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九曲十八弯被一盏盏路灯点缀地格外幽暗,格外神秘。
远处升起无数迷雾,平鹿山临近西江的一侧,山势突破三千米的高处,此时却是黑云压城,变得无比压抑。
远远望去,那座常年翠绿如茵的山头上,仿佛蹲坐着一只巨大的黑色天使。两只黑色的翅膀绵延开去,将平鹿山几百里的地界遮住一半。
这片位于南湖西江交叉口的大山,因为其独特的山地特色被两洲的人称为“绝地”。也因为山势极其扭曲的特点,被太多的赛车爱好者所亲睐。
这里是造物主遗忘的“绝地”,这里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妙所在,这里是无数赛车手梦寐以求的黄金赛道,这里也是埋葬无数跑车,碎裂无数车手梦想的绝望深渊。
一道流光冲破夜色,从平鹿山的山底迅速冲向顶峰。
流光之后,紧跟着的,是数十辆平日里很难见到的高级跑车。
几辆军绿色的越野此时被这些跑车越拉越远,许是车速的问题,慢慢落在了后面。
那辆领头的赛车里,令狐一从身旁取过一杯红酒,斜眼看着副驾上被绑的严实的亚宁,眼神里有遮不住的狂妄。
而紧追在后面的第一辆军绿色越野里,满脸铁青的蒙虎却将嘴唇咬出无数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时刻变换的方向盘上,形成一股股回流。
数十辆跑车风驰电掣,敞开的车篷里,一个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摇晃着手中的酒瓶,任风将满头乌发吹散,不断地打着放纵的口哨。她们都穿着齐臀的短裤,上身也只有几件遮掩的衣物,大片光洁的白亮在暗夜里格外迷人。
令狐一的车速在不断提升,酒精刺激下的他此刻觉得状态无与伦比的好。看一眼身后紧紧追随的车流,那里面坐着的,除了令狐家的保镖外,更多的是南湖洲上层的公子们。
在南湖,没有谁能有他这么大的吸引力,当然,洛东除外。
然而现在,那个曾经风流倜傥的洛家大少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太监,成了南湖州,甚至整个华夏帝国最让人惊叹的笑话。
令狐一不觉就豪情满怀了。
从此后,南湖洲里,也只有他令狐一,当得上一个“少”字了。
想到此处,令狐一不禁又踩下了油门。扭头看一眼副驾上的亚宁,觉得这个女人在夜色里竟然是如此漂亮。
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亚宁满是愤怒的脸上,手指顺着脸颊缓缓落到亚宁薄薄的唇上,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丰润的红色,在暗夜里笑得格外张狂。
亚宁满眼都是屈辱的眼泪,此刻,她的嘴里被塞着布条,浑身被绑地结结实实。她只能任令狐一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胡乱施为,然后心头感觉到无比恶心。
一道灯柱从第三个弯角照过来,那是为了夜行人特意设置的灯塔。令狐一的车子飞快地越过去,在光影斑驳里,留下偏偏残影。
然而就是这一瞬,后面紧追的越野里,蒙虎却看到了亚宁满脸的泪水和屈辱的眼神,他甚至看到了令狐一放在亚宁脖子上的手正在不断往下滑动,而手指每过一处,亚宁的神情就充满了惊恐。
蒙虎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无数的血液聚集在他的头上,让他的整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无数以前的画面涌过心头,他和亚宁的点点滴滴如同一部电影般深深印入脑海,此时,却像山洪一样爆发了。
“啊,吼!”蒙虎疯狂地喊叫着,一把撕裂了身上的迷彩背心。
他的肌肉虬结有力,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拳砸向挡风玻璃。
玻璃全碎了,无数碎渣刺入了手掌,但他却仿佛毫无感觉。
他在恨,恨自己,恨令狐一,甚至恨君无忌。
从小到大,他和君无忌刘海三个就形影不离。是朋友,是战友,更是兄弟。
从小到大,三个人的事情几乎都是三个人一起完成的。一起打架,一起逃课,甚至一起被教官体罚,一起加入特战队,一起出生入死。他把君无忌和刘海当成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现在,他被背叛了。
从洛东出事之后,这一切都在改变。
君无忌接到神秘电话,要他们火速回到帝京。
但是回去之后,君无忌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
而他知道,于晴惹了洛东,贺兰小雨闯下大祸,这些基本全是君无忌看似无意中有意造成的。
蒙虎只是单纯,他并不傻。只是作为兄弟,他不会去问君无忌。他觉得如果君无忌在乎自己,总会和自己说清楚的。
但他实在放心不下亚宁。
于晴入狱之后,南湖洲一直风起云涌。蒙家在南湖也有眼线,甚至凤凰影视里蒙家占有一半的股份。蒙虎曾试着让人将亚宁接到帝京来,但被执拗的亚宁拒绝了。
“蒙虎,我不知道你在这件事里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你们对不起于姐,但我不能。”亚宁在电话里慢慢说道:“如果没有于姐,就没有现在的亚宁。我不管你们背地里有多少明争暗斗,也不管你们心里装着多少诡计权谋,我只知道,于姐,她对我不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要在南湖洲等到她回来。”
