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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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即墨血战(4)

一阵猛打猛冲,敌人摸不清我军的底细,马上就炸了营,许多人莫名其妙地中弹倒下,像割断喉管的大公鸡一样,乱蹦乱跳乱扑腾,很快就溃不成军,人人自逃活路,东跑一阵,迎头被打了回来,再向西跑,又迎头遇到枪击,再转向东,人马辎重全部失控。黑暗中,那真是乱兵、乱将、乱马、乱车、乱跑、乱冲乱撞、乱喊乱叫、乱而无序……只有挨揍的份儿,惶惶然如一群丧家之犬。

在我军的全线攻击下,敌人一路向南溃败,溃败……

26日12时许。

即墨城、盟旺山、马山、南泉、大庙山一线守敌全线溃退,枪械、弹药及其他军需品,沿途丢得遍地都是,溃退钓敌人各顾各,彩号和被撞倒的人,都来不及重新站起来,就被后面溃败的人马活活踏死了。混乱的敌人落荒而逃,许多人最终还是当了俘虏。

那仗打得十分过瘾,我军乘胜一路追击,解放了即墨城东至海边,西到胶济铁路,长达百余华里的大片土地,拔掉敌人的大小据点二十余个,彻底摧毁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我中路部队于26日中午,解放了即墨县城。

三、血刃战与敌恶斗进青岛

守敌弃城逃窜,大部分主力由即墨城内撤退到城南的驯虎山,妄图凭借驯虎山地形险要及山上的坚固工事进行顽抗,阻止我军南进青岛。

战斗在继续,追击在继续……

我东路部队警备四旅十二团,于26日下午4时,就直插到驯虎山东南方向的惜福镇,将驯虎山守敌抛在了右后方,对敌人直接造成了威胁。

用兵之道,贵在神速。

惜福镇村西四百米处,就有敌人的坚固据点,十二团进驻惜福镇后,团指挥所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料到敌人为避免驯虎山的敌军被歼,青岛的敌军必然会来增援,疯狂向我军反攻,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因而部队进驻村子后,顾不得吃饭,就进行了紧急部署:全团三个营各负其责,一营在村西头,二营在村中,三营在村东头,团指挥所在村后,立即构筑坚固的工事,严防死守惜福镇,截断驯虎山敌人的退路,狠狠打击前来增援的敌人。

一刻值千金,全团一分钟都没有耽误,马上投入了构筑工事的战斗。

27日拂晓。

随着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敌人发起了第一次反扑。

卓越的战争指挥者,就是创造,就是选择,就是预见。

对于敌人的反扑,这本是十二团意料之中的事。

敌人这次是不惜血本的疯狂反扑,是青(岛)即(墨)战役第二阶段的一场硬仗,是最艰苦的一次战斗,代价也是非常大的。

事实上也是敌我双方的一次大决战。

敌人在李村一线派有重兵(当时十二团正面就有一个师的兵力),占领了一切交通要道,封锁了一切山头关卡,利用有利地形地物,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妄图阻止我军向青岛挺进。

我军没有机械化的武器装备,若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敢打硬拼的决心,没有革命的英雄主义精神,要想守住阵地牵制住敌人,确实是很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可是十二团不但守住了阵地,而且还坚守了两天一夜,牵制住了敌人,对中路部队的南进提供了有利的条件,解除了后顾之忧。

从拂晓时分开始,青岛方向之敌前来增援的敌三十二军二五五师和二六六师一部,乘着炮火的掩护,黑压压一片向十二团的阵地上涌过来,敌人在向我方反扑前,先用猛烈的炮火向我方阵地轰击。

空气似乎也被压缩了,显得愈发凝滞,仿佛其中也含了金属的成分,使人海呼吸一口便增加一份沉重。

宇宙骤然炸开两半,敌军炮弹遮天盖地飞来,顷刻覆盖住我军的表面阵地。烟云尘柱腾上半空,遮断了正常的视线。

战士们趴在阵地上静观其变,炸飞的泥土落下后压在战士们的身上,没有一个人去理会,也顾不上理会,一发发敌人的炮弹,像落不完的滚雷,浑浊的闪光中,头戴钢盔的敌兵,已接近了十二团的阵地。

