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儿?”赵为民疑惑地问道,眼看着那些小孩儿鱼贯从面前跑过,丝毫没有逗留,不禁心中十分地纳闷儿。
那些小孩儿从赵为民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直奔送亲的喜轿就冲了过去,围在了喜轿周围,发出了他们听不懂的声音,个个都欢呼雀跃。
再看那送亲的人,像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了红色的东西,抛向了那些小孩儿,就像是平时送亲的时候,小孩儿总会围在轿子周围,等着送亲人发喜糖吃一样。
送亲的轿子已经停了下来,然而他们似乎并不急着走,轿子被放下来了,却也不见新娘子下来。
乔晟几次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去,却被赵为民屡次拦下,“你不用劝我,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我还在这儿等什么呢?”
“等等,”赵为民拦住了乔晟,“婚礼见过么?别人娶亲的时候看过没有?”
乔晟点点头,在自己小时候好像是参加过一次婚礼,然而印象并不深刻。
“轿子停下来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乔晟摇摇头,毕竟对于婚礼,他只有幼年那一个印象而已,“该怎么办?你就别卖关子了。”
“应该有新郎官下来迎亲,给媒人和压轿童子送红包,然后把新娘子接进去拜堂。”
“新郎官?”乔晟问道,“可是我哥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况且,老司他们都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规矩都是人定的,你就按着你自己的规矩来好了,去吧,新郎官。”
赵为民说着陪同乔晟一同走上前去。
越是靠近,赵为民就越是觉得恐怖,那些送亲的人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好像是木头人一样,对于逐渐走近的乔晟和赵为民视若无睹,两个人心中更是慌张起来。
真正来到轿子前的时候,恍然大悟的赵为民觉得自己错了,他压根儿就不该提出和白九龙一起出这趟门儿,如果不出这趟门儿,他也不会掉进这个破冰壳里,如果不掉进这个破冰壳里,他也不会遇到这样恐怖的事情。
送亲的是纸人。
这想法刚在脑海里浮现的时候,连赵为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子,好让自己赶紧从这个噩梦里醒过来。
然而他也清楚那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摆在面前的可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没错,吹唢呐的、敲鼓的,甚至包括抬轿子的,全部都是纸人。
“愣在那儿看什么啊?”
声音并不是从轿子里传出来的,这点让赵为民吓了一跳,毕竟已经知道这送亲的都是一群纸人本来就够吓人的了,要是那些纸人还会说话,赵为民估计会崩溃。
果然,说话的并不是纸人,在他们纳闷儿的时候,说话的人已经从轿子后面走过来了。
来人低着头,脚下是三寸金莲,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了赵为民他们面前,一身奇怪的打扮,她身穿一袭青色的衣服,把自己裹得像是粽子一样,头发盘了起来,上面却插着一朵半红半白的花。
想来这人应该是媒婆吧,轿子送到了夫家门口,媒婆总是会先下来的。
“你们是?”说话的时候,媒婆抬起了头,皱皱巴巴的脸像是干核桃一样,千沟万壑的,嘴唇更是缩成了一团儿,“新郎官呢?”
被这么一问,乔晟和赵为民都愣住了,乔晟刚想开口却被拦住了,赵为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之前一直想到这送亲队伍诡异,所以以为能够糊弄过去,然而纸人组成的送亲队伍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活生生的媒婆,这让他们就不好圆谎了,总不能真的告诉媒婆,这乔晟就是新郎官吧,做成了这种媒,媒婆怎么可能不知道新郎官儿是个死倒呢?
赵为民看到那媒婆好像是活生生的人,壮起胆子,“您老人家是媒人吧,多多感谢您,我们是来替新郎官接新娘子的,新郎官他……您老想必早就知道的吧。”
媒婆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是场阴婚,可是要说这两个人是来接新娘子的,怎么看怎么不像。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衣服也被刮破了多处,再加上赵为民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乔家能让这样的人来接新娘子,想到这里,媒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当真?”
“这个么,骗您老人家干什么?”赵为民连忙陪笑脸儿,心里已经直打鼓了。
“那好,约定好交给我的东西呢?拿来吧?”媒婆也对他们笑,却是皮笑而肉不笑,像是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的老手已经伸了出来,直直伸到二人面前。
乔晟面有难色地看着赵为民,附耳轻声问道,“她想要什么啊?”
“笨死你算了,当然是要钱了。”
“哦”了一声,乔晟才算是开了窍,想想除了钱也没什么需要的了,于是在怀里掏出了一叠钱递到媒婆手上。
“还有呢?”媒婆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声音里却没有丝毫喜悦的感觉。
“还有?还有什么?”赵为民纳闷儿地问着,按照风俗,给完了红包就没别的了么。
就在一瞬间,那媒婆迅速变了脸色,铁青着脸瞪着两个人,本来个子就比较矮的媒婆又因为年龄已经驼背,佝偻着身体仰头看着两个人,眼珠子都翻到了上面,露出大片的眼白更是可怖。
“早就给您老人家预备好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赵为民和乔晟的背后传了过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一个人正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慢慢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面貌俊美,身材高大,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他不慌不忙地从黑暗之中来到了众人面前,从赵为民和乔晟身边走过,直到媒婆跟前,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媒婆手上,“您老可否满意呢?”