蒙虎无言以对。
得到有人要对亚宁动手的刹那,蒙虎的心瞬间就崩溃了。他爱亚宁,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就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他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所以他把亚宁看成了自己的一切,重若生命。
于是他气冲冲去君家找君无忌,去找刘海,却发现两个人真的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他只得到刘海留下的字条“莫动真情”,这却让他更加愤怒。
于是他撕裂了纸条,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带着几个人直接回到了南湖。
南湖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令狐一竟然真的对亚宁下手了。他在南湖的人告诉他,于晴被关进女监已经一周了,于家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这件事情的本身,让蒙虎觉出一阵阵头大。
顾不了许多,为了救亚宁,他第一时间去找了令狐一。只是令狐子安重病不起,令狐家现在无异于一盘散沙。
他只能按照令狐一划下的规矩来,九曲十八弯,赢了,就把亚宁还给他,输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亚宁了。
寒夜的风将蒙虎的脸颊吹得发烫,咬破的嘴唇里不断涌出着鲜血。
放佛黑夜里,那个曾经无比深情的女人慢慢一个转身,就那样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蒙虎将油门踩到最底,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那些跟着他过来的部队士兵就那样跟在车后,看着蒙虎的越野越来越快,心里生出许多不安来。
车过六曲,马上就要进入西江地界。山势一下陡峭起来。
令狐一春风得意,伸手在亚宁白皙的腿上摸一下,油门不减,直接划过夜色。
另一面,那些紧跟不放的豪华跑车却缓缓放慢了速度。这些平日嘴里叫嚣地无比凶狠的衙内,看到夜色吞噬的山头,心里满是畏惧。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弯道出现。窄窄的道路倾斜而上,碎石流离,四处滚落,一时间无比险峻。
这同时也是西江和南湖临得最近的两座山头,西江境内的,是九曲十八弯的第六曲,而南湖境内的,是九曲十八弯的第四曲。
令狐一冲过六曲的时候,蒙虎的吉普堪堪到了第四曲。
也就在这个时候,飞扬跋扈的令狐一将跑车停在了陡峭的崖壁上。他打开跑车的天窗,一把将亚宁拽起来。
山风料峭,将满头乌丝遮住了亚宁的脸庞。
那一身曼妙的身影在暗夜里变得柔弱不堪。
令狐一冲着对面的山坡狂笑不已,一伸手,顺着亚宁的脖子摸了下去。
满眼血红的蒙虎就停在对面的山间,看着眼前的一幕气血奔涌。
亚宁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她想躲开令狐一邪恶的脏手,躲开令狐一满是酒气缓缓靠近的嘴唇,在发丝凌乱的间隙,她看到蒙虎整个人血染般的面庞。
魔神一般的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就那样遭受屈辱,一时间,绿色的越野宠宠欲动。
“蒙虎,老子就在这里要了你的女人,老子要让你知道,在南湖,老子才是说一不二的王者。来呀,来咬我呀!哈哈哈哈!”
说着,他一把撕下亚宁嘴里的布条,整个人疯狂扑向亚宁。
亚宁一口咬住令狐一的脖子,狠狠咬下去,咬掉一块血肉。
令狐一大怒,抬起一脚,将亚宁踢到在跑车的一侧。
就在他又一次扑向亚宁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亚宁满眼泪水地盯着对面的蒙虎,她的身体疯狂地撞击着车门,然后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整个人风筝般掉入山间。
风很大,那个女人的长发和衣服在黑夜里变成一种色彩。
她的声音里满是屈辱和不甘,朝着对面的山间,低沉而柔婉地哼着:“我爱你时,山花烂漫;你爱我时,倾世顾盼;便是缘深,越是情重,如花烂漫,一生顾盼。”
如同一道流星,亚宁的身体消失在平鹿山最深的山谷里。
那段缠绵悱恻的歌声带着绝世的情怀,让酒醒的令狐一震惊不已。
他感觉到一阵阵恐慌,一下跌坐在车里。
也就在此时,山顶忽然传来阵阵轰隆声。
一道巨大的火光通天而起,一阵巨大的响动震彻山谷,无数巨大的碎石从黑云遮掩的山顶砸落,将令狐一的跑车顿时掩埋了。
跟随令狐一而来的数十辆跑车同样难以幸免地被巨石砸碎,跑车里的男男女女甚至来不及呼喊一声,就被巨大的石头撞击下山崖。
山崖的另一侧,蒙虎看到亚宁坠入山谷的瞬间,越野就在山间发出一阵阵嘶吼。
那个被君无忌称作铁血战神的男人,在自己女人爱怜的眼神里义无反顾地跳入了山崖。
数十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靠在山崖绝壁,看着蒙虎的车子扎入山谷,一个个面色沉重。
“亚宁,等等我,我来保护你!”
夜,宁静而安详。
九曲十八弯的某处山顶,洛东带着庾无信静静站立在黑夜里。
今晚过后,南湖,将再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