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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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敌后斗智(1)

一、组电台探情报巾帼出英雄

青岛,就像是一颗诱人的明珠,镶嵌在胶州湾畔;更像是一座埋藏着无数宝藏的金山,令强盗们眼馋。

市区的大街小巷中镂刻着各色往日的印记,窗台檐口下苦涩地残存着从前遗留的伤疤。那一幢幢楼房的背后掩不住旧日曾闪过的一段段令人颤抖的辛酸,那一块块石板的缝隙藏不下往昔曾脱落的一层层使人悲痛的回忆。这座经历了无数风雨的城市,不可避免地处处刻划着民族的矛盾,时时回响着被压迫阶级的呐喊。那个不均等社会沉重的履痕里,一直深压着青岛的过去。

国民党当局竭力想保住青岛这一藏金之地,不仅仅是为财富,更为一种象征着统治的幻影。要想达到长期固守的目的,除军事防御和港湾修筑外,破获中共地下党在青岛市内设立的地下电台,就一直是敌人的重要目标。在这方面,敌人算是煞费了苦心施尽了伎俩,到头来,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中共青岛市委的地下电台是1948年初筹建的,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直到同年10月才开始启用。电台负责人吴荣森受中共青岛市委社会组之命,在青岛敌占区从事情报工作。

吴荣森家住青岛,可谓是个青岛通,对青岛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

抗战时期,他作为一名热血青年,正在青岛商业学校读书,因为不甘忍受日寇的凌辱,他与同窗好友董兆温、黄振远结为把兄弟,立誓同生死共患难,坚决与小日本作斗争。1943年底,中央青岛特别支部根据他们平日的表现,发展他们为地下工作者,并以他们三人为骨干成立了“青商小组”,进行抗日救亡宣传活动。

解放战争期间,吴荣森在解放区中共青岛市委所在地,结束密工训练后,奉命返回青岛,从事地下工作。

他返回青岛的第一步,即通过董兆温在造船所的同事介绍,打入国民党青岛海军,在“接字30”号军舰上任机要秘书。1948年春,吴荣森又奉命回解放区接受了两项任务:一是设法搞到敌军用电报密码,二是设法筹建地下电台,开通与解放区指挥机关的联系。

接受任务后,他加紧了对这两项任务的工作力度。

转眼到了夏天。一天,国民党青岛海军基地司令部机要室,走出一名下级军官,不远处有熟人在与他打着招呼。

“吴秘书,听说要当中尉电讯官了?可别忘了请客啊!”

“全仰仗各位捧场,事成一定请客,一定!”

这名下级军官在若无其事地应酬着,他就是吴荣森。

几个月前,为了工作上的便利,他特地托人搞了一份“国民境员”和任“中尉电讯官”的假证件呈报上去,又上下打点了一番。

在人事方面,海军司令部人事参谋谢麻子是第一关,也是最重要一关。此人贪财好色,吴荣森投其所好,先是请他喝酒密切关系,后来又特去银楼定做了一副漂亮的金镯子,送给了谢麻子的老婆。可别说,这一招着实管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枕头风一吹,效果就出来了。结果他真的被委任为“潮安”号舰中尉电讯官,批文已下达但人还未到职罢了。

在国民党大员们拼命捞金子、票子、车子、房子、婊子(姨太太)的年代,当时被人们称为这是五子登科,钱真能通神,确实没有办不成的事。

由于是机要秘书的身份,出于职业上的便利,吴荣森这天在来往的公文中,发现了海军总部要驻青各舰领取1948年下半年新密码的通知。他决定抓住这一时机,设法弄到敌人的新密码。

经慎重考虑,他将获取密电码的途径转移到同乡刘国华的身上。刘国华是“庐山”号登陆舰上的机要秘书,与吴荣森还沾点亲戚关系。据确凿消息,准备进坞修理改装火炮的“庐山”号登陆舰已接到领取密码的通知,但一直未去领取。如能将这份密码截取到手,既完成了市委指示“设法搞到敌军用电报密码”的任务,对青岛解放也将起到不可估量的贡献。

