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九天宫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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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庙堂密语

“当当当!”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在耳边响起。我猛然扎醒,揉揉眼睛一看,见到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孩。他得意地说:“没想到来得最晚的小崽子是个懒鬼,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还非得我这个师兄,敲锣打鼓来请你才能起床!”

我看了他半响,才把三魂七魄聚拢,想起他是师叔最小的徒儿,叫文斌。

我问:“文师兄,现在什么时辰啦?”

他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现在是辰正(早上8时),我们都吃完早餐啦。想不到你还没有起床。真是懒鬼一个,比我还懒。”然后把我驱赶下床,说:“快快快,赶紧洗脸去。你师父在庙堂等着呢。”

“哦。”我说完就跑去洗脸了。由于太小,乳齿刚长全,所以我洗脸不用刷牙,只要漱口就行了,倒也挺快。我洗漱完后跟着文师兄快步跑到祠堂。在那里只有师父一人坐着。他面前那张简陋残破的木桌上端放一碗面和一双筷子,那面还冒着热气。师父见我们来了,说:“天莱这碗面是留给你的,快吃完,我们要开始早课了。”

我端起面,说:“对不起师父,我起晚了。”

师父还是静如秋水,说:“你昨晚半夜还没有睡,今天早上算起得早了。”

我听了一脸疑惑,问:“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半夜还没有睡?”

师父却不回答,只是说:“吃东西别说话,小心呛着。”

“哦……”

不消一会儿,我已吃完面用袖子抹干嘴上油腻,高兴地说:“师父我吃完啦。”

师父看了我一眼,说:“以后吃完东西别用袖子擦嘴。”然后拿出一张大手帕,撕下一个角,说:“你以后用这个擦嘴,擦完后记得洗干净手帕。”

“哦……”

师父随后带着我们两人离开了祠堂。路上,我问师父:“怎么不见师姐呀?”

师父说:“你师姐今天跟你师叔练刀法。今天你们两个跟为师学。”

华山跟其他武林帮派不同。尽管每个徒弟都有自己的师父,但其实所有徒弟都可以跟任意前辈请教。因为能得到所有前辈的指点,因此一直以来华山的弟子都是武林公认最全面的。

我第一课是认字,不但第一课是认字,刚来那些我都在认字。师父说一个人可以不会用剑,但不能不会写字。没有剑,人也可以闯荡江湖,不认字,则寸步难行。没有剑的剑客依然是剑客,不认字的带剑之人不过是流氓。所以在学剑之前,首先要认字。认字为了可以读书,读书识书,习礼守礼,求知达知。不认字不知深浅,不学礼不懂规矩,不求知不明方圆。剑不过是为达到目标而运用的一种工具,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知道实现目标的方法才是根本。因此,师父说,在完成知业之前,不会教我剑法。

我问:“那完成知业要多久呀?”

师父说:“常人最快要十四五岁。若是天资聪颖,十二三岁便能学有所成。”

我又问:“那为什么师姐她这么快便能学剑?”

师父说:“她来时已知书达礼,悟性又高,不到两年就完成了知业考核,所以现已开始学剑。你不还认字,所以要先认字。”

“哦……”

我在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而另一边师父则对文斌教授知业。所谓知,就是知识,摩天崖的知业包括四经,《算经》、《法经》、《律经》、《蔵经》。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算经,如果不掌握算经,学心法时就无法掌握。但算经却是如此枯燥乏味又艰涩高深,因此很多弟子最害怕就是这科。

那天师父正是给文斌教授《算经》。文斌是听得一头雾水,连连摇头。师父却也不生气,还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讲解。可怜文斌最终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很快到了日中,师父说:“你回去耐心想想吧。早课就到此为止了。”然后他们过来看我练字。

师父首先写出日月山川水火土木八个字,指着一个个字考验我记不记得,然后随机说出某个字让我写出来。没想到我居然全部都通过了。师父第一次出现了笑容,说:“你天资不错,认字还挺快的。”

我高兴地说:“那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学剑啦?”

文斌轻拍一下我的后脑,说:“你倒是想得美,想当初哥也是一天认二十几个字,但学知业都快两年了,还学不到一半。”

我摸着后脑问:“知业那么难吗?”

