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件物品,
其用途不管在未来会变得多么奇特,
一开始时都是非常简单的。
——马克斯·缪勒
在绝大多数国度里,无论这些国度开化与否,吻都是人们用来表达爱情或其他感情时最自然而然的一种方式。
我们该怎么来解释呢,小小的一个吻竟可以蕴含着如此深刻的意义和内涵。唇间的细微之举,是如何传神达意,将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感情淋漓尽致地显露出来的?在这世间,无论哪种表达爱意的语言都不如一个吻来得意义深刻。
吻是否是由某些原始、传统的习俗在岁月的流逝中衍生出来的新行为呢?在我们传递表达爱意之时,吻是不是如同喜悦就会微笑、悲伤就会哭泣一样,是一种很自然的表达方式?斯蒂尔曾说:“自然界就是它自身的作者,一切都始于第一场求爱。”这也恰好与我们之前提到的那首塞浦路斯民谣所吟唱的有异曲同工之处,斯蒂尔会不会是说到点子上了?
在接下来的文字中,我理当尽我所能去解答刚才这些问题,但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想先告诉各位读者,我们现在已处在一个对吻的历史尚不明确的境地,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哪儿有了解情况的人。我们只能多多少少带点假设地去了解吻的历史。
首先,我们有必要记住,很多人对吻还没有什么认识,而他们却自以为对吻十分了解。在大部分波利尼西亚片区、马达加斯加和许多非洲黑人部落里,人们对吻一无所知,甚至有些部落的人会在唇上打洞。W.里德在他的一本游记中就曾告诉我们,当他亲吻一个年轻的非洲黑人姑娘时,心里是多么的恐惧。同样,因纽特和火地岛的当地人对吻也不怎么了解。B.泰勒曾告诉过我们,在某些现存的芬兰部落里,吻并不是一种常见的行为。在《北部之旅》一书中,他提到:“当两性浑身赤裸地在一起洗澡时,亲吻对方会被认为是一种下流之事。”有一次,他对一位已婚的芬兰妇女说,夫妻之间的亲吻应该是种很寻常的习惯;她立刻勃然大怒,大声说道:“如果我的丈夫企图对我做这等事,那我也会对他的耳朵做出‘这种事’,让他的耳朵火辣辣地疼上一整个星期!”
那么,也许这些人用了其他什么方式来代替吻?是的,众所周知,在所有尚未开化的种族中,人们互相问候示好的方式多种多样,比如说,拍击对方的手臂或肚子、与对方击掌,还有些人会不停地抚摸自己的右耳或是将舌头伸出来,等等。然而,无论是哪种方式,我们都看不出它能与吻扯上什么关系。
在许多地方,人们习惯于用鼻子示好。这就是所谓的“马来之吻”,也就是用自己的鼻子来摩擦或轻压对方的。这种用鼻子示好的方式流行于波利尼西亚、马来、因纽特,尤其是非洲的一些部落中。总之,就我们所知,这些示好方式也只是出现在一些忽略吻之意义的地方。
因此,达尔文这样描述过马来之吻:“女人们放低身子,脸向上扬;伴侣倚靠着她们站好,鼻梁形成一个恰当的角度,接着,他们就开始用鼻子摩擦对方。整个过程比我们平常一次真诚的握手示好还要多持续一小会儿。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会发出一种源自快乐的咕哝声。”法国学者盖多在描述这种风俗时曾写道:“我曾经多次观察过坠入爱河的猫,我想知道它们是如何彼此问好的。我自己也养过猫,它总想用它的鼻子来挤我的鼻子,以表示一种喜欢之情。”
所有用鼻子示好的习俗都是非常原始的,这些习俗可能起源于相互间的抚摸,当然,也可能起源于相互闻对方身上的气息。
很早以前,斯宾塞就已得出了如下结论:当小羊羔混入羊羔群中时,母羊会一边鸣叫,一边在周围的小羊羔身上嗅味道,最后能通过气味识别出它的孩子,并且会为找到了孩子而感到高兴。由于这种长期性的重复,母羊会对小羊羔的气味变得敏感,而且每每闻到这种味道,它就会心情愉悦。
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体味,同样,每个人类身上也有。当伊萨克年岁渐高,他的双眼也逐渐失去了光泽,最终不幸失明。他希望自己能庇佑他的长子以扫,也希望能保护好自己。伊萨克对以扫说:“过来吧,孩子,靠近我,亲吻我。”以扫走到他的身边亲吻了他,就在这时,伊萨克闻到了以扫衣服上的味道。他对以扫说了些祝福之语,然后告诉他:“瞧啊,我儿子身上的味道像极了上帝赐福过的田野的味道。”
我们喜爱的人身上的气味,足以激发我们的快乐感。提姆托夫斯基曾描述过,有一个蒙古父亲喜欢不停地闻自己小儿子的头。在蒙古,这种父爱的温柔代替了吻。在菲律宾群岛,嗅觉交流是非常盛行的,当地人的嗅觉已进化到了十分发达的境界。一个人只用闻一闻纸巾上的味道,就能猜出这包纸巾的主人是谁;将要分隔异地的恋人们会剪下自己的亚麻衣服上的一角送给对方,分开后,得到衣服碎片的人会时常闻闻它,以此来忆起自己心爱的恋人。
从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微妙香味,在一段风流韵事中总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即便是在那些高度现代化的国度里也是如此。这一点众所周知,在这里我就不多提了。
其实,在某些人类种族中,人们依然在用嗅气味的方式与彼此打招呼;他们将嘴唇和鼻子靠在对方的脸颊上,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在他们的语言表达习惯中,他们不会说“吻我一下吧”,而是说“闻闻我”。同样的亲吻方式也盛行于缅甸;在许多马来部落里,“闻”和“问候”是同音的。在某些其他的种族中,人们不一定只是闻彼此的脸颊,他们也喜欢闻对方的手,以此表达各种礼貌之意。
法国旅行者阿尔弗雷德·格朗迪迪埃曾这样说过马达加斯加的“鼻吻”礼仪:“它总能让欧洲人感到愉悦,世间肯定有某种精妙的说法能描述清楚它的起源。从远古时期,我们就片刻不停地呼吸着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空气,在他们眼中,空气里的香味与我们一样,是一种生命的迹象,也是一种灵魂的投射;当他们吸入掺杂着彼此气息的空气,就会认为彼此的灵魂结合在了一起。”
看上去毋庸置疑,我们需要知道“鼻吻”的起源——就算是只弄清它的某个细枝末节,就算是只研究出些许毛皮。“鼻吻”的起源一定与嗅觉有关。在人类的爱情世界里,被爱的那方可以得到对方所爱的一切;这份爱会通过深深呼吸对方呼出的气体来表达。时光荏苒,这种特殊的方式逐渐发展起来,自然而然地衍变成了能表达各种礼仪的习俗。
现在我们来说说最恰当的吻——唇上之吻。怎么来推测它的起源呢?
