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久的离去让黑夜再度陷入沉寂。人们望着对面灯光辉煌的于家别墅,不知道到底有谁,能真正站在那上面,谈笑风生,成为打败于放虎的第一人。
一声苍老的咳嗽忽然响起,紧跟着,一道饱含沧桑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阿蛮,快醒醒,该是你我登场的时候了。”
一个朦胧的童音道:“哦?老头,该我们拿钱了吗?”
“额,差不多,差不多,你没看那女娃娃刚才已经斗了许久,爷爷我出手,手到自然擒来。”
“好吧,你最好说到做到,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孩童的声音有些困倦和惨淡,但此时却多了一丝欣喜。
不大功夫,人们就看到,在于家别墅的西南方向,路灯的光晕下忽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一点的身材佝偻,一步一巅,看上去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而小一点的一蹦一跳,此时竟隐隐有些雀跃。
南湖一夜惊风雨,多少残肢断臂,血浪滔滔,在这孩子眼里竟然如同无物。
两道身影看似走得很慢,但眨眼间却已经站在了于家的门前。
那老人貌似老眼昏花地看一眼门口的蓝行鱼,伸手正正衣衫,顿了一下道:“离山秋飞叶,代雇主请第三战!”
他声音有些深沉,听起来却让人浑身不舒服。
许多暗中观看的人静静看着于家门口佝偻的老者和那略显瘦小的小孩,这一刻,心里都变得无比沉默。
因为离山秋飞叶这个名字,太让人震撼了。
阁楼上,于放虎紧闭的虎目终于睁开,对着阁楼下的老者轻蔑一笑,极尽讽刺之能事道:“不曾想自诩公正无二绝对清*廉的离山牢头也会被人雇佣,为钱忙,为钱伤,只怕你两袖清风最后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秋飞叶,你若现在离去,我饶你离山满门!”
老者显是不怕于放虎这样的厥词,但也并不生气,笑嘻嘻道:“没办法,离山建狱数十载,关过穷凶极恶之徒数千人,论功绩,当丰功伟绩,惊天动地。但,白帝吝啬,众人潦倒,你看连我孙子阿蛮,也已经数日不曾吃饭,可怜至极。听闻抓了你就有饭吃,老儿我是一刻不敢耽搁,日夜赶路,这才跑到这里。于老虎,你是大老板,你总不忍心我离山数十狱卒饥寒交迫,困顿潦倒吧?”
“哦?你要多少,我就当赏你这叫花子!”于放虎玩味道。
“嘿嘿,我秋飞叶这辈子还就喜欢被人这么称呼,以前这么称呼过我的,我都把他们好好保护起来了,一日三餐,狗食招待,餐前有辣椒水,餐后有老虎凳,可谓照顾周全,不敢有丝毫懈怠。于老虎,我知道你掌控北方数十年,家大业大,瞧不起我离山大狱,今日,老朽便请你回去做客。”
于老虎笑道:“我也很奇怪,到底是谁,能请动你离山之主?”
“嘿嘿,老儿我顿悟太迟,临老才发现钱财的好,当然是被钱请动了。”
于老虎斜视他一眼,笑道:“只怕你一把老骨头,最终会埋在异乡。”
秋叶飞道:“青山处处埋忠骨,老朽有幸,朝死晚死,都是恩宠。”
说完,秋叶飞将阿蛮抱起放到一边,冲着蓝行鱼一抱拳,身形瞬间就直奔门口。
蓝行鱼从秋飞叶出现的第一时间心里便开始警惕,不为别的,只因为这秋飞叶平日里便狡猾到了极点。
离山大狱,是华夏白帝亲手建立的重狱。专门负责关押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的地方。离山大狱建狱数十年,进去的囚徒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别的监狱狱卒经常变动,唯独这个地方,从建立到现在,从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所有离山监狱的管理人员,从上到下,都是白帝一手指派,但整个离山的管制,却全部由这个有些佝偻的老者决定。
蓝行鱼知道秋飞叶的厉害,所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防止偷袭。
下一刻,秋飞叶却已经直奔到了门口。
蓝行鱼喊一声慢走,一掌催起莲花便朝着秋飞叶后背打去。不曾想秋飞叶进门是假,身形一转,就到了蓝行鱼的背后。他动作快到极致,以至于蓝行鱼甚至看到眼前的背影依旧清晰。
一掌打空,蓝行鱼才知道眼前的竟是一副残影。
心里刚叫不好,背后便觉得阴风阵阵。蓝行鱼也是宗师级的武者,迅速加速,堪堪躲过一掌,但那掌风擦过肩膀,竟然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于家门口的石狮之上。
蓝行鱼匆忙转身,等待秋飞叶的二次进攻,却发现老头子笑嘻嘻站在不远处,盯着蓝行鱼一动不动。
“女侠,可容老夫说句衷心话?”秋飞叶说话时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竟是有些腼腆。
蓝行鱼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老人的确是华夏帝国现在最神秘的几个人之一了。他的神秘,和他的强大,从一开始,就被传为了华夏的传说。
“说吧!”
