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敦煌阳关玉门关论文选萃
11373100000035

第35章 敦煌史地杂考(2)

由党河口而西,有以沙石堆成,髙不及二三尺,宽不及丈之长墙一道。西迄北工墩,近30里,土人所谓风墙子者是也。沿墙而行,戈壁中流沙累累,红柳丛生沙上,若小丘然。北工墩,墩高8公尺7公寸,墩底四周各12公尺,墩顶宽长各8公尺2公寸。墩为板筑,中间杂以苇草,旁露椽头,残毁处有以土坯补筑者。其东北14公尺4公寸处,有塔形之佛堂1所,南半已圮,仅余北半。围墙尚存壁画,惜模糊不可辨。顶之四隅倶凹入,各画天王像,若千佛阎文儒敦煌史地杂考127洞中曹氏时代所凿之洞窟。外垣毁败,只余断壁而巳。垣外东南角,地下马粪,积累颇厚,或系当年之马圈。佛堂之构造形式,系晚唐五代时建筑。墩之形式及构造,与汉烽墩相同,因汉长城烽墩,多为板筑,中杂以苇草者。(案:唐代蜂墩,若双塔堡以西沿南山之墩台,俱以纯土堆成,不杂以苇)此或系汉代所筑烽墩,历代俱有补修,因有人居,故有马粪,可为驻军之确证0西行1里余山水沟,沟水清澈,两岸红柳丛生,由此而南十余里,可至山水沟下沟。由敦煌城赴南湖,有南北二路,北路至北工墩,南路至山水沟下沟南工墩。南工墩亦称双墩子,因有2墩故名双墩子,并非烽墩,乃墓道前之双阙(按:以在敦煌沙山所发掘之唐墓经验,茔地前,围墙之门,有土墩2,立于左右侧,即土阙是也。此双墩两侧,有低不及一尺之石围墙,形式与沙山者同,当系双阙,而非烽墩),即茔地门也。内有2墓,墓直径30余英尺,墓道长70余英尺。英人斯坦因氏,曾于墓顶两侧掘2沟,及戈壁石而止。盖未由墓道掘人,当无法掘及墓室。下沟今已无水,仅有河床遗迹,惟山水沟在北工墩以北,沟水颇大,两岸水草丰美,芦苇畅茂,或即各沙州地志所记之大泽。按敦煌某氏藏石室本《寿昌县地境》云:

大泽县东七里,水草滋茂,牧放六畜,并在其中。

又石室本后汉乾佑六年《沙州地志》残卷云:

大泽县东七里。

又巴黎藏残《沙州都督府图经》云:

大泽东西十里,南北十五里,右在县南七里,水草滋茂,百姓牧放,并在其中。

今南湖寿昌废城之南7里至10里处,为营盘村,村南有大湖为黄水坝,想系各志中所记之寿昌海。

再由山水沟西行,沙丘累累,七八里至寿昌废城,里数与地志同,故予意山水沟,即唐之大泽。由山水沟而西,入平地,间有沙丘,地面时有陶片碎木等遗物,或系寿昌县附近居民之遗址,乡人亦称古董滩。七八里至寿昌残城,老乡称之曰阳关城”,东西北三面城垣尚未尽圮,城中北面沙丘堆积,髙与城齐,其中成数沙岭。东北角有被掘之痕迹,并有碎砖瓦,散掷地上,传为英人斯坦因氏所掘者。西南角有倒置石碑一,碑高1公尺8公寸7分,宽8公寸8分,厚2公分。上刻有“古阳关”3大字,右刻“钦命二品顶戴甘肃兵备道嘉峪关监督和尔买额书”,左刻“赐进士出身花翎同知衔,知敦煌县事前吏部主政汪宗瀚敬立”,上额刻“光绪乙巳春”(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按寿昌县,唐置,隶沙州敦煌郡。《元和郡县图志》卷第40沙州条云:

寿昌县(中下东至州一百五里),本汉龙勒县,因山为名,属敦煌郡。周武帝省入鸣沙县,大北十一年于城内置龙勒府。武德二年,改置寿昌,因县南寿昌泽为名《新唐书》卷41《地理志》沙州敦煌郡条云:

沙州敦煌郡下都督府县二有府三曰:龙勒、效谷、悬泉。敦煌寿昌D下武德二年析敦煌置,永徽元年省,乾封二年复置。开元二十六年又省,后复置,治汉龙勒城。西有阳关,西北有玉门关,有云雨山。

