。”
他睁开双目,对娡儿说道:“学会了没有?”
她柔声回道:“学会了。”
“请做…一遍让我看看。”
她果真给他做了一遍。
他以赞许的目光盯着她道:“你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
她小嘴一撇,娇嗔道:“我哪有你聪明呀,变着法儿占人便宜。”
他哈哈一笑说道:“依你说我占了你的便宜,依我看你占了我的便宜,若非我,你能知道这房事的诸多奥妙吗?你能尝到欲死欲仙的滋味吗?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吓谁呀,来就来,就怕你鳖娃没那鳖本事。”她一边说一边向相士靠拢。相士迎了上去……
又一番云雨过后,相士单手托住娡儿头,轻声说道:“乖乖,起来吧,我还要教你肛门运动法呢。”
她实在瘫的厉害,不想动弹,闻言回道:“这肛门运动法有什么好处,干嘛要学它呢?”
他道:“这法能使腔内肌肉收缩,使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处子。”
她忽地坐了起来,跳下卧榻,跟着相士练起了肛门运动。直练到运用自如,方带着相士来到客厅。
臧儿见娡儿红光满面,心中甚喜,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招待相士,拿出三缗铜钱,作为酬礼,相士死活不要。
送走了相士,娡儿就住在母亲家中,一天到晚练她的内视法和肛门运动,金王孙几次来接,她也不回。她能回去吗?
今非昔比。昔日想的是相夫教子,老死乡间;今日想的是如何当上皇后,母仪天下!
她在期待中等待,偶尔也回一趟婆家,乃是冲着她的女儿,但很少在婆家过夜。
夏秋之际,从长安来了几个过路太监,住在长陵驿内,说是为皇宫挑选秀女,娡儿正在田里拔草,得了这个消息,喜滋滋地回到家中。径直走到娘的身边,满面喜悦地说道:“娘,好消息。”
臧儿正在喃喃念经,无暇和她说话,将手摆了一摆,示意她先出去。娡儿又气又急,将脚一跺,大声说道:“娘,你念经重要,还是女儿的前程重要?”
臧儿听她如此一说,忙停住念经,满面陪笑道:“当然是你的前程重要,我的儿,出了什么事?”娡儿便将听到的消息又复述一遍,把个臧儿喜得心花怒放,将腿啪地一拍道:“走,娘这就带你去见那几个公公。”娡儿反过来向娘劝道:“别急,就我这身穿戴,也配去见公公。”
臧儿抬头一看,见她上身穿了一件花格麻衫,下身穿了一条灰色麻裤,膝盖上打了两个碗口大的补钉。就这一身穿戴去见宫中的公公,确实有些不妥。她忙钻进卧室,打开箱子,想找出几件像样的衣服给女儿穿。谁知,找来找去,竟没找出一件合适的衣裳,不是太瘦,便是太肥,要么就是款式已经过时。她深深地长叹一声。
娡儿闻声说道:“娘,您老人家不必翻了,我有一个办法。”
臧儿忙停下手来:“你有什么办法?”
娡儿转身出了娘的卧房,回到自己卧房,拿出来一个翡翠戒指,对臧儿说道:“娘,这戒指价值百金,咱当给当铺,换几个钱,定做一两身合适衣服,当是不成问题。”
臧儿二目突地一亮,双手接过戒指:“我儿,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娡儿那张俏脸,未语先红:“娘,这事一会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您就不必问了。”
话说到这份上,臧儿不便再问,拿了戒指,疾步来到当铺,高声喊道:“张掌柜,当一百金。”
掌柜正在柜台后喝水,闻声站了起来,接过戒指,仔细地鉴赏一遍。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地道的翡翠戒指,当一百金并不算多。口中却道:“嫂子,实话给你说,这戒指不是个正牌货,莫说一百金,连五缗钱也当不了。”
听了这话,臧儿有些急了,大声分辩道:“这戒指是地道的正牌货,是我爷爷花了一百五十金从西域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
“一百五十金?”张掌柜哈哈大笑道,“你可真会说谎,这戒指莫说价值一百五十金,就是能卖上十金,把我这头割了当尿罐。”
臧儿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她的爷爷是汉初的大将,名叫臧荼,功封燕王,因不满刘邦的统治,起兵造反,兵败而死。那时,臧儿已经十五岁了,随母亲逃回故乡槐里,嫁给王仲为妻,生下一男二女,男名王信,女名王娡、王姁。十年前,王仲患病而亡,臧儿不甘寂寞,拖着油瓶,再嫁给田家集的田玉林,又生了两个男孩,长日田蚡,幼日田胜。她的身世长陵人几乎无人不晓,原以为只要打出她爷臧荼的旗号,那戒指便能当上一个好价钱。谁知……
她冷哼一声道:“张掌柜,你可真敢压呀!我家有的是尿罐,要你那狗头也无用,你只给我说一句实话,这戒指到底能当多少钱?”