阵地上的战士们用机枪、步枪、手榴弹将敌人的集团式冲锋一次次击退。

激战到下午4时许,敌人纠集了一个团的兵力,疯狂地扑向了我二营四连的阵地。面对着多于我十几倍的敌人,在激烈的战斗中,四连在人员伤亡增多的情况下,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

敌人如同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狗一般地嚎叫着涌上来,面对着一窝蜂般涌上来的敌人,四连长端起一支上好刺刀的步枪高喊道:“同志们,为了青岛人民的解放,我们跟敌人拼了!”

战争年代,我军之所以能一往无前无往而不胜,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干部身先士卒敢打敢拼不怕死。

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这样的政权才有希望,这是连古人都懂得的道理。

四连的战士们紧跟着心爱的连长,一个个端起上好刺刀的步枪,与冲上来的敌人,展开了殊死的肉搏战。有的战士刺刀捅弯了,就用枪托砸,枪托砸断了,就抱住敌人滚成一团用手掐,用嘴咬。有的同志牺牲后,紧紧抱住敌人的手扳都扳不开。这是多么壮烈的一场战斗,战士们英勇无畏视死如归的精神气吞山河。

四连遭受到了重大的伤亡。

敌人太多了,就像是一群打不退的饿狼,打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群,四连终因寡不敌众,阵地失守了。

敌人占领四连阵地后,企图乘机向纵深发展。

团指挥所及时发出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限二营在十五分钟内,把四连丢失的阵地给夺回来,趁敌人立足未稳把他们给赶回去。

情况十分紧急。

这时,团指挥所接到二营报告:弹药缺乏,夺回阵地有困难,请求补充弹药与火力支援。

团指挥所当即通知二营,弹药立即送上去并组织炮火支援,阵地一定要夺回来,把敌人的疯狂劲打下去,要像钉子一样钉在阵地上,不让敌人再前进一步。

二营长孙俊德接到命令后,坚定地向团首长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随后,团指挥所又让团政治处主任王新生,亲自带领警卫连并集中炮兵前往支援二营阵地,协助夺回四连失守的阵地。

与此同时,团指挥所还命令一、三营待二营发起攻击后,以信号弹为号,全部给予二营火力支援,向敌人发起冲锋,出击五十米,然后立即撤回,仍固守各自的阵地,全线打击敌人。

当王新生率领警卫连和炮兵,来到二营阵地时,距离敌人只有约一百五十米左右,敌人的一切活动尽收眼底。

王新生对警卫连连长刘秀生说:“你看敌人黄压压的一大片,敌众我寡,但敌人刚刚占领那片阵地立足未稳,我们进攻时要猛要快,要用小的代价换得全团不受损失的胜利。你是共产党员,你带领警卫连的同志坚决向敌人冲锋,协助二营一定要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我用最猛烈的炮火支援你。”

“请首长放心!我们不夺回阵地不回来见你!”刘连长斩钉截铁地说。

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颗,第三颗。

这是团指挥所发出夺回阵地总攻的信号。

信号发出后,各阵地响起一片爆豆般的枪声。

一营、二营、三营同时用轻、重机枪,猛烈地向敌人开火。

王新生命令炮连的六门迫击炮、二十余门六○炮同时猛烈向敌阵地轰击。一发发炮弹呼啸着飞向敌群,一阵炮火过后,敌人的阵地出现一片混乱。

警卫连连长刘秀生将驳壳枪一挥,高喊一声;“同志们,誓死夺回阵地,冲啊!”