媒婆笑了笑,“来人呐,怎么不把帘儿掀了呢?”
赵为民刚想上前帮忙把帘儿掀开,然而这个时候,轿上的帘子居然自己徐徐掀开了,吓得赵为民一愣。
坐在轿子里的是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凤冠霞帔层层叠叠,上面的刺绣巧若天功,凤冠更是珠光宝气,尽显着雍容华贵却又不失典雅不沾俗气。
如此穿着打扮的新娘子,赵为民是第一次见到,尚未见到新娘子的容貌就已经被这样的行头给震住了。
早就知道乔晟家里有着不少的家底儿,是个大富之家,赵为民也想到了他家里看上的媳妇儿肯定也是出身名门,然而这个气势和派头确实是万万没有意料到。
想想看,如果是古时候,王孙贵族也不过如此了吧。
“行啦,新娘子已经交到您手上了,这下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剩下的事情还麻烦各位了,这小两口能聚到一起不容易啊。”媒婆笑眯眯地说着,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几个人。
听到媒婆如此这番话,乔晟是急了,他已经忍耐了半天,到了极限,赶紧两步上前道了轿子前伸手就去拉苏绮霖。
突然间,只听乔晟惨叫了一声,捂着手坐在了地上,赵为民一看,乔晟那手上满手是血,看那伤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一样。
“真是个莽撞的后生,”媒婆一边说着撩起袖子遮住了脸,躲在袖子后面嗤嗤地笑着,“怠慢了压轿童子么。”
赵为民侧过身向那轿子里面看去,刚刚光注意新娘子,还真就忘了有压轿童子这么一说了。
只见在新娘子旁边坐着一个小孩儿,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压轿“童子”,是一个小女孩儿,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也穿着一身红衣,活像个小一号的新娘子一般,那小孩儿梳着乖巧的三齐发式,低着头玩着手指头。
就在赵为民看着那小孩儿的时候,压轿童子也抬起了头,刚好和赵为民对视起来。
那童子脸色惨白发青,嘴角还有鲜血,大概是刚刚咬了乔晟之后留下的,她的眼神气势逼人,丝毫不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一旁的男人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递给了压轿童子,那童子顿时喜笑颜开,抓起那红色的东西就塞进了嘴里。
赵为民一眼认出了那红色的,正是果实,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大概是开心了吧,压轿童子蹦蹦跳跳地从轿子里跳出来,转瞬之间,那些之前还围绕在轿子边的小孩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见到了凶神恶煞一般。
想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孩子见到了压轿童子居然作鸟兽散,赵为民不禁一个哆嗦。
压轿童子在轿子旁东看看西瞧瞧,马上就发现了赵为民背上的鬼子六,喉咙咕噜咕噜地咽了唾沫,那男子在旁悠哉地笑着,“这下可不好咯,让压轿童子发现好吃了咯。”
赵为民看到他那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大有不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死人的血当然没有活人好吃,不过活人要是被吃了太多血自然也会变成死人么。”
“那怎么办?”
“这我怎么知道,只能让你这位朋友自求多福了。”男人干笑了两声,回过头指着乔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把新娘子背下来?”
“背下来?”乔晟反问了一句,没明白男人的意思。
“那当然了,新娘子睡着了可不是要背下来么,别废话,不能让新娘子的脚沾到地啊。”
周围还有那些纸人和媒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暂且只能听这个男人的指挥,他弯下身钻进轿子,把苏绮霖背在了背上,轻声喊着,“绮霖!绮霖?我是乔晟啊。”
然而背后的佳人丝毫没有反应,沉甸甸地在乔晟的背后,像是喝醉酒软成了一滩泥的人,丝毫力气没有。
“今天的事情全都劳烦媒婆婆您了,日后必然上门拜访,重谢与您啊,”男人敷衍地客套了几句,“那么就到这里,我们先走一步了。”
媒婆没有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原来在新娘的喜轿后面还有一个小轿子,媒婆踩着她那三寸金莲进了轿子里,大喝了一声,纸人便又抬起了轿子,一摇一晃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刚刚有得罪的地方还烦请二位多多原谅,我也是逼不得已的。”看到媒婆离开之后,男人突然转过身给赵为民和乔晟深深鞠躬,一反之前的态度,倒是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乔晟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这件事情关乎乔家的未来,除了这一次一路同行的几个人之外,怎么可能会有别人知道?
“我是来帮你们的人,”那个男人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叫乔晟,乔家无字辈的三少爷,对不对?”
赵为民“哈哈”一笑,“他们家就他们哥俩,什么时候弄出个三少爷来,纯粹是鬼扯淡么。”
然而乔晟却愣了,随即也笑起来,“没错,我们家只有兄弟二人,何来三少爷一说?”
“现在是兄弟二人没错,但是以前可不是,如果我没记错,乔家还有一位千金,是二小姐,二小姐是被偷偷养大的,十九岁的时候想要逃跑,结果被沉了井,二小姐的牌位现在供奉在乔家祠堂下面第一排倒数第三个位置,没错吧?”
乔晟顿时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说的一切一点儿不假。
这几十年里,乔家上上下下无论大事小情都是由奶奶来操办的,一切都要听她的,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以后。
乔晟的姐姐叫乔琴,虽然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姐姐,然而却被当做了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