汪宗瀚立石刻书曰“古阳关”,因未细加考订,只以俗称阳关,故铭之曰“古阳关实则汉阳关在此城之西。至去州里数,《元和志》云东至州一百五里《太平寰宇记》云寿昌距敦煌一百五十里。”《大清一统志》云古阳关在敦煌县西南一百三十里。”陶葆廉《辛卯侍行记》云广汉阳关路,敦煌西南行七十里石俄卜,七十里南湖即阳关。”各书所记里数俱不同。劳贞一先生《两关遗址考》云南湖的破城相传是寿昌城。按《寰宇记》寿昌距敦煌150里(《元和志》作一百五里脱一“十”字)。徐松《西域水道记》认为南湖距敦煌150里,故南湖废址,即是寿昌城。《清一统志》和《辛卯侍行记》的说法也一样。”

各书记载之里数不同,劳先生更认为元和志脱一“十”字,应按《寰宇记》所记之150里为标准。则南湖破城应当为寿昌城无疑。惟劳先生之说,似可商榷者,即寿昌县去州里数,除《寰宇记》外,多数地志,俱记为120里。石室本《寿昌县地境》云:

西北去州一百二十里。

又英京藏石室本残《沙州地志》(斯氏编号788)云:

寿昌县下东北去州一百二十里,公济一百九十五千,户三百五十九,[乡一]。

又后汉乾佑六年《沙州地志》残卷亦云:

寿昌县西北去州一百廿里。

石室本地志所记里数俱同。乡人云.由敦煌城至南湖140里。陶德廉所记,即据此也。若以予经历言之,由敦煌至新岷州村20里,再十里入戈壁,由戈壁起始处,至石俄博,应有35里。石饿博若为破羌亭,各地志俱云,去寿昌县65里,则寿昌去州,应为130里上下。今乡人云,南湖去城140里,今由寿昌城至南湖村,尚有六七里之路程,则石室本诸志之说120里,似觉可靠。惟戈壁上无一定路线,远近之差,百里中岂只十数里,故地志互有出入也。若必确言其里数,想石室本为沙州人所记,《寿昌县地境》即州学博士翟奉达撰,则居斯食斯,自较传闻者为确也。又《寿昌县地境》云:

龙堆泉县南五里。

《沙州城土镜》及《沙州都督府图经》,倶从此说。今南湖破城南之新工坝、大沟等湖水,距城近5里,或即龙堆泉也。营盘庄南之黄水坝,湖水汪洋,距破城近十里,或即石室本各地志中之寿昌海也。

至汪宗瀚所立之古阳关碑,予第二次与夏先生至阳关时,曾将该石碑掀起,背面刻水波纹,其下之横栏,有丁字纹。左右周边刻花纹,内中文字镬去,仅第2行有“沙州事微”4字,尚可辨,不知是否为唐代之石刻。

寿昌旧城之西南,地势陷落,内有湖水,南北长里余,中隔以堤,分成四湖,东北湖引出之水,沿湖东北岸西流,曰北工坝,亦曰上工坝。次者引出之水,沿西南岸流出,曰南工坝,亦曰下工坝。再次者引出之水,亦沿西南岸流出,曰新工坝。极西南之湖水西流,曰大沟,西流出红山口,至水尾而没。其南近七八里,有大泽,今日草湖流出之水,东北行,曰黄水坝。西又有西头沟坝,由西山流出,亦可溉田。据乡人云.北工坝可溉田900亩,南工坝亦溉田900亩,新工坝可溉田200亩,大沟出红山口至水尾,亦可溉田200亩,西头沟可慨田600亩,黄水坝可溉田1200亩。共可溉田4000亩。惟黄水坝由甘肃省水利林牧公司筑堤,堤成即可溉田4000亩。南湖四周俱沙漠,惟此地湖水汪洋,渠道四出,每庄门前,渠水清澈,可称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杨”。

村西有古铜滩,亦曰古董滩。四周俱为流沙,中有沙梁数起。沙梁之间,为风所吹,时有铜铁碎片、五铢钱、陶片等物发现。游人至此偶有所拾,故曰古董滩。十一月十二日,予第二次至南湖,再游古董滩,除拾碎铁片外,又得绳纹及刀削纹碎陶片,半五铢钱,及若敦煌戈壁所发掘六朝翟宗盈墓顶掘出之小剪轮五铢钱。又于滩中距阳关堡西向约70公尺处,露一头骨,遂下掘,距地面约三公寸,即得一完整人骨架。骨架长1公尺8公寸,惜无一殉葬物。其南又露一人架,因无殉葬物,故未继续发掘。西有巨石一块,乡人呼之曰石棺,长2公尺、宽8公寸、高露地面者3公寸。乡人云:地面下高与人齐,若系石棺,当为倒置者。西去2里许,为西头沟,沟深数丈,水由沟中流,北至水尾而止。