他第一个跳出掩体,率领警卫连像尖刀一样扑向敌人,各营亦同时出击,流星雨般的子弹纷纷射向敌群,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刘秀生冲在最前面,有一个敌人认准他是一个当官的,举枪向他瞄准,刘秀生早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见他身子一纵,跳入堑壕,闪电般地扣动了手枪的扳机,那个举枪向他瞄准的敌人头一歪,就趴在那里不动了。

手枪子弹打光了。他弯腰捡起一支带刺刀的步枪,又向前冲击。他攻击的速度很快,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瞥了一眼,见正踩在一个瘦脸淌血的尸体上,这是一名刚被我军击毙的敌人。刘秀生余恨未消,随手又赏给了他一枪。

当他刚转过堑壕弯部,眼前呼地扑过来一个黑影,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就是枪,黑影就像条木桩一样,“吭哧”一声仰倒在地。这是一个大个子敌人,脑袋给打烂了,但檩条般的双腿还在抽搐。

“他娘的,还想暗算我。”刘秀生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他正要弯腰向前搜索,忽听脑后哗啦一声,这一响声来的太快太突然,来不及转身也来不及躲避。他下意识地用枪托往后用力一挡,“当啷”一声,那东西被打落在地。这一回是长枪救了他,被打落的是一柄挖掩体用的军用铁锹,随着枪托后转的惯性,他猛地转过身子,正和扑来的敌人撞了个满怀。

没等敌人抓紧他的双臂,他用尽气力猛地一推,那名敌人便仰面朝天摔倒在堑壕里了。

“让我送你上西天去吧!”

刘秀生大吼一声,举枪刺进了敌人的胸口,整个身子压住枪托,枪刺透过敌人肉体后又扎进了土层,一股污血喷泉般窜出来,飞溅在他的胸襟上。

他麻利地拔出刺刀,在堑壕壁上蹭了蹭,刀尖又闪出吓人的锋芒。他腾出左手,先整了整军帽,即使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他也不愿意显出一副窝囊相。他是一连之长,随时随地都要以军人的风度,给全连做出表率。他又用手掸了掸胸襟上的血污,似乎血迹能像尘土那样轻易掸掉似的。当他发现无能为力时,歪着嘴摇摇头,苦笑着望了一眼敌人的尸体。

“嘿,这个还不如那个壮,就想暗算我,也不洒泡尿照照你自己。”他朝着那具敌人尸体又挑逗了一句。

他忽然想起应该弄清楚一个问题,刚才用枪托打掉的那件东西是一柄军用小铁锹,那敌人的枪呢?

他急忙扫视左右,噢,明白了,这个敌人是重机枪手,偷袭他时,一时找不到轻武器,重机枪里子弹又打光了,所以就不自量力地使用了这柄铁锹,并非是有什么胆量,而是一次不识时务的垂死挣扎。

在我二营和警卫连猛虎扑食般的反击下,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狼狈溃逃。

四连丢失的阵地,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刘秀生持枪站在刚刚夺回来的四连阵地上,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渐渐笑出了声响,继而大笑起来,厚嘴唇向左大幅度歪斜,露出满口雪亮的牙齿,这是一种战士情怀的由衷宣泄。

那笑声像枪声一样,紧紧追随着溃逃敌人的屁股。

经过十二团这次强大的反击之后,敌人在惨重的伤亡面前老实多了,只好用炮火轰击阵地,以此造成一种声势。

当然,那是在虚张声势。

十二团二营是一支新部队,这个营建于1948年的12月。

二营的编制是三个连。四、五两个连是1946年在保家保土改胜利果实的参军运动中成立的。四连是丰台区翻身农民参军组成的,当时就叫丰台连;五连是灵山区翻身农民参军组成的,当时就叫灵山连;六连是七级区武工队升级后成立的。

这个营自始至终地参加了青(岛)即(墨)战役,从打外围灵山的战斗开始,一直到青岛解放。

青(岛)即(墨)战役的第二阶段,由于第一阶段中消灭了敌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二营马上鸟枪换炮大大地改善了自己的装备,全营都换上了美式装备,不仅班长全部换上了冲锋枪,每个排也都配备了轻机枪,营除四、五、六三个连队外,又新成立了一个机炮排,配备有重机枪三挺,六○炮两门。

