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的男人哦了一声,有些不悦,还是把人领进了门儿,赵为民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儿?”
有人推了推赵为民,他这才敢睁眼,一看眼前的是和自己一个村儿的知情,几个人冒着大雪上山来找他来了。
赵为民激动地看着几个人,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被他们扶了起来,“找你找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是被救了,你小子命大,”说话的是孙庆成,为了找赵为民已经急得要发疯,“要不然这大雪天的碰上了地震,看你小子早冻死在雪窝子里了。”
“白妮呢?”这是赵为民说的第一句话,他多希望听到的回答是白妮已经被救回去了,偏偏这老天爷在作弄人。
“哎……”孙庆成和其他几个人不是叹气就是摇头,“这不么,一震完了就上山找你们俩,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白妮现在还没找到呢,谁知道没和你在一块儿啊。”
赵为民心里咯噔一声,低下了头,里屋传来杨青男人的责骂声,还有杨青疯癫的笑声隐约夹杂着低沉的哭泣。
“咱们走吧,天儿不早了,人家家里还有事儿,”几个知青听不下去杨青男人的吵闹就打算赶紧带赵为民回去,“为民,我们背着你走吧。”
赵为民点点头,孙庆成就要把赵为民背起来。
“路不好走,”杨青的男人哼哼着,“把推车借给你们吧,用完了给我送回来。”
虽然语气不善,但是毕竟是一番好意,大家连忙道谢,孙庆成背起了赵为民,两个人走出屋子的时候,赵为民回过头去。
里屋只有一张炕,杨青就趴在那里,下 身坐在地上,上身趴在炕沿上,衣服已经滑落下肩头,背上有着淤青的痕迹,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泪容,却还带着苦涩的笑。
赵为民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回过头去,叹了口气,心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这女子。
雪大路滑,一路上推车翻过几次,但是还是尽快赶回了村子。
而那个男人就是鬼子六,这也就是鬼子六和赵为民之间的渊源,以至于赵为民对鬼子六没有什么好印象。
把赵为民送回白九龙家之后几个人就离开了,赵为民躺在侧屋的炕上,门没有关,外屋里,白九龙抽着旱烟,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叹息,但是呛人的烟味儿里能闻出来白老爷子心里的焦急。
白九龙晚上进了屋,那灯是一宿也没吹,赵为民半睡半醒,总做着找到了白妮的梦,醒来的时候心里酸溜溜的。
晚上他尿急,没敢惊动白九龙,自己下了地,扶着墙走了两圈儿之后感觉好了不少,这下好了,他想,明天自己也能上山去找白妮了。
第二天早上,赵为民早早就醒了,走路已经没什么大事儿了,他下地给老爷子整了饭吃。两个人刚把粥端到炕桌上就听到孙庆成几个人的大嗓门儿。
“哟,为民,醒啦?”
“说的废话,睡着能说话么?”
“看你这话说的,出了一次事儿别的没啥,怎么脾气见长了?”
“别扯东扯西的,说,大早上跑过来啥事儿?”
“啥事儿?”孙庆成看着白九龙的烟袋流口水,要是老爷子没注意,他总惦记着偷摸抽两口,“还能有啥事儿,不还是白妮的事儿么,今天还得去找。”
“行,吃饭了么,没吃就在这儿对付一口,我也去。”赵为民呼噜呼噜把剩下的粥咽了肚说道。
“你去?你行么?”孙庆成已经“自觉”地到厨房端了碗粥,一边喝一边说着。
“有啥不行的,你怎么找我就怎么找,各找各的,用不着你惦记我。”
一碗粥加个窝头下肚,几个年轻人这就收拾收拾出了门儿,门口拴着一条大黑狗,不知道是谁家里的,白九龙拿来了白妮的东西给黑狗闻了闻,这样几个人就准备上山。
临出门儿的时候,白九龙把赵为民叫了过来有话要吩咐。
“大爷,啥事儿?”
“为民,”白九龙眯着眼看赵为民,“你这孩子办事儿稳当,多的不说,我放心你。你这身体也是刚休息好,咱爷们儿都看在眼里,找不着,我不怪你。”
赵为民低下头,重重地嗯了一声就和孙庆成几个人出了门儿。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赵为民刚进了院子,白九龙就给他开了门,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急切,随即就是失望,但是老爷子还是强装出笑容,“忙活一天累了吧,饭都做好了。”
“大爷……”
赵为民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白九龙打断了,“孩子,啥也别说,有些事儿怨不得人,是命。”
搜救的工作没有停止,急着找白妮的心切,冰天雪地里,多耽误一分钟希望就越渺茫。
热乎乎的火炕上,傻妹儿盯着盘里的菜直淌口水,看见赵为民进来直拍手,“为民哥,快点儿,今天的菜可香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赵为民,使劲瞅赵为民的身后,“我妮儿姐呢?”