由古董滩而北,里余至红山口,红山口左右皆山,并皆红崖,故曰红山。山口有大沟水流出,西南至水尾而没。西有庙曰佛爷庙,庙中有木匾,记重建事云光绪十七年岁次辛卯季秋月中浣告白:龙头山阳关口旧有大佛殿1座,庙貌庄严,神灵赫耀。于光绪十四年八月间,兴工建修娘娘庙土地祠2处,厢房2间。庄塑神像,十七年九月将工告竣7庙中有钟2,一道光六年造,一嘉庆十七年造。由光绪十七年之木匾记事,知此山又名龙头山也。又山口西半里,山巅有土墩1,墩高5公尺5公寸,墩底东西长6公尺5公寸,南北长8公尺9寸。以土坯筑成,每5公寸5分,杂以苇草,并有木椽,土坯颜色较红,与北工墩大致相似,或为汉时之烽墩,后代补建者。至阳关遗址,有云,在古董滩,又有云,在红山口者。

(四)渥洼水

渥洼水即今南湖之黄水坝,相传汉武帝时出天马处。《汉书孝武本纪》元鼎四年条云:

秋,马生渥洼水中。注云李斐曰:南阳新野有暴利长,当武帝时遭刑,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异者,与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先作土人,持勒衅于水旁,后马玩习久之,代土人持勒鞞,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又《礼乐志郊祀歌》19章之《天马》,即为马生渥洼水中而作。

渥洼水在南湖,古地志,已有记载。据《寿昌县地境》云:

寿昌海源出县南十里,方圆一里,深浅不测,即渥洼氷也,利长得天马之所。

由此可知,渥洼池即寿昌海,在寿昌县南十里。又一巴黎藏石室本《沙州都督府图经》残卷(案.此《图经》为王友三先生在巴黎时抄出者)云.

寿昌海右在寿昌县东南十里,去州一百二十里。方圆可一里,深浅不测,地多芦花。其水分流二道:一道入寿昌县南溉田,一道向寿昌东溉田,旧名渥洼水。

又光启元年之《沙州都督府图经》云:

……注(案此残字,应是“洼”字)水,屈曲周回一里余,深浅不测,汉得天马处。

《沙州城土镜》云:

寿昌县……寿昌海,县南十里,方圆一里。

可知渥洼水即寿昌海,在寿昌县之南,寿昌县即今南湖之破城子。黄水坝之位置,距破城子近十里,当即古地志中之寿昌海,亦即汉之渥洼水也。今敦煌城南,鸣沙山下月牙泉,寺院廊庑下,嵌有木碑,刻“汉渥洼池”4字者误也。

(五)党河与三危山

党河即汉之氐置水。《汉书地理志》敦煌郡条云:

氐置水出南羌中,东北入泽溉民田。

唐时改名甘泉。据《敦煌录》云:

近南有甘泉自沙山南,其上源出大雪山,于西南寿昌县入敦煌,以其有沃润之功,俗号甘泉。

又《沙州图经》记党河条云:

……其(缺)里至子亭镇西三(缺)烽。又西北流六十里至山阙烽,水东即是鸣.沙流山……又东北流八十里,百姓造大堰,号为马圈口。其堰南北一百五十步,阔二十步,高二丈,总开五门,分水以灌田园。荷锸成云,决渠降雨,其腴如泾,其浊如河。加以节气少雨,山谷多雪。立夏之后,山暖雪消,雪水入河,朝减夕涨。其水又东北流四十里,至沙州城,分派溉灌:北流者名北府;东流者名东河水;东南流者二道,一名神农渠,一名阳开渠;州西北,又分一渠,名都乡渠;又从马圈口分一渠于州西北流,名宜秋渠。州城四面,水渠侧,流觞曲水,花草果园,豪族土流,家家自足。

土不生棘,鸟则无鸮,五谷皆饶,唯无稻黍。其水溉田即尽,更无流派。

党河源流,清乾隆五年,安西观察副使常钧氏,曾委安西同知李治邦,穷源溯流,细加勘察,往返50余日。据常氏《敦煌随笔》,记查勘党河源流条云:

党河远源在希喇尔津之东南雪山内,分注三沟,汇成一处,至八汗撤喇汗津沟之下,即入沙石。中隔郭壁,约长三十余里,至芨芨台之东,从平地沙碛中渗出,极其微细,应以芨芨台为党河之近源。由西下流,至额儿得尼布喇大泉,汇合独山子一带泉水,及南北两岸海子、擦汗跳河、清水沟、腊牌沟等水,愈流愈大,俱入党河。

