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让少年的笑意完全凝住了。动静越小,代表情况越严重,而此时诺大的雅轩竟静得落针可闻,气氛也陡然紧张到极致。即便我心神再定,可毕竟年少,在这种情况不禁暗暗握紧了摆放在地面的木剑。
我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定然有不少高手在暗处保护。只要他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把我轻易抹杀。我首次体会到传说中的那股无形的王者压力。有些人不论他性格如何,待你如何,但只要他身份在那,在他面前,你就永远会感到被一股万斤重压压得难以动弹。
“大胆!”少年突然变色,厉声呵斥道。他的手还猛然拍打到案几上,发出惊心动魄的雷霆震响,仿佛再加一分力那案便要粉碎。
若是寻常弟子见是如此声势,只怕早吓得五体投地,连连求饶。但我先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才缓缓说道:“天莱确实大胆,让殿下见笑了!”
少年表情这才缓和下来,露出淡淡的笑意。我见况暗暗长吁一口气,好险!差点就猜错了。我当时分析,他若有心拿下我,话音落时就是最佳时机,如果当时不拿下,反而会给我留下防备时机。反过来,既然话音落后,迟迟未见动静,说明他还在考验我。
这一次我又蒙对了。
少年十分欣赏地打量我,说:“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至少拥有四种优秀品质,也难怪剑圣会收你做弟子。虽然有些嫉妒,可是我不得不服,你确实比我更适合。”
我微微一怔,竟是如此。
……
用过晚膳,他带我上了醉梦楼屋脊。这时雪已止了,漆黑的夜,银白的雪,巍峨的建筑,璀璨的灯火,倒映在醉梦楼前一泓清水之上,美不胜收。
他问我怎么猜出来的,我便如实回答。
秦明贵为三公亲孙尚可以真面目示人,少年却要刻意掩饰身份,因此地位必然在三公子弟之上,那只有诸国王子、帝国皇子与帝国王子三种;诸侯王子虽名义上尊贵,但实际地位并不高,姬羌便是例子,因此尽管少年头戴外族装饰,却很可能是刻意制造的假象,此条存疑;但联想到皇法规定:皇子未封王前不得随意离开帝都,皇子封王后不得随意进入帝都,而此刻少年身居华山,那就更无依依,少年只能是帝国王子。
“好可怕的逻辑思维。”少年举杯浅酌一口,一脚踏在屋角的麒麟像上。寒风凛冽,夜色迷离,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放下酒杯,他感慨道:“恐怕普通人在你面前就如透明一般,毫无秘密可言吧。”
那酒叫醉生梦死,香醇无比,闻之垂涎,但绝对不能多喝,有言道是一杯不觉三杯醉,五杯致幻七杯睡。喝了七杯就只能被人抬着出去了。
我也浅尝了一点,说道:“王子过誉了,我只是侥幸而已。”在他面前我得始终保持谦逊,因为他并非一般王子。
他的言语间透露出他是个有大志之人,这说明他的父亲应是储君之位的有力人选。倘若一个皇子无意储君之位,或者虽有意但实力不足,那么他一定会非常低调,非常收敛,连他的儿子们也会谨言慎行,否则他们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若是一个皇子有实力也有意向争夺储君之位,那么他的儿子们就必须尽量表现了。一个子孙不肖的皇子才德再高,也难以打动皇帝的心,因为皇帝考虑的是千秋万代;反过来,一个子孙出色的皇子即便才德平平,却也可能得到皇帝青睐,皇帝看重的是长治久安。
况且一旦皇子参与争夺,那么他的子孙们也只能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倘若失败,全船倾覆,所有男子不是被屠戮就是被废黜,最轻的也是终身软禁。残酷的斗争根本不存在退路,但正因为这样激发了这些王子皇孙的潜力。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我暗叹一口气,能结识王子皇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我却知道收益永远与风险并存,看来以后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少年转过身来,看着我问:“风师伯最近可好?”
我恭敬地回应道:“劳烦殿下挂念,师父无恙。”
他告诉我,十年前他父王带他上山,请我师父剑圣受他为徒。可我师父竟然直接拒绝了。师父说他本打算不收弟子的,只是冰云的天赋绝伦,天下罕见,他才破例收徒。
他说本来这事他也不太在意,要做剑圣弟子要求自然极高,我自问是达不到苛刻的要求。可我没想到一年后,竟听说剑圣又收了个徒弟。
当他平静地把这话说出时,我却犹如锋芒在背。
身为一个王子却被拒绝,说豪不介怀那绝对是假的。尤其是得知后来师父收我为徒,更有如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我猜他这些年来,他没少打探我的消息。可他却发现,九年以来我一直沉寂,毫无名声。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当他见到了我的本人,却发现从气息判断我的修为还停留在气业。但这可能吗?在华山,十五六岁达到这个程度才刚刚合格而已。所以,他迫不及待的设下此局来试探我。
幸好,今晚我表现尚可,虽然没有直接展现实力,但以他这种见识的人物,估计现在大概已猜出一二了。
此时天色已晚,我又想起还未有找到住处,便说:“殿下,天莱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但说无妨,只要不过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这番言辞,既显得他大方仗义,却又说得滴水不漏,果然厉害。
我说:“我初来乍到,还未有找到合适的住处……”
还不等我说完,他却哈哈地笑了两声,我只好止住了,他也止住了,用戏谑的眼光看着我。我是满腹狐疑,猜不透他打什么主意。他面露得意之色,说:“原来也有你看不透的时候!”看那双充满讥笑的眼神,却分明在告诉我,有不好事情要发生。
我只好抱拳道:“虽然不知道殿下的想法,但天莱相信定然不会让别人为难的。”
他又酌一口醉生梦死,说:“当然不会。我只是想起,你好像说过,若是那对孪生姊妹花举荐的菜色好吃的话,要奖赏她们是吧。”
我的瞳孔微微一凝,暗衬不妙,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晚膳也用完,而且本王子觉得,两个菜色都很好吃,你不会有异议吧。”他边说边向着我缓步逼近,同时还露出让人森冷得笑容。他来到我的跟前,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那作为奖赏,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好生伺候两位姑娘吧。”
我的脑袋顿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