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年纪尚小的阿蛮一双手举起重愈千斤的石狮,毫不犹豫朝着铁眉姑的方向就砸了过去。
铁眉姑却是头也不回,一双枯木般的手变幻莫测一下就抓紧了秋飞叶的双臂。压根看不到她如何使劲,就看到秋飞叶的身体瞬间被高高扬起,只一抛,就朝着背后的石狮奔流而去。
铁眉姑神情清淡,扭回身时,脚下石砖尽碎,一地青草全殁。
秋飞叶身子斜斜飞出,不用回头,就看到偌大的石狮铺天盖地砸下来。嘴里狠骂道:“混账玩意,砸是老子,你能咋滴?”
只是身体却并没有改变多少,贴着石狮时,竟然油滑般从底座绕上了石狮后面。
此时又变幻一种表情,嘲讽般看着铁眉姑笑道:“贼婆娘,看爷登临石狮,踩死你个八婆。”
铁眉姑眉头微皱,一只手瞬间扬起,隐约中,能看到一只巨大的手印凭空出去,一下就砸在石狮背后的秋飞叶身前。
掌影将石狮凌空震飞,顺带着,石狮上的秋飞叶满脸惊恐,一下被带起三丈多高,站在空中,指着铁眉姑大骂,早没了一丝高人气度。
石狮很快砸落,便要落在地上时,那个叫阿蛮的孩子瞬间出现在石狮底部。两只瘦弱的手臂高高举起,迎着石狮底部一动不动。
周围瞬间静到极致,人们不敢想象,重愈千斤的石狮砸在这少年身上,将会是怎么样一种惨况。
嘭,尘土瞬间飞扬。
却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情形出现。
于放虎盯着的眼睛微微露出笑意,原来石狮落下的瞬间,那阿蛮竟然真的双手将石狮接住,随手一扔,又砸向铁眉姑。
铁眉姑身形闪烁,刹那间就消失不见,而石狮一下砸在地上,砸出老大一个深坑。
伏在石狮上的秋飞叶弄了满脸灰尘,此时盯着黝黑的阿蛮一阵呲牙。
阿蛮有些腼腆地嘿嘿一笑,道:“老头,你,没事吧?”
秋飞叶纵身飞下石狮,一脚踢在阿蛮的屁股上,阿蛮也不躲闪,因为他知道,躲过这一脚,很可能就会换回好几脚。
秋飞叶踢过之后,又觉后悔,伸手捏下阿蛮的脸蛋道:“疼不?”
阿蛮笑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不疼!”
秋飞叶眼神怪异,摇摇头笑道:“石头!”
这幅满是温情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刚刚要被感动的人就发现,秋飞叶突然不见了。
下一刻,一种磅礴的气息忽然席卷而来。于家门前,顿时飞沙走石,草木皆兵。
铁眉姑终于正了身形,一双脚稳稳站住,瞅一眼不远处的黑暗,刹那间,那里竟涌起道道飓风。
一道碗口粗的旋风从黑暗里忽然飘出,紧跟着,又一道碗口粗的旋风从另一侧飘出。紫色的雷电凌空轰鸣,刹那间,原本的黑暗变得更加黑暗。
人们分不清,这到底是自然发起的灾害,还是真的有人凌驾于万物之上,操纵元素,呼风唤雨。
恍惚间,就听到一个老者苍老的声音道:“贼婆娘,老子想通了,好不容易见你一次,怎么也要打个痛快。老夫就是带不走于放虎,于家这个大门,我也拆定了。”
紧跟着,两道巨大的飓风朝着于家阁楼席卷而去。
瓦砾飞扬,朔风阵阵,能看到巨石在空中飞舞,连那两只重愈千斤的石狮刹那也被卷起,一同朝着于家大门砸去。
狂风大作,阁楼上的众人却一步不退。
有些慵懒的于放虎甚至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看,似乎是没见过这样的情形凭空而降,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飓风临近于家大门,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飞沙走石过后,人们只看到于家门前,那个银发老太一手握住一只飓风,竟将那两股风暴紧紧捏在了手里。
周围静的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发出一声细响,深怕眼前的老人一个不小心,将那两股风暴抛出来。
黑暗里,秋飞叶笑道:“既然你能抓,那就再给你几条。”
于是瞬间,带着道道雷电的飓风又呼啸而来。
这一次,铁眉姑并没有伸手去握,而是身轻如燕,刹那间就飞入漫天的闪电里。
在下一刻,人们隐约看到,闪电里一个身影纵来纵去,犹如一只巨鸟,手中两条巨大的暴风还在上下翻滚,引导着无数风暴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秋飞叶的身形出现在黑暗里,他手里牵着阿蛮的小手,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缓缓蹲下身子,拍拍阿蛮有些弄脏的裤子道:“败家孩子,你这条裤子,是爷爷花了好多钱买的,你穿破了,以后就光腚跑吧。”
然后看一眼即将过来的风暴,用极低的声音柔声道:“爷爷看来真要死在这里了,你记住爷爷的话,不管以后怎么样,永远不要提报仇的事情。跟着于放虎,等你到了宗师境,再去白家清算旧账。乖孙,你记住,你是离山一脉,我们离山一脉,从来不是谁的奴仆。我们只认白帝,其他的人,都是土鸡瓦狗。”
秋飞叶说完之后,表情有些难过,他很想伸手再摸一摸阿蛮黝黑的脸蛋,却在刹那将阿蛮的身体抓住,一把扔出黑暗,朝着于家阁楼迅速飘去。
下一刻,秋飞叶的身形忽然变大,他的背后,电闪雷鸣中隐隐现出一座巨峰的样子。
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西南边域的离山。
此时的秋飞叶意气风发,看着已经将所有细小飓风汇聚成一股无比巨大风暴的铁眉姑,满脸的激动。
“贼婆娘,老子早该飞升而去,只是不舍白帝当年恩情,今日一战,所有恩怨,烟消云散。便让老夫战个痛快。”
也就是眨眼间,那座巨峰汇入庞大的风暴里。
一声巨大的声响震颤大地,人们眼看着一根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火光入云,却奇怪地没有蔓延进入于家阁楼。
两道人影在火光里消散,不多时,铁眉姑的身影出现在暴风消失的地方。
一具瘦弱的身体从半空摔落,满脸的烟火气里,眼角流露出最后一丝眷恋。然后狠狠砸落在于家门前。
离山秋飞叶,华夏极其神秘的武者,身死道消。
铁眉姑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有些委顿。
看了眼地上的秋飞叶,铁眉姑朝着阁楼道:“于放虎,厚葬秋飞叶!”