我们可以试着假设——当然,这种假设可能不够合理——亲吻时,肌肉的呼吸动作是自然而放松的,它只是一种因爱而做出的生理反应,就好像当人生气时,脸部的某些特定肌肉组织会间歇性地痉挛一样。
另外,我不相信人类之间的嘴唇触碰,在一开始就是用来表达“我爱你”的。
对触碰爱人身体的渴望,对和恋人紧密相依的渴望,是情欲最自然的体现方式。但是,就唇部的接触而言,我们有理由假设,在没有钟爱对象时,亲吻很有可能只是一种获取性欲满足的方式——这是一种可以通过唇与唇之间的交互而得到满足的方式。
如同鼻子示好起源于嗅觉,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唇部示好应该是起源于味觉,但究竟哪个更加具有说服力呢?是嗅觉还是味觉?不过,你们也知道,这两种感觉在人与人交往时都是非常重要的。
当主人出现时,狗会因为高兴而兴奋地舔主人的手。为什么它要这样做呢?我想(希望我的假设并不过分),也许是因为狗想要“品尝”主人的味道。由于爱着它的主人,它才会喜欢舔主人时的味觉和主人身上的气味。
母牛会舔它的小牛犊,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可以想象出母牛在做此举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幸福满足感。为什么它会感到满足呢?毋庸置疑,因为它舔到了小牛犊的味道,也闻到了小牛犊的气息。
现在,我们可以来大胆猜想,是不是在最开始时,人类的吻只是一种同化方式?换句话说,吻只是由于一种纯粹的性欲同化,通过味觉和嗅觉的神经中枢,而促使人类做出的一种反应?也许,在远古时期,人类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和舔上去的味道要比现代人更明显,有一个证据也许和这相关:远古时期人类的嗅觉和味觉都比我们现在要发达得多。
我们是不是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尤其是在情爱之吻、女子同性之吻和大量典型的原始之吻这些方面?对我而言,我总喜欢把原始之吻称作“品尝之吻”,在前文中——讲品尝在亲吻中起到的作用那一部分里——我就已经多次提到这点了。现在,我想再多说一件事:我常常听到年轻女孩儿在亲吻了成熟女人时会说:“你的吻尝起来真是美妙极了。”
作为爱情的一种自然表达方式,在亲吻时品尝对方逐渐被人们淡漠,亲吻变成了一种简单的唇部吸气动作。后来,它可以用来表达其他的很多种情感,比如说感恩之情、仰慕之情、悲悯之情、温婉柔情等。终于,吻所要表达的情感降低了强度,变成了一种日常的社交礼仪。
如果这个推理是正确的,那么,唇部之吻在它衍变的时光中,变成了与鼻吻一样的行为。这两种问好的方式在一开始都是一样的,但是唇部之吻比鼻吻衍变的外界条件要好些。唇部之吻变成了文明高度发达地区人们间的问好方式。现在,不管在何时何地,当原始人部落与文明国家的人民打交道时,都不会采用鼻吻来表示问好。举个例子,在马达加斯加就是这样的。但毫无疑问,原始人是用鼻吻来表达内心最深处的情感的。一个法国传教士曾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他重返普默图小岛时是如何被接待的:“当我们快要抵达这个国度时,所有的人民都在岸上集合了,他们手持着鱼叉,因为他们怕来者是敌人。但是,当他们看到我的教士服时,他们大声呼喊着:‘是神父来了,快把鱼叉放下!’到达岸边时,他们向我奔跑而来,一个劲儿地用鼻子来亲我的鼻子,因为这是这个国家的习俗。但是,欢迎仪式并不让我怎么开心,我也不大乐意参与到这种亲吻活动中来。”另外,文明社会的人认为鼻吻非常怪诞,我很怀疑哪位诗人有能力把鼻吻美化得充满浪漫和美感。
相反,唇部之吻却能让人联想起最纯美、最精致的诗歌。一位德国爱情诗人曾略带浮夸地赞美过唇部之吻,他说:“当我看见爱人的嘴里盛开着的朵朵玫瑰,就算是最耀眼的太阳也失去了光辉。”
“能摘得这些玫瑰的男人,内心一定充满了欢喜。在他处我也见过众多盛开的玫瑰,却没有哪里的玫瑰如这里的绚烂美丽。”
“山谷里的玫瑰花海是多么让人心醉,她的甜美和红唇让玫瑰一朵比一朵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