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想站稳脚,却不由自主向前倾去,踉跄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没有站稳,顺着坡就滚了下去。
跟在她后面的两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齐声叫道:“宁嫔……”
春草拉扯披风,一把没拉住,反倒差点被带倒一起往下滚,这要滚下去压着可不得了,春草见机往旁边蹭了几步,抓了个草根,稳住了身子。袁瑗薇急了想扯住她救人,可是因为太心急,忘记了自己也在坡上,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离宁嫔两步的赵瑶影更是扑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个球似地滚落下去。
站在坡下的孙清扬看着上面滚下来的宁嫔,心知不好,这要让她滚下去,怎么碰都保不住肚里的孩子,她虽然对宁嫔没什么好感,但那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朱哥哥先前就想双喜临门,虽然这不是她的孩子,却也是朱哥哥的,先前叫福枝回去拿大毛的衣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电光火石之间,她将身边的杜若一扯,“快,接着宁嫔。”
主仆二人都向前扑倒在地上,将自己当做肉垫,希望能将宁嫔接住,垫上一垫,免得她撞到梅树上。
宁嫔只觉得得一路咚咚滚了下去,有小石子,有落在地上的小树桠,虽然穿着棉衣裙,还是咯得身子一歪一歪的疼,幸好,她离孙清扬她们不太远,被那主仆二人抱着给阻拦下来,虽然三个人还是顺势滚了几步,但势头却减缓了许多,横躺着半天没动。
赵瑶影她们跑下来,见到躺在地上的三人,连道好险,再滚下去,不光会撞到梅树上,还有一个被掩着的水沟,滚进去就是不受伤也会受凉,双身子的宁嫔如何能够受得住!
宁嫔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被她们扶起来半天才向孙清扬主仆道谢。
袁瑗薇连声让丫鬟们给她们仔细检查,又让人到前面亭子里去给太孙妃回禀一声,免得那边久侯她们不见担心。
好在宁嫔除了脸上和手上被树枝刮了几道浅浅的伤痕,身体因为穿得多,也没伤着哪里。
倒是孙清扬主仆,浑身脏兮兮的不说,头发也乱七八糟,还沾了些枯枝败叶在上面。
袁瑗薇直拍胸口,“宁姐姐,你可把人吓死了,这要不是清扬她们接着你,得出多大的岔子,要是伤了你肚里的孩子,可怎么办?下回你可再不敢做那样拉拉扯扯的动作了,你刚才要是不和我们推搡,也不会滑倒,太吓人......”
宁嫔惨白着一张脸,“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脚下就是个坡。”
赵瑶影皱皱眉,“宁姐姐,可是我的丫鬟给你系披风用力过猛将你带下去的?”怎么好端端地宁嫔会摔倒在地上滚下去,赵瑶影虽然不信春草会做什么手脚,却也只能拿自己的丫鬟说事。
没出什么差子,宁嫔这会儿只想息事宁人,快些回去休息,何况赵瑶影本就是一片好意,那春草正给她戴风帽,也无处用力推她,最怀疑的是袁瑗薇,但见袁瑗薇一脸关切,比她还害怕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将那怀疑的话说出口,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谁都没看见当时的情形,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罢了。
“是我不够小心,不关袁妹妹和春草的事,她们还想救我来着,只是施手不及。我没事的,只是今日不能去踏雪赏梅了,还请你们给太孙妃殿下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众人见如此,也不留她,只交待她的两个丫鬟好生看护,随她去了。
正好福枝抱了件玄狐皮的披风来,孙清扬忙叫赵瑶影系上,“眼看这风起了,你们也快去劝了太孙妃回去,我们这灰头土脸的,就不过去了,直接回去换衣服,福枝再跑一趟,请母妃请个太医去晴雨阁给宁嫔诊个脉,眼下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还是小心一些好。”
*
回到菡萏院,孙清扬沐浴更衣后,进了堂屋,看见黄梨木雕花桌上的青花白地瓷瓶里的红梅,衬得房间暖意融融,脸上笑眯眯地,像是完全忘了早起那档滚地葫芦的狼狈,“这花可是赵姐姐让人送来的?”
福枝打个千,“可不就是赵嫔,方才让秋菊姐姐送来的,说是让给您压压惊。”
孙清扬凑到梅花跟前闻一闻,“这红梅看着喜庆,香气却赶不上腊梅,过两日等红梅谢了,我们摘几支腊梅给赵姐姐送过去。她也是,当我三岁小孩呢,还压惊,今个受惊的可是宁嫔,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虽然已经三个来月坐稳了胎相,那样到底是受惊,不知道她哪儿有没有送花过去?”
