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虫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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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末法时代,仙路断绝。周室倾颓,功法散佚。天下八分,战乱不休。

天视人如刍狗,弃人于水火,大道不传,天劫不降,仙道遂衰,武道遂盛。当今之世,武者或为官,或为盗,或为侠,或为医,或自立为宗门,凌然居于庸人之上。武者以内力之浑厚与否,分为八等,曰细流,曰潦水,曰山涧,曰小潭,曰清溪,曰大泽,曰江河,曰北冥。若登北冥之境,则刀枪不入,百害不侵,飞花摘叶可杀人于无形,虽万千人亦不可敌。唯其阳寿有尽,余与仙人无异。

天下八分。观白枫荣,四国鼎立,北狄南蛮,西戎东海,侵我中原。又有五宗三教,以武犯禁。英雄辈出,怪力乱神之事亦多见于乡谈。

……

总之,这些并不重要。我们要讲的,只是一个发生在观国,不对,现在叫武国的小故事。

五年前,观国大将军杨雾弑君,改国号为武。五年,对一个新的国家来说是很短暂的,观国的逃亡贵族与忠于他们的武者反抗杨雾的斗争从未停止。其中观海帮,青枫教,山河会势力最为强大,他们拉起“反武复观”的大旗,到处发展教众,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家家都有三派令牌,武国危如累卵。

可是杨雾何其强横,他的内息虽然只有大泽境,但是练就了一身厉害外功,实力已经跨入北冥境。三年前,杨雾突然出手,一人一夜间直捣三派在京城的据点,俘虏数十人,杀戮数百人。京城的行动不过是一个开始,杨雾布置在全国的高手门也纷纷行动。政府准备充分,实力强大,有如瓮中捉鳖。三日内,三派国内的大据点无一不被捣毁。三派余党退至国外,元气大伤。

后来,俘虏的反叛者都运到京城,囚车队伍浩浩荡荡,长达数里。这些人全被关入监狱,由这次行动中立功最大的武者姈女看管。然而,这些人中有不少实为无辜,却投诉无门,黎民颇有怨言;监狱长姈女极其残忍,以虐杀为乐,引得众人不满;观国余党死而不僵,几年来恢复了些许元气,开始谋划新的行动。总之,暴乱的种子,渐渐在监狱里生根发芽。

人们都说,这个国家的动荡一定会从监狱开始。

而我们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个监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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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无月,亦无星,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寒气由高墙上的窄窗渗入这武国的监牢中。窗外黑压压的,牢内不愿耗烛火钱,自是伸手不见五指。两名狱卒裹着旧棉衣,一前一后地走在牢房的走廊上,他们是负责巡夜的。前面的那人长得伶俐,薄薄的嘴唇抿着,眼珠咕噜咕噜转着,他提着灯笼,一边照着路,一边检查牢房内是否有异样;后面的生得颇为憨厚,国字脸,细眼睛,要不是穿着这身狱卒的行头,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左手拿着梆子,右手拿着木棰,他是负责打更的——监牢位置偏远,又和外界隔着几重高墙,如果没有他报时,牢里的人可就没法知道时辰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夜还很长,没有检查的牢房还很多,灯笼的黄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走在后面的狱卒张三数不清自己已经经过了几间牢房,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到走到头。今夜并不安静,生病受伤的囚犯痛苦地呻吟着,窗外的北风呜呜地哭着,嗒嗒的脚步声印在青石砖上,回响在长长的走廊里。这些声响听着怪瘆人的,张三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夜巡的活他也干了好几年,可是没有一夜像今夜这样,心里止不住地发慌。

他低下头,紧紧盯着手上的梆子,看着这梆子,他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心里渐渐暖了起来。这套梆子被自己用了五年,木锤都被手汗浸得变了颜色。他把玩着,突然有些恍惚,今晚的三更天怎么来得这样晚?他觉得,往常的这时候,他已经敲过了。而现在,这梆子在喊叫着,求着自己敲哩。