赵为民心里酸得慌,尤其是听傻妹儿说这样的话,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现在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白妮可能还躺在雪窝子里,吃晚饭要赶紧再去找她。
白九龙变戏法一样整出了一坛酒摆在赵为民面前,他赶紧摆手,“大爷,我不喝,晚上还去找白妮儿呢。”
“妮儿就让他们去找吧,你陪我整两口。”
赵为民没有再拒绝,已经过了整整两天了,他知道老爷子已经快要挺不住了。
两杯酒过去,老爷子的眉头一直皱紧着,没有舒展过,第三杯酒下了肚的时候,他长长叹了口气,“老了,折腾不起了。”
“大爷,您就别惦记了,白妮肯定没事儿。”赵为民装作底气十足的样子说着,实际上他也心虚,换做谁谁都心虚,大活人在雪地里躺两天,就算是能活下来也得落场病。
看着老爷子和赵为民一直喝酒、叹气,傻妹儿嘴里含着筷子,“为民哥,你吃这个,可好吃了。”
赵为民强挤出了点儿笑脸点点头,大口扒拉嘴里的饭,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里再记挂也没有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一坛烈酒,赵为民只喝了两口,剩下的都被白九龙喝完了。老爷子的酒量是村里响当当的,只是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扛不住,醉意上头,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我就这一个女儿啊……我……我就这一个……”
看着老爷子眯缝着眼睛靠在被垛上打起了呼噜,赵为民帮他拖鞋盖被,转身要走的时候,白九龙拽住了他的胳膊,“我就这……”
“大爷,以后我就是您儿子。”
已经醉意涌上天灵盖儿的白九龙突然睁开了眼睛,“为民啊,你要是乐意给我当姑爷……”
听到这话,赵为民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脑袋上的血管扑通扑通都快爆了。
谁知道话才说了一半儿,白九龙闭上了眼睛,不消片刻鼾声四起。
赵为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把早就睡倒在一旁的傻妹儿也抱回到她和白妮的屋里。
要进白妮屋里,这还是第二次,平时白妮是不让赵为民进来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小小的黑白照片,听说是村里哪家儿子在城里上学回来的时候帮忙照的,只有那么一张小小的六寸大小的照片,和空白的墙壁及其不协调。
那时候的大姑娘小媳妇是没有化妆品的,针线筐和碎布头是闺房的标志,给心上人绣的鸳鸯也仅仅是用来藏在枕头下看着傻笑的。
把傻妹儿放在炕上之后,赵为民在炕沿上坐了一会儿,放在一边的是白妮的枕头和被子,干净,却很旧,缝缝补补的地方是常见的,因为经常揉洗就有了明显的褪色。
赵为民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靠近着白妮的床被,有一种淡淡的香味,那时候没有肥皂或是洗衣粉,更不要说香水雪花膏之类的奢侈品,那床单散发的淡香是少女身上所特在的独有味道,让人留恋而不舍离去。
身后挨了一巴掌的赵为民吓得差点儿咬到舌头,回过头看到的是傻笑着的傻妹儿,她嘿嘿笑着,“为民哥,你干啥呢?”
“没啥,刚钻过去了蜘蛛。”
傻妹儿也凑了过来,把被子翻得乱七八糟,“没有啊。”
“嗯,可能跑了,”说着赵为民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好了,你赶紧睡觉吧,我也回屋了。”
“不行!”傻妹儿在炕上挺着上身,过来抱住了赵为民的胳膊,“哥,你就在这屋睡。”
“说什么疯话,赶紧自己盖被。”赵为民咳嗽了一声就转身出了屋子,身后傻妹儿还喊着,炕烧的可热了,一个被窝暖和。
不知道傻妹儿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不在,她会不会闹。
正想着呢已经走到了入口,赵为民愣了一下,面前的石柜变了位置。
原本是一侧两个,另一侧五个的石柜,现在变成了一边三个一边四个。
“谁又来过了?”赵为民纳闷儿地说着,“难道是刘壮他们又回来了?”
“刘壮是谁?”
“当时咱们分开了之后,我们在冰壳下面遇到了很多事情。”
赵为民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讲给了鬼子六他们两个,听得鬼子六是一愣一愣的,“对了,乔晟,你说我那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半夜里墙上冒光,人还能走到冰里面去,你说是为啥?”
“这个……”乔晟沉思了半天,“我还真没听说过,你确定是真的?”
“那当然了,真真儿的!”
乔晟直摇头,“我来之前就听我家老太太和老司说了不少关于这洞下面的事情,但是晚上放光和人能走到冰里面去确实从来没听说过,闻所未闻。”
“那就怪了。”赵为民嘀咕着。
赵为民抬起头看着墙上的火把,“我看刘壮他们还在里面没走,但是为什么把这个东西挪来挪去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石柜旁边,手刚放上去,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地方,感觉石柜上好像陷进去了一块,紧接着突然听着轰隆的一声巨响,通道口突然冒出了一块石板,来时的路一下就被死死堵上了。
“完了。”赵为民闷声说道,“路被堵上了,这下怎么回去?”
“这肯定是机关,”鬼子六神态轻松地说着手就按在了刚才赵为民按的地方,“再按回来不就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为民暗骂了一声,这个猴爪子,手怎么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