“这个,嘿嘿,女侠,你也知道,老儿我一身孑然,孤苦伶仃,所谓可怜至极,但人非草木,怎奈我越到老越不知耻,今日一见女侠,老朽竟起了求凰之心,不知女侠,可有婚嫁?”秋飞叶有些腼腆道。
蓝行鱼一听之下脸色涨的通红,虽然年岁不小,但对于男女之事,蓝行鱼还是知之甚少。她心里暗恋着于放虎,可于放虎压根就当她是个兄弟一样。这么些年下来,可以说她的生命里人来人往,却从没有谁真正在这湾浅水里驻足过。
是的,她只是一弯浅水,只有于放虎能激起波浪的浅水。
蓝行鱼红脸之后便是黑脸,她不能想象,一个年逾古稀的男人对着自己红着脸蛋说喜欢你是一种怎么样的恶寒。
“老贼,你是在恶心我?”蓝行鱼咬牙道。
秋飞叶有些手拙道:“不是,不是,嘿嘿,你也知道,那个劳什子离山,一辈子也看不到几个女人,别说女人,就是母鸟母虫子也难得一见。老夫久不出深山,哪知山外景色竟是如此怡人。女侠,可否嫁给老儿,以后常住离山,你说一不二……”
他还想往下说,蓝行鱼怒目瞪着他道:“住嘴,老匹夫,不知羞耻,今天便是战死,也要洗刷如此耻辱!”
蓝行鱼飞身而上,愤怒中脚下力道加重,一脚踏出,竟将碎石崩飞。
秋飞叶有些目瞪口呆,看着飞奔而来的蓝行鱼嗫嚅几声,虽然手足无措,但整个人一动不动,临渊时岳。等到蓝行鱼一掌打到,秋飞叶笑嘻嘻伸出一条手臂,反手一搂,竟将蓝行鱼手臂上的强力卸掉。
蓝行鱼整个人被他胳膊一带,身子一歪就靠进了秋飞叶怀里。
秋飞叶一张老脸笑嘻嘻贴过来道:“女侠,你看,你都打不过我。”
蓝行鱼恼羞成怒,挣扎几下,却脱不开手脚。
秋飞叶一边笑着,一边朝着那个叫阿蛮的孩子喊道:“乖孙,快来认奶奶。”
那小孩满脸兴奋,三跳两跳竟然跳到蓝行鱼面前,规规矩矩趴倒在地,朝着蓝行鱼就喊:“奶奶!”
四处人声静寂,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们大都看着这一幕感觉匪夷所思。
他们不认识秋飞叶,但总听过秋飞叶的名字。
谁也没想到,这个传闻里异常神秘的老者竟然是这样一副德性。
蓝行鱼身体一转,竟强制躲开那小孩的一拜。
小孩笑嘻嘻身形一转,又到了蓝行鱼前边,倒头就拜。
秋飞叶手上使劲,嘴里不住唠叨道:“你看,孩子多实诚,你就认了吧!”
扭头又看着小蛮消瘦漆黑的脸庞道:“快拜,快拜,爷爷抱着呢!”
那小孩欣喜异常,朝着蓝行鱼又拜下去。
蓝行鱼气极,低头就在秋飞叶的手上使劲咬了下去。
秋飞叶一疼,手一松,蓝行鱼瞬间飞身离去,躲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一对祖孙。
阁楼上,于放虎的眼角放出惊人寒光,很多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一刻,他真的怒了。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紧跟着,一个白发银丝的老人从阁楼上缓缓站起来,朝着下面的秋飞叶缓缓道:“秋飞叶,你这一把年纪都长狗身上了,和一个晚辈玩得挺开心呀。”
所有人的眼神瞬间朝着阁楼望去,人们不知道,在什么人的眼里,蓝行鱼这样的大家,竟成了一个晚辈。
只是他们看到了老人的面孔,却压根不认识到底是谁,换句话说,这个老人,比起秋飞叶,可能要更加神秘。
秋飞叶抬头看了一眼,猛然间,身体往后退了十步,看着阁楼上的老人笑道:“嘿嘿,原来是铁眉姑,真是一晃几十年不见,没想到你越来越老了……”
“你找死!”铁眉姑竖眉倒立,看不清是怎么回事,瞬间就出现在秋飞叶的面前。
秋飞叶脸露惊慌,以他的功力,自然能看出铁眉姑刚才的身法是多么高深。他没想到,几十年前就已经独冠华夏的女人,如今竟然更加高深。
只是秋飞叶心里也不服气,毕竟当年虽然有过切磋,输也只输了一招半式,而自己几十年日夜砥砺,功力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今日正好再比一场。
铁眉姑一只手掌变掌为爪,伸手抓向秋飞叶双肋,扭头看一眼此时很平静的蓝行鱼道:“你先上去,这里交给我。”
蓝行鱼微微点头,脚尖一点,身轻如燕,瞬间越过墙头攀上了阁楼。
斜眼看一眼靠椅上的于放虎,见他眼角的杀气依旧泛滥,心里竟多了一丝甜蜜。
这个男人,他终归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
她知道,他在古武的造诣上并不出众,但只要他动了杀气,就是再厉害的高手,也要格外谨慎。
这是他闯荡华夏数十年来形成的威压,这种力量,不会因人而异。
阁楼下,秋飞叶始终摆脱不了铁眉姑的铁爪,老头左躲右躲,还是被铁眉姑抓伤了几处。
嘴里叫喊了几句:“孙子呀,看来你奶奶是娶不成了,这个老太婆太厉害,爷爷不是对手!”
那叫阿蛮的小孩也不说话,紧走几步就到了门口的石狮旁。
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小孩双手一抱,竟将那只巨大的石狮一下就抱离了地面。
于放虎微闭的双眼瞬间张开,因为他知道,于家门口的两只石狮,每一只都重愈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