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利弊权衡后,陈欧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将“301”的促销活动延长两天。2013年3月1日12:07,陈欧在微博上宣布了这个决定:“今天确实流量远超预期,说实话,我们从来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的用户来聚美周年庆。谢谢大家的支持,我觉得很惭愧,没有让每个用户享受到好的体验。也请不要担心,我们会把周年庆活动延长两天,优惠力度不变,红包和代金券都可以使用,用户的利益,我们坚决保证。”
聚美优品在用天创造了10个亿的销售额,这是电商行业的一个奇迹,更刷新了天猫在2012年“双十一”促销活动当天的百度搜索指数,成为2013年最闪亮的开年大促活动,连锁带动了整个垂直美妆电商市场的全面爆发,据不完全统计,“301”大促短期内带动了近30亿元的美妆市场销售。
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奇迹面前,陈欧感受最多的是“惊”,而不是“喜”,因为除了网站方面的大麻烦,聚美优品的物流体系也崩溃了,仓库爆仓,上百万的包裹在仓库里堆成小山,陈欧找不到足够的渠道来把这些包裹如期发出,这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且,活动时间延长无形中也增加了聚美优品各方面的运营成本,聚美优品不得不做出相应产品利润的让渡。包括陈欧在内的全体聚美人近一周平均工作时间都超过18个小时,陈欧直接病倒了。
用户的责怪、投诉、质疑再次铺天盖地席卷了聚美优品,涌向陈欧的微博,病中的陈欧只能一再地发表诚挚的道歉:
“‘301’周年大促落下帷幕,谢谢大家的支持。这次我们搞砸了,订单远超处理能力,虽然我们的仓库已经24小时连续运作好几天了,目前还压了上百万单。除了深深的歉意,我们不睡觉也会全力解决问题。另外,再次重申,我们的客户和品牌比生命还重要,聚美会一直为100%正品代言。”
“这次物流崩盘,客服人员翻倍也接不起电话了。请大家不要着急,我们这周之内肯定发出所有的订单。”
“最近觉得自己挺丢人的,3年的企业,竟然出现物流和客服的全面崩溃。河马的嗓子都已经说不出话了,不少同事也累倒了。大难时看人品,一直坚持着的同事们,你们辛苦了,解决完问题,一定好好慰劳你们。没收到货的聚美粉们,真心对不住了,我们不会逃避,一定会快速把货发出,并给你们补偿的。”
“301本是个奇迹,硬生生因为物流成了个悲剧,还伤害了那么多信任我的用户,315前投诉电话客服还接不起来,真心觉得自己是SB。”
在那段时间,陈欧发现,自己除了对用户表示诚挚的歉意外,居然什么都做不了,一股深深的挫折感笼罩着他。“大家看,我们最惨的时候发个微博就被客户淹了,当时有100万的包裹发不出去,还有很多微博是网友骂我的,有一个电视台做了一个小时节目攻击我,分析我的前世今生,分析我是一个怎么卖假货的人,这就是遍体鳞伤吧。”无论何时回想起那段时光,陈欧内心都还能感受到当初那种深刻的痛苦。
在“301”事件过去后的这几个月,陈欧总感觉自己好像被绑住了手脚,干什么事都当机,做什么都被网友骂,整个人变得很颓废,他连微博都不太敢发。“301”不光被用户抱怨打不开网页、发货太慢,在客服完全联系不上的情况下,有人开始质疑聚美优品卖的化妆品有假货。
陈欧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不管内心经受着多么大的痛苦和煎熬,他都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尽快找出问题,让因为高速前进而意外脱轨的聚美优品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
在痛定思痛之后,陈欧开始针对“301”期间出现的问题,一一设法解决。在网站IT技术方面,聚美优品提高了网站的稳定性及订单服务能力,并开出百万年薪急招CTO(Chief Technology Officer,企业内负责技术的最高负责人);在仓储物流方面,聚美优品挖到了仓储经验丰富的原亚马逊副总裁周涛,并将发货能力提升了3~4倍,新仓库容量是以前的20倍,同时对库存实施了严格的“浏览控制”,在每一款单品库存量不足20%时就马上启动补货措施……在陈欧对聚美优品进行一番对症的迅速调整后,聚美优品很快就恢复了元气,随后的3.5周年大促活动的成功,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到2013年年底的时候,陈欧才完全从“301”事件带来的挫折感中走出来,他感慨道:“真正能让你倒下的,不是对手,而是绝望的内心。所谓门槛,过去了就是门,没过去就成了槛,但如果倒下了,那就永远没有机会迈出那关键的一步,顶住!”