眼下,他必须尽快把获取敌军密码的打算汇报市委,听取上级指示。

他踱出码头,向接头地点奔去。

这一天,有两个神秘客人在青岛西镇的一家妓院的包厢里轻声交谈。门外,有几个打扮得妖艳的妓女在招手相邀,用迷人的声音不住地引诱:“先生,进来玩玩吧!哪怕是喝杯茶也好嘛。”

“啊呀!王先生许久没来了,怕是早把俺给忘了吧?”

其实,门外面的挑逗正好给屋里人起了种掩护和报信的作用。

吴荣森正在与市委交通员吕秀成交谈,将准备争取刘国华获取密码的打算汇报市委,并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情况,那就是刘国华对国民党滥发货币物价飞涨,造成他一家老小生活困难非常不满,时常偷偷骂娘。特别是对国民党准备南撤,“庐山”号登陆舰装修后就要拔锚启航,抛下老婆孩子怎么办?他曾主动提出请吴荣森帮忙,替他寻找一条光明出路。吴荣森也曾向刘国华询问过有关“庐山”号舰的各种情况,刘国华也乐意提供。

当谈到“庐山”号舰虽然接到领取密码的通知,但该舰舰长因“庐山”号舰即将进坞修理改装火炮,舰靠码头后来往人员复杂,怕保管不好丢了密码要掉脑袋,所以不准去领。

吴荣森让吕秀成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市委,希望能尽快得到市委指示好采取行动。

“好,我将情况尽快转告市委。”

分手时,吕秀成笑着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在这种地方接头,我可不习惯。来这种地方,我可是大闺女上轿——头一遭啊!”

“这也是斗争的需要,逢场作戏罢了。话说回来,越是这种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地方。特务们抓共产党,怎么能抓到妓院来呢?

一进门看到那些女人,他们的骨头都酥软了,只顾忙着摸女人屁股去了。当然,下次接头地点要改,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也只能用一次嘛。”

中共青岛市委接到汇报后,仔细研究了吴荣森想通过刘国华获取敌军密码的打算,认为切实可行,并迅速通知吴荣森智取。

智取,需要的是机遇。

恰好,吴荣森得悉:国民党海军基地司令部又下达了一道通知,要尚未领取密电码的各舰,务必在7月1日前速去领取,逾期不领者送回南京总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得到消息时,日历牌已翻到了6月25日,时间已容不得迟延,该是当机立断的时刻。

6月26日上午9时许。

吴荣森登上“庐山”号舰,稳步走进刘国华的办公舱,环视四周无人确保安全时,便靠前悄声说:“你所托之事,我已办妥。”

“太好了,那边肯接受我吗?”

“人家说了,爱国不分先后,只要你真心革命,那边非常欢迎。不过,眼下还托你给办一件事,盖个章就行,也是考验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以,可以。”

刘国华不加思索连声答应下来。

可当他弄明白要他盖章去领密码时,紧张得脸都白了,连喘气也粗了,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这可是杀头掉脑袋的事,他在此之前连想都没敢想过。

吴荣森怕他变卦,紧接着说:“现在四下都是共产党的天下了,你只有跟共产党走这一条路了。事成之后,我马上把你和家眷送解放区,这也是你给那边的一份见面礼,也正好表示你过去的诚意。”

得到这样的鼓励和保证,刘国华终于鼓起了勇气,对吴荣森说:“既然贵党如此信得过我,我马上去领。”

说罢,取出信笺,以舰长的口吻写了领取密码的信,随后盖上舰长的名章,同吴荣森一起去了海军基地司令部。手续办得异常顺利,没有任何人怀疑这种顺理成章公事公办的事情,竟然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一份绝密的三军密码会被共产党中途截走,且不费一枪一弹轻而易举。

