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年间有个姓戚的,是河间的农家子弟。他自幼便身体瘦弱,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时,总是败在别人手下。因此,他常愤愤不平,便立志习武。那时候,河间一带剑客很多,一有机会,他便跟人家学上几招。这样到了壮年,他便能以拳术勇猛而闻名遐迩了。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游方和尚正手持饭钵乞食。他扬着胳膊走过去,把饭钵碰掉在地上,不但没有道歉,反而说和尚有眼无珠,不知尽早避开,冒犯了过往的客人。和尚只是微笑一下,什么也没说。戚某见和尚如此,就更加肆无忌惮,竟挥起拳头照和尚打去。谁知这一拳虽重,和尚却纹丝未动,戚某反而倒在几步之外。见此情形,戚某知道今天是遇上了高手。自己的拳术和人家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于是他急忙上前叩头请罪,询问高僧的来历。和尚说他是从少林寺来。戚某早就知道少林寺的大名,如今又见到这少林和尚果然身手不凡,便立即上了少林寺。他在少林寺学了几年,自以为学得差不多了,就离开少林寺到各处云游去了。
一天,他在塞外游历,看见一个人徒手和熊格斗,竟然一把便将熊的头揪了下来,还把熊的肋骨折断了。他很惊讶,便请求和那个人摔跤,不到一个回合,便被那人提起来扔进山涧里了。戚某受挫后,才感到自己的本事还不到家,便又回到少林寺向师傅请教。师傅对他说:“力量有人力、天力之别。我教你的力量可胜千斤,这在人的力量来说,已是极限了;超过这种力量的,就是古时候说的拔山扛鼎之力。有这种力量的人,是得天独厚的,不是人人都能具备的。”戚某说:“如此说来,就没有办法掌握这种力量了吗?”师傅说:“不是。掌握了人力的人,如果能继续服食炼气,就可以有长进。但是这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你如果真想得到它,就应该遍游名山大川,或许会遇到异人。”戚某听了,便决意到各处寻找,希望能得到高人的指点。他先到襄河汉水,又下三门巫峡,历经衡湘九嶷,还从罗浮到滇、黔,转而直至巴蜀。虽然已受千辛万苦,却一无所获。于是他又出陇右,来到甘凉。在那里,他听说大青山有个喇嘛功力不凡,曾经单枪匹马在宫廷中和几十名侍卫比武,竟能像提婴儿一样,把那些侍卫随意提起。他的力量可称得上是神力了。戚某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到大青山去拜访这个喇嘛,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可是喇嘛推辞不出。戚某拜访了几次,也没见到他的面。戚某拜师心切,便索性住到庙里,表示见不到喇嘛决不罢休。喇嘛被他的诚心感动了,终于召见了他。这位喇嘛看起来年岁很老了,他坐在石台上,白如银丝的须发披在肩头,面容古朴,行动蹒跚,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跌倒。戚某见他这种样子,心中很疑惑。喇嘛询问他的来意,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喇嘛听后,慢吞吞地说:“这是小事一桩,学得此术很容易。只是学了之后会给自已带来很多麻烦,我正后悔学了它。你学它做什么?”戚某以为喇嘛是在说大话,就回答说:“弟子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就是想见识一下大师的尤象之力,请求您把它的秘诀传授给我。如果大师不吝赐教,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喇嘛又问:“你真是铁了心要学它吗?我近来枯槁岑寂,安守这里不动,就是怕因力而惹祸。你如果得到秘决、有了神力,以后想解除它,也不可能了。”戚某发誓,决不后悔。喇嘛见他决心已定,便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绕着屋子走了几步,脚下的砖石便都被踏碎了。他又用手指去刺石壁,就有如用锥子画沙堆,一下子就刺进去几寸深。戚某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喇嘛指着山下的一丛绿草说:“你把那些草拔下来,吃二十一天,吃完以后,即使是蛟龙虎豹也禁不住你抡拳一挥。可是你千万要记住,要谨慎行事,更要注意断绝房事,否则的话,有了灾祸谁也解救不了。”于是戚某按照喇嘛的吩咐,拔草吃了下去。不久,便觉得浑身冒火,双手坚如铁石。几天以后,逐渐舒畅些,便启程回家了。当走到陕州的时候,偶然觉得背上很痒,就伸手隔衣服去搔痒,一抓,衣服便如烂纸一样被撕破了。他雇了一头很健壮的骡子,骑在骡背上稍一用力,骡子就被拦腰折断了。就像用剪刀剪的。戚某自己也觉得很吃惊。骡子的主人见骡子死了,就抓住他的胳膊,让他赔偿,戚某一甩胳膊就把那骡子的主人抛出十几丈远。人们都不敢靠近他,他只好自己朝家走去。一天能走七八百里,踩过的木块石头,都成了碎末。一吃饭,碗筷等器皿便破裂折断了。等他到家,衣服全都挣开破碎了。到这时候,戚某才真有些懊悔,知道是喇嘛的话应验了。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毫无办法。
戚某终于回到家里,心里很高兴,便伸手去敲门,结果门墙随手却倒塌了。家里人见到这种情景十分害怕。戚某为自己的神力所困扰,也不敢和家人接近,只远远地站着和家里人述说因果。家人听了,也惘然不知所措。夜里,戚某独自一人睡在一间屋子里,偶然一翻身,炕便被压塌了。到天亮时,他对父母妻子痛哭流涕,告别家人,要去拜访喇嘛,乞求解除他的神力。戚某一去数年未归。他的儿子长大了,很思念父亲,便到大青山去寻找。到大青山才知道,他父亲已经身披袈裟,削发为喇嘛了,跟传授他神力的喇嘛居住在一起。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既然神力解除不了,又不能靠近尘世,便只有如此了。戚某的儿子估计父亲不会回家了,便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