他单手比了个六字。
“六十金。”
“不,六缗钱。”
她摇了摇头。
他又比了个七字,“七缗钱怎么样?”
她又摇了摇头。
他狠了狠心,又比了个八字:“八缗钱,一缗也不能再多了,你到底当不当?”
她急用钱,莫说八缗,五缗也是要当的,但她觉着这张掌柜太奸诈,想换一个当铺去当,正色回道:“我不当。”
“好好,不当好。”张掌柜将戒指递了过来。她正要伸手去接,他又将手缩了回去,煮熟的鸭子就这样让它飞了吗?
他的脑瓜似风车般地转动起来。
他忽然想起一个歌谣:“一只翠戒易布匹,荒冢之旁委屈赤足妇,皇后勿自误!”暗自喜道,有办法了。
她不知那张掌柜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要她的戒指,将手一伸催道:“拿来吧。”
他把脸一沉说道:“田大嫂,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个戒指到底从哪里来的?”
她心中有些发虚。那是她想起娡儿那张俏脸,未语先红,“娘,这事一会半会儿也说不清,您就不必问了。”事到如今,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这戒指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放屁,你这戒指是偷的!”
她吃了一惊,怪不得娡儿不告诉我戒指的来历。她的腿肚微微有些发颤,继而一想,就是偷的,只要没有一把手抓住了,我也不能招认,将头一昂说道:“你莫要胡扯八道。”
“我不是胡扯八道,四个月前,辛亭长家丢了一只翡翠戒指,和你这只一模一样。走,我带你去见辛亭长。”
这一说她有些慌了,恳声说道:“张掌柜,你别急,实话给你说,这只戒指是我闺女王娡的。”
“王娡的?”他反问一句道:“那你就叫她来一趟,把这件事说清楚。”
她一溜烟似地逃了出去。
王娡来了,是独自一人来的。臧儿也要跟,被她挡了回去。
在张掌柜的一再威逼下,她道出了那只戒指的来历。
就在姚定国为她观相不久,到了水稻插秧的季节,母亲在王府长大,对农活一窍不通,姁儿又发着高烧,她独自一人到田间下秧,忽然来了一个无赖子,名叫金三,调戏她道:“我听见人说,嫂子是位皇后之命,今天还在这里撩起雪白的大腿,赤足种田,如何能为后?不如嫁我为妻,定能达到目的。”
娡儿明知此人调戏自己,却故意问道:“难道你会做皇帝不成?”
金三拍着胸脯说道:“我会做。”
“你怎么做?”
“我学陈胜,振臂一呼,扯旗造反。”
她嘿嘿一笑道:“造反好呀,酆都城正缺一个小鬼呢!”说毕,俯身插秧不再理他。
金三也不介意,在身上摸出一只翡翠戒指,朝她儿脸上一扬问道:“你看这个戒指翠色好么?你若中意,可以奉赠。”
娡儿本是赤贫人家,妇女又以珠翠为性命。一见此戒,翠色可爱,顿时换了一副笑脸答道:“你肯见赠,我当以自织的细布相报。”
“拿细布换?”金三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知我这戒指值多少金?少说一百金。”
她把嘴一撇说道:“你骗人,你家又不是富商大贾,哪来这么贵重的戒指。”
他见她不信,指天发誓道:“真的,我不骗你,前不久,我将这戒指拿到县城珠宝商行,特意让人鉴定一番,说是价值百金。”
她还是有些不信,进一步追问道:“这么贵重的戒指,你从何处来的呢?”
他四下瞅了一圈,见偌大人一个旷野,除了他俩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才说道:“不瞒你说,这枚戒指是我捡的。”
“捡的?”
“对。”
“在哪捡的?”
“辛亭长家。不,不是辛亭长家,是从长陵庙会上拣的。”
娡儿笑道:“你不必害怕,这枚戒指莫说你是拣的,就是偷的,嫂子也不会告发。”
金三喜道:“你真是一个好嫂子,我有心将这枚戒指赠给你,不知你可喜欢?”
娡儿轻轻摇了摇头:“你别骗我,这么贵重的东西,量你也不会轻易赠人。”
他嘿嘿一笑说道:“你不必用激将法,这戒指赠给别人我也许舍不得,赠给你却是舍得的。”说着,真的把那只戒指递到娡儿手中。
娡儿平生从未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心中感激,便情不自禁地向金三嫣然报以一笑。
金三见了,再也控制不住,拦腰将她抱起,直奔荒冢,任你娡儿如何反抗,也是无用。次日,邑中小儿,便起了一种歌谣:“一只翠戒易布匹,荒冢之旁委屈赤足妇,皇后勿自误!”