在面对天使投资人徐小平时,陈欧也深刻剖析了“301”事件的根源:“这次说实话,聚美之所以有这么大的风波,我们总结,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得罪了消费者,我们伤害了消费者,如果消费者在我们这儿的体验很好的话,就没有那么多负面影响,也没有那么多投诉,很多事要好很多。回首这次事件我觉得是企业成长历史上最深刻的一课,但是这一课也让企业变得成熟。”
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2014年3月1日,是聚美优品4周年的日子,聚美优品开展了盛大的4周年庆促销活动,这次网站没有当机,仓库没有爆仓,看到销售量飞速上升,陈欧的心情非常好。在15:48,好几天没发微博的陈欧在微博上晒出了公司为4周年庆准备的精美蛋糕。白色的蛋糕上面是粉色、红色的装饰,梦幻而唯美,是女孩子们喜欢的风格,就像聚美优品一样招女孩子喜欢。
在2013年的3月1日,陈欧没有这么幸运,他经历了人生最悲凉的时期,就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样:“即使把钱都快造光了还找不着北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悲凉。”“301”是聚美优品史上的滑铁卢,陈欧自己也没有哪次经历像“301”这般惨烈。因此,在“301”事件过去后许久,陈欧每次想起都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我就像坐飞机,突然一下飞到云端,陈欧体的火爆,使聚美日均流量都翻了n倍;当机一天,所有人都沮丧了,飞机坠机般跌落谷底。最可怕的是错误估算了发单能力,发现原以为7天能发完的单量需要半个月,而且每天的生产能力甚至没法应付新生成的订单。”每次描述“301”当时的情形,陈欧都是一脸严肃而紧张的表情,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聚美优品当时的发展速度太快,而公司内部机制却没有跟上公司发展的速度。
值得庆幸的是,“301”事件带来的并不都是坏事,还有好事——实现一个营销奇迹。一般电商翻一倍两倍,但聚美优品当时如果没有出现网站当机的问题,可能会翻40~50倍的量级,这其实大大超出了聚美优品当时的仓储能力。但对此,陈欧做了深刻的反省:“当时聚美太贪心了,这个量不是当时我们所能吃掉的。”
在2013年“301”大促当天,聚美优品的百度指数达到100万,是全网搜索第一的关键词。聚美优品的百度指数从四五万直接翻到100万,翻了20倍,而京东2014年做“6.18”大促活动的数据也只是从40多万翻到60多万,只增加了50%。从这个数据来说,聚美优品“301”促销做到了电商行业历史上最强的一次营销,在情况预估不足的前提下,这次营销强大到连聚美优品自己都完全扛不住,出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在陈欧看来,“301”大促总的来讲是好事,它暴露了公司的问题,使这些问题得以更早地解决,更为公司的进一步发展铺好了路;同时,它也证明了聚美优品跳得很高,公司员工会觉得有努力就有未来。
对于“301”大促的失败,陈欧一直耿耿于怀,他总想着要把这一局扳回来。就像他在微博上说的:“301物流、客服体系崩盘,让无数支持我们的朋友失望了,我能做些什么来补偿你们呢?”
抱着补偿用户的心理,陈欧在“301”过后的几个月里,全面发力调整聚美优品的仓储物流系统,比如聚美优品上海的仓储就升级为原来的3倍,全面升级拣货、发货等流程。在网站技术上,陈欧带领公司的技术团队加班加点地进行升级优化,已经能够确保不再在出现“301”那样的悲剧了。
而对于各路网友的吐槽,陈欧也变得能够乐观地理解了,他认为吐槽说明抱过希望。于是,在一番重整旗鼓之后,陈欧决定在2013年8月1日,以聚美优品3.5周年庆的名义再次举行大型促销活动,以挽回在“301”大促中损失的声誉。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就引起了大众的关注,网友们纷纷吐槽:“聚美优品这是在颠覆周年庆的规则”“陈欧是把周年庆掰开来玩啊”“如果周年庆可以是3.5,那 3.5后是不是还有无数个3.X”?尽管网友的吐槽声一片,但不可否认,在产品和价格越来越同质化的今天,3.X周年庆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消费者,3.5在当时成了一个热门话题。陈欧也顺势加入调侃3.5的热潮:“下个月我就30.5岁了,要不要办个party纪念下?”
