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次感受到死神的亲临,但无可奈何。春姐的牛皮筋绳确具奇效,似乎我越挣扎,它勒得越紧,说不好现在手腕上已经勒出红印子。为了防止我叫唤,她俩又塞了个袜子进我嘴巴。我只剩下听着春姐用那尖尖的、略带嘶哑的嗓子吩咐戈兰:
“也许你的一丝犹豫,就会使我们的大事毁于一旦。首座要是知道了,想必非常失望,”春姐又诡秘地对戈兰笑了笑,眼角看了我一眼,“她要是声张出去,你必定变成‘小偷’,人见人骂。我想着就可怜了,兰妹妹从小就出众拔萃,即便是首座也十分器重你。”
戈兰原本僵硬、惨白的小脸,隐隐然有所触动了,马上接口:“那么我们一定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春姐显然很满意,安慰戈兰了:“是嘛,终于开窍了!来,姐帮你一把。”这个老女人从上衣内袋翻出一个塑料透明封装包,里面是乳白色汁液。“这个或许能帮助你,首座给我的,死不了人、但能让抹掉人的一小部分记忆。不过你必须现在马上离开,药物发作需要一定时间,所以你务必在下面街口拦截她的父母,用什么手段就看你了。反正楼道的摄像镜头我处理过。”戈兰听完了春姐的话欲言又止,看了看始终攥在人家手里的簪子,咽了几下口水,终于默默离去……
室内剩下我和春姐,面对她,我身体不由自主地震颤,难以预测到她下一步打算怎样炮制我。老女人靠近我的脸,那股腻人的香味再次激发我对她的厌恶!她也是满脸嫌弃退了两步,三挑了我扔到地板上的一小瓶冰水,三下五除二地把刚才那包乳白色的汁液撕开包装直接倒入。然后春姐拿着那瓶水在我面前晃啊晃,还说:“麻烦你到森罗殿上走一次了。不要怪戈兰,她偷簪子失败并不足以构成你被做掉的主要原因。等着吧,我们大业既成那天,就会到你坟前说个明白。请享用——狼毒汁!”说完,她也不理会我口里发出惊恐的“呜呜”声,迅捷无伦地扯下了我口里的袜子,扼着我两边腮帮狠狠往下灌。
“咕嘟、咕嘟”,我身体扭动着反抗,喉咙也呛了不少,饶是如此,一瓶水愣让春姐灌了七七八八。末了,她居然不忘把袜子塞回我嘴里。大概我样子非常狼狈,眼角啜着泪水,衣领周围湿了一圈,她捂嘴作态笑了下,站起来好整以暇,准备离开。不提防,窗外嗖地一个东西打中春姐的背脊正中,这回轮到她硬挺挺往前扑倒,然后一个身影抢过来,出腿凌厉,直接踩到春姐腰间,把个不可一世的老女人登时变作一只被人践踏背壳的乌龟!
我认得这个背影,而且从未想过他会出现——杨德远他怎么总在我遇到困难或危险的时候出现的呢!“春仁,我今天溜达到附近,可就被你的香水味吸引住了。多年没见,还是不改当初的坏毛病啊!”杨德远的声音现在远不止一般吸引人,我简直感到是救我脱离苦海的仙音啊!我已经不计较他如何进来我的屋子了,兴奋地望着他弯腰反拗春姐的右手,抠出对方手心的簪子。那一刻,我忽然揪了一下心,难道他也对簪子有意?但见杨德远毫不费力提着春姐的肩膀往外一甩,“啪”地一声,老女人看样子就晕了过去。
我来不及高兴的当儿,咽喉一阵麻痹,浑身开始抽搐,血管里像塞了不少异物,整个人非常烦躁,又神思不定,好似脱离了人间。
“阿兄,羌人到底得罪了你什么,非要逼死他们寨子的人呢!”,女声在叱咤。我是眼花吗?在没有簪子的作用下,看到了那个阿菀,她在悬崖边,拿着长剑在与另外一男子游斗,剑花翻飞,光芒刺眼。“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汉人!拜了个羌人为师,就念兹在兹为他们说好话。”那边厮阿菀的兄长招招直指胞妹的咽喉,口里同样骂回去。忽然中间又跃出一个打着绑脚的男子,拼命用剑隔开阿菀和她的兄长,口里喊着:菀妹!阿菀出剑骤然变慢,就在她迟疑的一霎那,与她对战的那男的一剑挺前。可能出于自然反应,阿菀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发现脚下有异——已经晚了,她的身影坠入漆黑的悬崖下!
“菀妹,菀妹……”,绑脚的男子向前探身想拉住阿菀,可惜他慢了一拍,终究落了个空,当阿菀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轰的一声地跪倒在悬崖边。我觉得眼熟着,哎呀,认出了,认出来了,他就是那次我所见过的际山!此时的他,再无昔日的英俊潇洒、淡定豪迈,而是如痴如狂,青筋暴起太阳穴,双目泪水流连滚动。“菀妹,菀妹……”,他口里不停地念叨着,边膝行到崖边,抽噎不已。我感到不妙,忽然他纵身一跃,也同样没身漆黑的悬崖下了……
我冲过去大喊:“不要——!”
当我睁开双眼时,天花板白得吓人,右边的吊架挂着包药水,鼻子闻到很强烈的“医院味”,摸摸底下的被褥,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原来我还活着!于是不禁转过头,却瞥到杨德远在床头倒水,猛地想起他的那句对那个老女人说过的,看样子,两者似乎认识的。到底他是何方神圣?
于是,我冷冷地问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