当吴荣森来到城阳路一号,找到市委交通员吕秀成,将《海军机要密码》、《陆军机要密码》、《空军机要密码》三包火漆加封的纸袋,放在情报小组的同志们面前时,大家心中的那份喜悦溢于言表。

密码不费吹灰之力搞到手了,下一步便是如何安全地尽快通过敌人严密封锁的卡子门,送往解放区。

“老吕,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吴荣森信任地拍了拍吕秀成的肩膀说道。

地下交通员吕秀成胆大心细,多次都能将地下党的重要情报,巧妙地带出敌人严密盘查的卡子门,从没出过问题,是一位有勇有谋难得的好交通员。

但此行关系重大。

要想了解掌握敌情,最简便的办法就是能取得敌人的三军密码,有了这种密码,便可从截获的电讯中,译出敌人的活动情报来。今天,地下党终于把这绝密的密码弄到手了,一定要设法将其安全送出去交给上级。

吕秀成笑着对吴荣森打趣说:“放心吧,荣森,就是丢了性命,我也要把密码送出去。”

“不!老吴,如果丢了性命,还怎么送密码呢?不要先想到死,要人和密码都平安到达解放区。一定!”

吴荣森严肃地纠正着吕秀成的话。

“是,一定活着把密码送出去。”

接受任务后,可带密码如何才能出卡子门呢?

吕秀成回到家后颇动了一番脑子,说实话,要想平安带出这三军密码决非一件容易事,用什么办法最好呢?

三包火漆加封的纸袋带在身上,肯定是不行的,那放在什么地方合适呢?如不及时送出密码,上级就不能及时掌握敌人的动态,革命就会受到损失。怎么办呢?

吕秀成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在为一时间考虑不出条万全之策来发愁生闷气。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哭声,又有人死了。这年月,当局腐败,官僚们为中饱私囊,趁时局混乱和物价飞涨之机,大发国难财,哪里还管什么人民死活。青岛市区内,冻死饿死屈死冤死的几乎天天都有,这死的人一多,人们也就麻木了。

可吕秀成却从送葬队伍中散发的纸钱得到了启示。

世界上的事往往就这样怪,常常不按人的意愿,许多令人百思不解的难题,有时在一些看来毫不相关的事情上,歪打正着地就让你一下子找到了开启的钥匙。

他马上奔出家门,在一家杂货铺里买回一大捆黄裱纸,回到家中就忙起来,他在黄裱纸中间挖了一个洞,将密码置于洞中,然后再码整齐,让人看不出一丝有人动过的痕迹,再用绳子捆好,第二天一早就上路了。

沧口板桥坊是青岛去解放区的必由之路,国民党在那里设有卡子门,凡是出入这里的平民百姓都要接受检查,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大兵横行霸道,借故敲诈勒索,常常无事也要找你个茬儿。

吕秀成来到卡子门时,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接受检查准备出城的人很多。老吕农民打扮,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特意插在几个农民模样的人中间挨号,一边留神观察着今天的检查有无异样。

“呜——呜——”一辆涂有国民党青天白日徽的警车嚎叫着横冲直撞呼啸而过。警车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吓得排队等待检查出卡子门的人们急忙回避,人群一阵混乱。

警车过去后,检查仍继续进行。

突然,一位中年男子不知被查出带了什么违禁品,被抓住捆了起来,头也给打破了,脸上流着血。

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接受着检查,生怕灾难随时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来。

临到吕秀成时,一个持枪的大兵指着他喊到:“过来,背的是什么东西?”

“黄裱纸。”

“不逢年不过节背黄裱纸干什么?”