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成为悲剧,陈欧在活动开始前几天,就先发制人,对外宣布推出真品联盟,以应对“301”时用户对聚美售卖假货的质疑声。
真品联盟是什么呢?说得简单点,就是授权给聚美销售的化妆品品牌的每个产品都有相对应的一串数字,这就是防伪码。真品联盟首批有60多家化妆品品牌加入,包括兰芝这样的一线大牌,只有这60多家化妆品品牌卖给聚美的产品才有防伪码。。用户拿到手上去真品联盟网站或化妆品官方输入防伪码就能判断真伪。
陈欧觉得,在“301”事件中遭受假货质疑后,正是推出真品联盟的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他希望这个防伪体系能影响整个化妆品行业,当然是正面的推动。
回到“301”大促的直接后续事件上,尽管陈欧急于通过“801”这场战役来为自己正名,但在选择战术时,陈欧表现得格外谨慎,“这次就是收着来”。或许正是因为陈欧的谨慎,聚美优品事先的营销预热才没有导致“801”当天当机,这是聚美优品历史上第一次扛住了大规模的流量冲击。同时,为避免出现爆仓,陈欧还对聚美优品的仓储物流部门发出一个严肃的要求:“801”的所有货品必须3天之内发出,以实现用户最佳的购买体验。
聚美优品高级营销副总裁刘惠璞认为,有时“大促”对用户体验是一种伤害,会影响消费者的二次购买意向,也会抑制大促前后消费者的需求。大促对聚美优品最大的考验不是能卖多少货,而是保证用户体验。
对于“801”大促,陈欧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801应该是聚美的涅槃重生,之前所有的质疑我们给出答案,所有的问题我们解决,希望从此聚美重新走上快速奔跑的道路。”
在“801”大促成功后,陈欧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至少,我们比原来更成熟了。”
曲线总比直线美
别后悔走过的路,无论它是错误的还是正确的
陈欧曾在自己的微博上写道:“别后悔走过的路,无论是错误的,正确的,辉煌的,颓废的,都无法重来,但仅靠一个形容词就过一生的人未免太无趣,别擦去精彩和伤痛,美好的日子给你带来快乐,痛苦的日子给你带来教训,朝前走就是了。”
第一次创业刚开始,是陈欧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他曾对着一碗两块钱的鱼片米粉自我鼓励坚持下去,他回忆说:“就看着米粉,我说我会努力加油,会成功,你会成功的。”
在“301”事件发生后,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用户投诉和谩骂,以及竞争对手的落井下石,陈欧一度陷入伤心绝望中,他甚至心灰意冷地告诉刘惠璞:“我觉得的确我们太年轻了,我们没有办法驾驭这家公司,可能我们都遇到了能力的瓶颈,应该把公司卖掉。”可是第二天醒来,陈欧又变成一副满血复活的姿态:“我觉得我们公司是一个50亿美元的公司!”
痛并快乐着,自信又自哀,偶尔还有神经发作式的狂暴症,这就是陈欧每天生活的常态。在经历“301”刻骨铭心的阵痛之后,他已经明白:人要想更好地活在当下,放眼未来,就必须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忘记曾经的伤疤,毕竟现在伤口已经抚平,就不要过多地计较和怨恨了。计较只会让自己更加偏执,更加劳心劳累,要想自己轻松自如地活在当下,就忘记过去的伤痛吧。
分析自己之所以能带领聚美优品走到成功上市这一步,陈欧认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觉得我自己有点没心没肺,怎么说没心没肺呢?我是所有的,过去的好的坏的我都忘得很快,不停地往前看,不停地追逐下一个目标。我会把过去的胜利果实忘掉,过去取得的成绩忘掉,过去的一些挫折、痛苦忘得很快,可能我会记住怎么回事下次避免,但我不会让过去的挫折的阴影去影响我,我会努力往前看,我是很乐观的一个人。”
陈欧一直视苹果创始人乔布斯为他的偶像,他不仅欣赏乔布斯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态度,更欣赏乔布斯敢于和过去告别的洒脱和从容。乔布斯离开苹果12年后再次回归,被人称为“王者归来”,王者乔布斯归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公司所有的文件和旧机器一起打包,送到斯坦福大学存档。
乔布斯这样说过:“将这些过去沉积的‘蜘蛛网’清除干净……我们不要总是沉湎于过去。”的确,乔布斯没有被过去所束缚和羁绊,他非常重视今天和明天的伟大力量:“重要的是明天将会如何。因为你不能总是回首过去,然后大呼:‘噢,天哪,你知道,要是当初我没被解雇就好了,我真希望当时自己没有离开这里,但愿这样或那样就好了。’这样说毫无意义。我们应该放手去创造明天,而不是为昨天发生的一切懊悔。”
不沉湎于过去,应该去创造明天,正是秉承这样的理念,乔布斯把握住了当下的力量,实现了人生的一次又一次飞跃。
生活里,我们适当怀旧是正常的,也是必要的,但沉湎于过去就是一种病态了。把过多的时间放在过去,会阻碍你的思维,使你拒绝活在当下。
我们需要做的,是把握好当下的力量。过去的再美好抑或再悲伤,那毕竟已经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沉淀。如果你总是因为昨天错过今天,那么在不远的将来,你又会回忆着今天的错过。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你永远是一个迟到的人。不如积极参与现实生活,如认真地读书、看报,了解并接受新生事物,积极参与改革的实践活动,学会从历史的高度看问题,顺应时代潮流,不能老是站在原地思考问题。如果对新事物立刻接受有困难,可以在新旧事物之间寻找一个突破口,例如思考如何再立新功、再创辉煌,不忘老朋友、发展新朋友,继承传统、厉行改革等,寻找一个最佳的结合点,从这个点上做起。
有人曾经说:“不是时间流逝,而是我们流逝。”不是吗,在已逝的岁月里,我们毫无抗拒地让生命在时间里一点一滴地流逝,却做出了分秒必争的滑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