听了她的自述,张掌柜踱出柜台,拍着她的香肩道:“看样子你没有说谎。”
“不过,这样一来倒让我作了难。明知道这戒指是辛亭长家的,若是不送给他,日后若让他知道了,要问我一个知情不报的罪。”他按了按她的香肩。
“若是将这戒指送给辛亭长,你白自地损失百金,也不是我的心意。”他将手移向她的脸蛋,轻轻捏了一把。
“损失百金还算事小,辛亭长若是追问起来,知道了你和金三那种关系,一旦传扬出去,你还咋在田家集做人?”他将手移向了她的丰乳,捏了一捏,她只是摇动了一下娇躯,并未刻意躲避。
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丰乳,一脸淫邪地瞅着她:“娡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照她脸上吻了一口,“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好意思说。走,咱们去后院好好谈谈。”
他拥着她径奔后院。
他得到了满足。
他不只退还了她的戒指,又送她一盒胭脂,两块上等丝绸,一块是粉红色的,一块是银灰色的。
王娡拿着这布,裁了一身衣裳,穿在身上。又梳妆打扮一番,这才由母亲陪着,兴冲冲来到长陵驿站。臧儿让女儿站在一旁,笑嘻嘻地来到门前,向那守门的差役道了一个万福,问道:“请问军爷,我的闺女王娡,想见一见住在此地的公公,可否代为传达?”
那班差役话未听完,便鼓起一双牯牛般的眼球儿大声喝道:“你这老乞婆,也不拿镜照一照自己,朝中的公公,是你轻易见的么?”
臧儿吃了个闭门羹,怏快地对女儿说道:“娘老了,招人嫌,还是你自己上前碰碰运气。”娡儿点了点头,轻移金莲,来到差役面前,福了一福道;“有劳军爷,替我传报一声,民女王娡,想求见李公公。”
那差役见娡儿长得宛如天仙一般,便嘻皮笑脸地答道:“你这个女子,要见公公作甚?这里的几位公公,乃是过路客官,前往洛阳一带挑选秀女。此地并不开选,我们怎敢进去传报?”
娡儿大失所望,正要离去。忽听蹄声嘚嘚喟,外面奔来一匹高头大马,上边骑着一位姓李的内监,单名一个云字,那李云一边下马,一边打量王娡。娡儿灵机一动,扑地跪在李云的面前:“民女王娡,想请公公带往都中,得为所选秀女们烧水煮饭,也是甘心。”
李云本已喜她美貌,又见她如此伶俐,心下大喜,点头说道:“此地虽不开选,我就破个例儿,将你收下便是。”说罢,将手一挥,当下自有内监的卫士,将娡儿引进里面去了。
臧儿见大功告成,喜滋滋地返回家门,阖家人聚在一起,举杯为娡儿庆贺,正饮到酒浓之时,金王孙来了。
“王娡呢?王娡哪里去了?”他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
一家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如何回答。
姜还是老的辣。臧儿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金王孙的袖子,满面带笑道:“王孙,坐,坐下喝樽酒。”
金王孙不坐,口口声声要他的女人。
臧儿见瞒不住,只得如实说道,娡儿已经选了秀女。
金王孙听了这话,气得眼珠子都鼓出来了,照着臧几老脸,呸地啐了一口:“你个老乞婆,贪图荣华富贵,活活拆散女儿姻缘!就是拼着掉了脑袋,我也不能让你如愿!”说罢,大踏步地出了田府,径奔驿站。
守卫驿站的差役,见来了一位其貌不扬的农夫,未等金王孙开口,便大声喝道:“滚开,此地能是你这等闲人涉足的地方吗?滚,快滚开!”
他能滚吗?
他不能滚。
他是为女人而来,不达目的,岂能罢休?
他趋前一步,陪着笑脸儿道:“军爷,我叫金王孙,是秀女王娡的……”
他正说着话,不防身后来了一位差役,不问三七二十一,照着他的脸颊左右开弓,打了七八个耳光。
他掩了双颊,哭着问道:“你为什么打我?”
那差役冷哼一声道:“叫你滚开,为什么不滚开?”
“我来找我的老婆。”
“这是驿站,是接待达官贵人的地方,哪有你的老婆?”
“有,她叫王娡,今儿上午选了秀女。”
这话恰恰被跟踪而来的臧儿听见,一屁股蹲在地上:“妈呀,这一下可是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