“听秋菊说,宁嫔那边,是袁嫔让人拿了梅花过去的,不光送了梅花,还抱了个玉堂富贵哥窑瓷瓶,直接插了几枝上好的红梅,想是要同宁嫔交好呢,”
听福枝提到袁嫔,孙清扬略有所思,当时众人都没有看见,她站在坡下,却仿佛看到袁瑗薇有个推手的动作,虽然不敢肯定,却也知道宁嫔这一摔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她当时不说破,是因为宁嫔自个都不肯说,她说出来,袁瑷薇完全可以说是被冤枉,这种没有第三个人做证的事情,说出来就是笔烂帐,扯都扯不清。
可是,总该点一点宁嫔吧,要不然她再吃亏上当,保不住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贵嫔,中午你想吃什么?”福枝轻声问道。虽然是在大厨房里拿饭菜,但只要使些银子,就能吃上自己可口的饭菜,而且,现在马六媳妇,就是璇玑在那儿当家,她们可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尽可随着意的吃。
“你让大厨房里煮一碗汤圆给宁嫔送过去,她怀着孩子又受了今天这场惊,还是要小心些好,同她说,要是不喜欢吃,就赏了给下人们,喜欢吃,也先拿银针什么的验一验,我一般是不给孕妇送吃食补药的,实在是看她今天受了惊,让她注意些。另外,要是那袁嫔送的花和瓶在她屋里,你就说听我讲的,孕妇的屋里不适合有薰香花草,免得过敏,要是没有,这话你就不要再提。”
汤圆,圆滚滚——袁,暗示宁嫔今个这一劫和袁嫔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听了孙清扬的吩咐,福枝惊疑,“今个奴婢去太子妃殿下那儿说让请太医的事,太子妃殿下就盘问了奴婢半天,因为当时情形奴婢也没见到,说不好,只讲宁嫔摔下坡,被贵嫔您和杜若姐姐接着了,而今听贵嫔的意思,难不成还另有隐衷?”
孙清扬挥了挥手,“你别问了,我也只是担心她罢了。对了,母妃请的太医有没有说什么?”
“因为知道贵嫔可能会挂记这事,我给晴雨阁的丫鬟们说了,一旦有什么情况,让给菡萏院回个话,这半天没见人来,想是没什么事情,要不等会我送汤圆过去再问一问吧?”
孙清扬想了想,“算了,你把我盒里那颗金珍珠拿一颗给宁嫔送过去,还是不要送什么汤圆了,只说那珍珠圆滚滚的,送与她压惊。”
收拾齐整的杜若进来听见,嘟起嘴不情愿地说:“那金珍珠可是皇太孙赏您让串珠花的,您一共才十颗,送给她一颗,再上哪找那么好品相的珠子来配?今个可是我们救了她,要谢也该是宁嫔来谢我们,怎么倒要您破财?”
孙清扬笑起来,“怎么杜若你成了个小气包,守财奴了?平日里给你打赏封红,你可是回回嫌主子我给少了。”
杜若拿了干帕子站在孙清扬身后,给她绞头发,“那能一样嘛,您打赏封红给我们,是肉烂了还在锅里头,这送出去的,可就成别人的了。再说她宁嫔一幅娇弱不胜力的样子,当司帐那会儿,我就说她比个主子还有派头,可不巧说中了吧?七八个司门司帐,就她怀了孕,一步登天,成了皇太孙的嫔妾,等殿下回来,要是他带出去的司门再有一两个怀孕的,他屋里的人一大堆,我看您能顾得了那一个?就您这十颗珍珠,说不定还不够赏的。”
孙清扬不吃醋,杜若心里可是为她不平了许久,不光不捻酸吃味,还要帮着照看皇太孙殿下的大小老婆们,她家主子也真是太心善了。
孙清扬一边示意福枝照她的话做,一边和杜若闲扯,“哪儿能那么巧,她们都是喝了绝育汤的,要不皇太孙殿下也不会带去北巡。”
杜若鼻子里哼了一声,“宁嫔不也是喝了的,怎么就怀上了?当时奴婢还在想怎么殿下陪皇上北巡,没把最得宠的宁嫔带去,现在想来,怕是那会儿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上,怕跟着外出颠簸保不住胎,依奴婢看啊,这宁嫔心眼多的很,您可别被她娇滴滴的样子骗了。”
孙清扬不以为然,“殿下走前几日她才侍寝,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就一准能怀上?怕是凑巧,你多想了吧。”
杜若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宁嫔的做派让她觉得还是小心些的好,“要不是这个原因,她怎么会不跟着去?要是她想去,殿下肯定会带她,那几个司门司帐里,就她最得宠了。我看宁嫔那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动心,贵嫔,您可别小瞧了她。”
孙清扬笑起来,“她再强,还能强过那几个去?你太多心了。殿下虽然喜好女色,却不是昏庸之辈,在他跟前用心机,只怕死的更快些。”
“反正她能够一举得孕这件事,我就觉得很玄乎。除开这个原因,我想不出为何她会不跟着殿下去。”
“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虽说是跟着殿下,那北边又冷又寒的,怎比得京师处处繁华,她不去也不难理解。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左右她现在怀着殿下的孩子,我能保全的就要保全,殿下嘴上不说,心里可盼着呢,别人家像他那么大的年纪,早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