于放虎看一眼铁眉姑,点点头。
那边,阿蛮哭着从阁楼又跳下来,一步一拐到了秋飞叶身边,伸手摸了摸秋飞叶的脸颊,一头伏在他身上,咬着嘴唇低声哽咽。
铁眉姑叹息一声,又道:“善待这个孩子!”
于放虎又点点头。
铁眉姑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郭放,我们走吧。”
她话音刚落,阁楼里轻飘飘落下早就出来的郭放。快步搀扶住铁眉姑,两个人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于放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他知道,能请动离山一脉的人,只能是白家的后裔。
白北涯?于放虎摇摇头,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动自己。
那就是白家又出了什么人物了!
于放虎沉思道。
于晴的床边,老人黄凤九缓缓站起身来,看一眼沉睡中有些痛苦表情的于晴,黄凤九喃喃道:“小姐你洪福齐天,老太太一定会护佑你平安无事。你身上流着于放虎的血,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你赴汤蹈火?刚才独孤家的那个丫头,她为你发下了重誓,只要你好过来,你就是要这整个天下,也会有无数人前呼后拥。黄爷爷这就出去,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沉睡中的于晴手指微微动了几下,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那双白净的手,朝着老人离去的方向使劲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想阻止着什么,却无力地落了下去。
另一边,跟随于晴一同回到于家的木槿神情平静地看着于晴。
她不明白,为什么独孤家的女儿会跪在于晴的床前,发下华夏帝国公认的重誓。
但她知道,就是今晚,就在外面,许多人为了这个昏迷的女人流尽了身体最后一滴血。
“她,还真是有些魔力!”
一条土狗静静趴在于晴的身边,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靠着于晴的肩膀。
只是突然间,土狗睁开了眼睛,朝着外面的天空吼叫了一声。
木槿伸手摸了下土狗的狗毛,她也知道,此时,外面又来人了。
几辆军绿色的越野冲破了夜的宁静,在黎明即将醒来的时候,出现在于家别墅的门口。
军车里,一个吞吐着烟圈的少年压低了脑袋,从玻璃缝看着阁楼上同样在看他的于放虎笑道:“于叔,久违了!”
向来粗犷但近年来逐渐变得文雅的于放虎朝着他吐一口痰道:“我以为是哪个葱,没想到是你这狼崽子,怎么,离山一脉都被你控制了?”
那少年嘿嘿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于叔,我父帝说了,你为非作歹几十年,该去离山修养段时日了。只是秋飞叶那老家伙,实在是不争气呀,妄负本王一片好意,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于家。于叔,你也知道,秋飞叶是我祖父的结拜兄弟,他的孙子,就是我的兄弟,怎么样,把他交给我吧?”
于放虎还没说话,那个伏在秋飞叶身子上的阿蛮陡然发出怪兽一般的嚎叫。他双眼血红盯着来人,恨不得上去撕咬一口。
只是下一秒,阿蛮抱起秋飞叶的尸体,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几辆越野灯光照亮,竟然看不清那孩子到了哪里。
于放虎笑道:“白家老三?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是白北涯亲自上门,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你?你连白玉风那个狗东西都不如。”
他一句话将白北涯两个儿子骂了进去,惹得越野上的几个人怒发冲冠。
那个被于放虎称为白家老三的少年却也不生气,笑道:“于叔,看来你我叔侄是再没有把酒言欢的时候了。姜老,该你出手了。”
一个看上去仅有三十出头的人缓缓走下越野,明亮的皮鞋轻轻跺几下,顺手又整理了整理贴身的西装,看着阁楼上的于放虎笑道:“于放虎,铁眉姑走了,你身边还有谁能挡姜某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