至沙州七百三十里,分为五渠,浇灌户民地亩,此党河源流之大概也。

予至敦煌,有永宁乡人雷仁者,告予曰:彼曾去青海金厂淘金,过马连河,即见黄河。河水于戈壁中忽渗入地下;顺其方向,行一日程,又见黄河由戈壁中流出。其水淙淙,声如牛吼;然后汪洋直下,不知与李同知所勘查者,是否为一。惟河水出昆仑,“重源潜发”,《山海经》、《汉书西域传》、《水经注》引释氏《西域记》等书倶云:河自蒲昌潜行地下,南出积石。昔颇疑之,今履其地,方识戈壁中确有此种漏隙处,先贤所云不诬也。

三危山在敦煌城东南三十里,系玉门系老年期山,风雨剥蚀,撼之即可颓下,故曰危也。《括地志》云:

三危山有三峰,故曰三危,俗亦名卑羽山。在沙州敦惶县东南三十里。

《元和郡县图志》卷40云:

三危山在县(敦煌县)南三十里,山有三峰,故曰三危。《尚书》窜三苗于三危,即此山也。

又《太平寰宇记》卷153云:

三危山其山有三峰,故曰三危,俗亦名曰升雨山,在县东南二十里。

按三危山是否为窜三苗之地,今姑不论,要其为敦煌望山,当属无疑。此山系由安西双塔堡而西,蜿蜒数百里,经小湾,瓜州口,直至莫高窟东。其山无草木,远望之有黯红色者,有黝黑色者,俱成碎块。如以手攀之,则立即颓下。去岁,向师觉明,夏公作铭与予由莫高窟东登三危山。予因幼长山中,习于登高,勇敢猛进,手为碎石切破者数处,无怪乎古人以三危名之也。

(六)鸣沙山与流沙

鸣沙山指敦煌城南五里之沙山而言,其南有大沙山,东起敦煌之莫高窟,西至敦煌西南党河口。此一段中,远逾百里,其基即三危山。上被流沙,随风移动。亦有纯为流沙者,为陵为谷,如孤松耸立,如虬龙蜿蜒;而其山脊则倶如刀削之峭壁。《沙州图经》记云:

其山流动无定(缺)山不恒,俄然深谷为陵,高崖为谷,或峰危似削,孤岫如画,夕疑无地,朝已干霄。至党河口之西,奠高窟之东,虽有流沙,不被于山上。

至所以称鸣沙山者,以其沙能鸣,《元和郡县图志》卷40敦煌县条云:

鸣沙山一名神沙山,在县南七里。今按其山积沙为之,峰峦危峭,逾于石山,四面皆为沙垅,背有如刀刃,人登之即鸣,随足颓落,经宿吹风,辄复如旧。有一泉水,名曰沙井,绵历古今,沙填不满,水极甘美。

又《敦煌录》云:

鸣沙山去州十里,其山东西八十里,南北四十里,高处五百尺,悉纯沙聚起。此山神异,峰如削成,其间有井,沙不能蔽,盛夏自鸣,人马践之,声振数十里。风俗,端午日,城中子女皆跻高峰,一齐蹙下,其沙声吼如雷。至晓看之,峭峥如旧。古号鸣沙神沙而祠焉。

又《沙州城土镜》云:

鸣沙山,州南七里。

今日由敦煌城出南门,南行四里人戈壁,里许至沙山诸庄,再行入鸣沙山,有泉水清冽而甘,广约十亩,形如残月。故曰“月牙泉”。若党河西废城为唐沙州城,则所距离7里较为正确。十里之说,当指大沙山而言。今月牙泉有道人住持,院宇辉煌,梵刹多栋,更有庑廊临泉侧,专供游人休息饮茶。端午节游人麇集,尚沿旧俗滑沙,惟蹙沙有声,并未闻如雷鸣。乡人云:端午滑沙,可去百病。予特试之,沙随足颓落,然千百年中,泉水亦未为所掩。盖滑下之沙,随风浮流,终不至填满泉水,非有何神异。至所谓盛夏自鸣,声振数十里者,无稽之谈也。

流沙乃戈壁中极细之沙,塞外多风,随之浮荡,遇有障碍,则停而不流,积多即成沙山。《禹贡》云:

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

又《元和郡县图志》卷40张掖县条云:

居延海在县杀北一千六百里,即居延季。古文以为流沙者,风吹流行,故曰流沙。又后《周书西域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