“喂,还没到吗?”他问走在前面的李四,“你要不把那东西拿出来看一眼。”他口中的那东西,是一个能看时间的小玩意,据说准的很。那是陛下从前朝的仓库里找到,赏给了监狱长姈女,监狱长也不稀罕这东西,就顺手赏给了负责打更的张三,张三不会认,就交给了会认的李四。

“没到没到,还有一会呢。”李四拿出那东西看了一眼,回答着。二人沉默了一会,李四突然说话了,“说起来,老张,你是为什么来这边当狱卒?你这么老实,怎么会离家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这是张三最不愿回想的事情,却偏偏被李四提了起来。张三沉默了,他本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有一天吃了一个没见过的野果,突然就力大无比。他那是自然不知道自己吃了增强内力的异果,只是为自己能耕更多的地高兴。没想到,还没过几天,他在和一个无赖的争执的时候失手打死了他。杀了人,他只好逃跑,没想到稀里糊涂地被发现了自己身上有怪力,又稀里糊涂地来了这里当狱卒。

李四看着张三不说话,也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没有难处,谁会到这里来呢?”

“是啊,难处……”张三喃喃地重复着,他抬起头,顺着高墙上的窄窗向外望去,天色并不清朗,相反,十分的浑浊浓重。只是一瞥,他就明白了现在外面一定铅云密布。他想到了自己还是农民的时候,那时的自己看到这样的天,总是半喜半忧。

“要是下一场好雪,明年的收成一定会不错。”张三说着,从前,自己在看到这样的天时,总是这样说的。

“那商旅们就要被堵在路上,过不了年咯。”李四哼了一声,“不过咱们这些看犯人的,也不该想什么年不年的。”

张三的神情越发黯然。这时,另一对巡视的狱卒从对面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和张三李四打了一个招呼。

“老张,怎么还没有打更啊?”一个狱卒问道。

“是啊,我还想早点交班呢。”另一个狱卒笑着说。两人走远了,张三又问了李四时间,李四却说时辰还没有到。

今夜怎么这么长。张三的心里犯了嘀咕。北风的呜呜声越来越想,张三觉得冷透了。突然,一阵阴风从脸旁刮过,他心里一惊,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左手的梆子和右手的木锤撞在了一起。“咚”的一声,虽没有用力敲出来的声响清脆,但在这深夜的牢狱中也颇为响亮。走在前面的狱卒李四被着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过身,责备地看着张三。

“搞什么锤子,现在还没到三更呢。”李四低声责备着,怒火中烧的样子。

“喂,借个光。”张三却想没听见李四的话一样,放下梆子,伸手半讨要半抢夺地拿过了灯笼。他朝着身后照去,可走廊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刚才阴风刮过的时候,余光似乎瞥见身旁有什么东西蹿了过去,可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

“你这是着了什么魔,还有好几十间牢房没巡,还不快点干活。”李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是,刚才有人……”话只讲了一半,他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亮晃晃的刀尖从自己身前穿出。李四从背后勒住了张三的脖子,等着他断了气。他放下了张三的尸体,脱下狱卒的衣服,露出山河会的会服,拿起梆子,用力地敲了起来。

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每一间牢房,犯人们露出了诡秘的笑容,他们卸下早已松开的镣铐,推开已经被打开的牢门,开始了对狱卒的杀戮。

三更早已过去了半个时辰,却没有人埋怨今天的更打迟了。正是因为狱卒中的叛徒让着更晚打了半个时辰,潜入监牢的轻功高手们才有余裕打开牢门。里应外合,准备充分,在趁着年关将近,守备松懈之时,无星无月,天色昏暗之夜,史上未曾有过的最严重的集体逃狱事件发生了。三派借此次逃狱东山再起,似乎已成定局。

逃狱事件是否能顺利解决,叛徒李四的命运又会怎样,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