师父说:“每个人天资倾向不同,有些人学文较快,有些人习礼较快,有些人求知较快。这些都说不定的。”

“哦……”

师父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早午晚三餐都在祠庙的偏室吃,所有人都来,包括长工夫妇。长工夫妇就是雇佣来专门解决我们伙食的。他们不但负责煮食,也负责料理圈养的畜生,和祠庙周边的菜地。除了师父和师叔偶尔会从外面带几包米和一些应节食品回来外,基本上我们所有吃的都来自他们的辛勤劳作。因此尽管他们是下人,但每个人对他们都很客气。

吃完饭后,师父让我们帮长工夫妇收拾好碗筷,然后回去午休,他跟师叔有事商量。却不知怎地,我怎么都睡不着。于是见师姐入睡后,我便偷偷溜出来。溜出来后也不知道去哪,就决定去听听师父和师叔究竟商量什么。

我偷偷地从侧门溜进庙堂,往里面瞄了一眼,果然见到师父和师叔在说话。我不敢再靠近,生怕他们发觉,就躲在外面倾听。

“今年到我们主持公开课,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房间。师兄你看怎么办?”是师叔的声音。

“估计会来多少人?”师父问。

“去年知业未竟的华山弟子应该有两百多人,就算今年只来大半,也有一百七八十人。眼下把各间宅子每个房间都挤上都不够五十人睡。”师叔的语气有点焦躁。

停顿了片刻,师父说:“看来不能在摩天崖搞了。我们到山下的村子征用一些房子,到那里搞吧。”

“可是,华山这个已传统延续了一百多年,从未有离开过本峰,到山下恐怕不妥吧。”师叔有点担忧地说。

“十年前那一战之后,摩天峰就剩下你我二人了。旧的殿堂全部被毁,现在是确实没有地方了。如今莫说摩天崖,就是整个华山也是百废待兴,非常时期自然用非常办法。”师父说道。

我想,十年有一战?听起来好像很惨烈的样子。

“师兄说的是!——另外还有一事……”后半句师叔说得有点迟疑。

“你说。”师父说。

“我想问天莱那孩子……”师叔越说越小声,似乎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的事涉及九天宫,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师父说。

师叔大概怔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如此说来,他莫非和天月、天启都是……”

“他和他们不同。那孩子有自己的命运。这事以后就不要提了,你就当他只是个天资奇高的徒儿好了。”不等师叔说完,师父打断说道。

师叔应诺:“是。”

天资奇高?是在说我吗?可是爷爷一直说我是他众多徒孙中资质最愚蠢的一个呀。我开始意识到,或许我也很厉害,我可能不输给师姐呢!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我溜出了祠堂,摸回卧室里装睡。我想,或许,我并不愚蠢,或许,我也能追上师姐,嗯,是的,我一定能追上师姐的进度!

午休过后,我们又要上课了。师姐依然跟师叔一块练习,而文斌依然则跟着我师父。师父问文斌:“早上的问题你理解没有?”文斌摇摇头。看着他,我忽然觉得好像我跟爷爷对话的情景。虽然过不了不久,却感觉好像几年那么遥远。我越想越糊涂了,究竟之前的事是不是真的?稚气的我隐隐觉得那只是一场梦。

可我没有机会多想,师父让文斌自己一个人解题,已走了过来。

师父说:“你认字速度不错,下午我们学十个字。”

我高兴地说:“好呀。快点认全就就可以快点练剑啦。”

当时已是四月阳春,华山的东华峰摩天崖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下午的阳光懒洋洋,有微风,吹得树林梭梭地响。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躺在青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无边无垠,白白的云朵缓缓流动,稚气的我有了惬意的倦意。

我醒来时已是夕阳时分。是文斌叫醒了我。“喂,起床啦!懒小鬼。”他得意地冲我喊道,“我以为自己够懒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懒的。小鬼,你属蛇的吧。”

我这时清醒过来,问:“什么属蛇呀?”

文斌说:“你的生肖呀。”

我想了一会,却不知道怎地,好像知道什么,于是分辨道:“我不属蛇,我属虎。”

文斌更得意了,说:“哎呀,还不承认呀。你那么懒,整天就像蛇一样懒在地上,还说不属蛇呀!”

我嘟着嘴说:“我不属蛇,我属虎!”

文斌还想嘲笑我什么,师父的喊道从远处传来:“你们还不走,太阳快下山了。”

我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夕阳无限红,把整片天地都染成了橘红色。夕阳下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我们,拖着长长的背影。这时一片候鸟从天边飞过,发出阵阵苍凉的叫声。那一刻,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我记得,师父回望我们那刹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惋惜。稚气的我不知道他在惋惜什么,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他惋惜的是我们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却永远显得那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