新武器的配备,给这支年轻的部队,增强了无穷的战斗力。

营职干部是营长孙俊德,代理教导员孙清平,副营长王修山,副教导员徐际善。

这个营在惜福镇的战斗中,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为中路部队歼灭驯虎山之敌,死死地钳制住了由青岛方向赶来的增援之敌,为解放青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四连阵地被重新夺回后,战斗出现了新的转机。

为巩固战果,扩充阵地,团指挥所决定:二营在此基础上继续西进,攻占惜福镇西的杜邵村。

团参谋长孙明伦命令,二营副营长王修山带四连作为先头部队往里攻。王修山接到命令后,率领四连沿惜福镇往西边打边前进,行到惜福镇西边的一个村庄时,遭到敌人包围,敌人火力太猛,几次强攻都不奏效。

四连被阻在村中,敌人的炮火山洪般压下来,伤亡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王修山站在一堵断墙后边大声喊道:“机枪!机枪!快给我压住它!”

看到自己心爱的部下受伤牺牲,王修山火冒三丈,两只眼睛瞪得血红血红的。

喊声引来一串子弹,打得墙基的石头火花乱进。四连通信员为了副营长的安全,扑过来一把拉住王修山就往后拽,王修山火了,他一把推开四连通信员,大吼道:“闪开,不让老子指挥了,机枪!快把敌人的那挺机枪打哑它!狗日的国民党!”

一名轻机枪手端着一挺轻机枪,快步来到副营长身边。

机枪手一阵劲扫,敌人那挺欢叫的机枪哑了。

卧倒在地的战士,被副营长的英勇感动了,随着敌人机枪哑了的刹那间,呼地又站起来一大片,喊叫着冲向敌阵……

短兵相接,白刃格斗,战斗呈胶着状态。

团参谋长孙明伦随即又命令二营长孙俊德,率五、六连沿惜福镇继续往西打,必须占领杜邵村,像一把迎面的剪刀向敌人剪去,死死钳制增援的敌军。

仗打得十分残酷,在激烈的战斗中,孙营长被敌人飞来的一颗炮弹震聋了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在此种情况下,参谋长当机立断,派代理教导员孙清平接替孙营长的指挥,不惜一切代价攻占杜邵村。

孙清平接受任务后,率领二营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一路往西打下去,尽管敌人的子弹像一群扑灯蛾般围着他们乱转,但战士们没有一个怕死鬼,人人奋勇,个个当先。

机炮排发挥出了它的强大威力,三挺重机枪和两门六○炮集中起一片火网,像骤然卷起的狂飚横扫敌阵,敌人火力点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孙清平抓紧这瞬间的空隙,向后面的部队一摆手,低沉地喊了一声:“跟我上!”

便箭离弦般从土坎下蹿起,后面的部队紧跟着他勇猛冲杀。

战场上,干部就是战士们的主心骨,在危难之时,干部的行动是无声的命令,干部不怕死,冲锋在前,战士们甘心情愿跟着这样的指挥员去死。

杜邵村终于被拿下来了,战士们手中端着的钢枪,灼热的枪口里还冒着蓝烟,它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战斗有多么地惨烈。

占领杜邵村后,孙清平命令部队肃清残敌,抢修工事,准备粉碎敌人的反扑,并派人向团首长报告战况。

团指挥所传来命令,命二营固守杜邵村,不准敌人越过杜邵村一步,直至接到团部的撤出命令为止。

由于二营打得勇猛顽强,武器装备精良,被打晕了头的敌人,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二营的虚实,好长时间也未敢轻举妄动。但也有小股敌人的侦察骚扰,偶尔也有以排为单位的小规模进攻,主要手段是采用零星炮火轰击我方阵地,用火力封锁这个村子。

后采,敌人就用重炮轰击我方阵地了,随后就以排连规模以轻、重机枪开道,向我方阵地轮番疯狂攻击。起初,还有所顾忌隐蔽着前进,以后就干脆直起腰来;端着枪排着横队跑步向我方左右两翼,向正面营部机炮排轮番着进行强攻。一排子弹扫过去,敌人就倒下去一排。那打法,就如同农民在收割成熟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