“老人过周年,回家上坟用。”

“真他娘的晦气,解开看看。”

“是,老总。”

他将纸从背上解下来放在地上,蹲下顺从地把绳子解开,实实在在的一大捆黄裱纸,方方正正地摆在国民党大兵的面前。那个大兵先是看了看纸的四周,整整齐齐的一捆黄裱纸,看来看去不像有人动过。说实话,事已至此,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检查的了,可这大兵不知是为了显示认真,还是想找茬儿,偏又盯着这捆黄裱纸不放,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先用枪托子捣了捣纸捆,接着又蹲下去拍了拍纸捆,没出现异样声响,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才不情愿地站起身说了句:“看不出你这老巴子还是个大孝子呢!走吧。”

连平时胆大心细的吕秀成,当敌兵蹲下去的时候,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特别是那个敌兵用手拍打黄裱纸时,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有一种要跳出来的感觉。但理智又告诉他,一定要冷静沉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拼命的方式,尽管,他已暗中将拳头攥紧。

结果,敌兵什么也没查出来,还是把他当作良民放行了。至于出的那身汗,不管是冷汗热汗,反正天热,并未引起卡子上的敌兵注意和怀疑。

吕秀成蹲下身,低头不慌不忙将纸捆好,起身背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稳稳当当地出了卡子门,大步流星直奔南村解放区而去。

黄昏来了。

耀动着的金黄的夕阳已褪了颜色,原野里的青纱帐全都罩在蓝银色的雾纱中。

在南村密站,吕秀成将三本密码交给了中共青岛市委社会组负责人衣吉民。衣吉民紧握着吕秀成的手说:“谢谢你,吕秀成同志!谢谢你们战斗在敌占区的全体同志!”

随后,密码送到了胶东区党委。至此,智取敌人三军密码的工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中共青岛地下电台从筹建到开通,一直都处于地下秘密状态,市委指定台址在胶东路20号甲。

胶东路一带既有国民党驻军,又有一大批逃亡地主搭起来的临时棚。电台设在这种地方,既可以麻痹敌人,也不致引起怀疑。

胶东路20号甲是于琦同志的家,于琦是吴荣森的姐夫,是工程技术人员,思想进步倾向革命。对市委的安排,他和妻子吴瑞爱没讲任何价钱就接受下来,在当时那种环境中,接受这样的任务随时都有杀头危险的。

当时建立地下电台的原因有三:

一、鉴于驻在解放区的领导机关,同在敌区工作同志的情报联系,依靠原来的交通员传送手段,已不能适应迅速发展的形势需要。

二、社会情报工作的时间性很强,需要及时通报。

三、青岛即将解放,任务必将更加繁重,保证通讯灵便及时,成了首要任务。

筹建地下电台势在必行。

建台初期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一无所有白手起家。

在敌占区,国民党特务对无线电器材,尤其是发射器材控制得相当严,敌人对这种器材非常敏感。

青岛是山东乃至华北地区最后解放的一座城市,各地溃败的特务纷至沓来,使青岛逐步成为国民党特务在华北活动的中心和据点。至解放前夕,组织系统完整并在青岛从事活动的特务组织,有大小三十多个,特务计三千余人。这些狗特务们,就像一群打不退的屎苍蝇,见缝隙就钻,令人恶心。

所以,青岛的一些电料行橱窗里,虽然也摆有现货,人们却不敢贸然去买,因为你不知那是否是敌特故意摆放在那里引你上钩的钓饵。

买现成的是断然不行了,惟一的办法就是用零部件组装。可购买电台发射器材的零部件,也必须格外小心,也要处处提防识别,看是否门外有狗。这同样是一着险棋,稍有不慎,则会满盘皆输。

吴荣森深知这任务的分量和重要。

零碎出击,他今天东镇买一种,后天西镇买一件,倒过来再去四方凑一件,返回来再去市场三路美国货小摊上买点,就这样,今天买一家货铺,明天再换一家货铺。还让姐姐、姐夫协助购买,零打碎敲地一件件一点点地往一起拼凑,日集月累聚沙成塔。同时,购买电台零部件需要一大笔钱,决不是个小数目,而当时所需经费短缺,大部分钱需自筹。吴荣森就从个人和家庭的微薄收入中抠,还多次厚着脸皮向姐姐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