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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两关遗址考(1)

劳干

一、太初以前的玉门关

汉代开辟河西四郡以后,以玉门关和阳关作为河西的西界,关内是河西,关外是西域。《汉书西域传》称“列四郡据两关”,四郡指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两关指的是玉门关和阳关。玉门关在北,阳关在南,距蒲昌海都是1300余里。(注:戴震本《水经注柯水注》校文云案《汉书西域传》蒲昌海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后汉书》同,惟《水经注》作千三百里,足证二书皆脱千字。”全、赵无发明,今不引。)但这是汉武太初以后的玉门关和阳关,当汉武帝初辟河西的时候,玉门关是在敦煌以东。在这样情形之下,应当没有阳关的。《汉书李广利传》说:

太初二年贰师将军李广利伐大宛。还至敦煌,请罢兵,益发而后往。天子闻之,大怒,而使使者遮玉门关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贰师恐,因留敦煌。

这一条是沙畹发现的,在他着的《敦煌木简》,指明是在斯坦因发现的94°稍西的废址。不过他发现这一条太史公的记载虽然很重要,但他指出的地望却被王国维氏误会了。沙氏书中明指出来是TXIV,即现在称为小方盘的一个地方,王国维的《流沙坠简序》加以驳正,这是不必的。又王氏指出旧关认为即现在的玉门县,那就更不对了。

王氏认为太初以前的玉门关即是现在的玉门县,他的根据是:

一、现在的玉门县在酒泉和敦煌的中间。

第一点是不错的,只是太广泛了。第二点说现在的玉门县即是汉魏以来的玉门县,却不是这么简单。自明初叶嘉峪关以西之地,中国西疆便无玉门县。清初设的玉门县,是东达里图城设治后改称,并非古玉门县的遗址。现在的玉门县距酒泉城450里,《元和志》记自汉迄唐的玉门县,距肃州220里。现在的酒泉城即唐的肃州城,所以现在的玉门城绝不是汉唐的玉门城。《清一统志》云《通志》(《陕西通志.》)今赤金所去肃州230里,与古玉门县道里相仿,盖即古玉门县也。”杨守敬的沿革图列古玉门县是在赤金所的附近。所以汉玉门县尚在现在的玉门县以东200里以外,决不能说即是一处。

又据《太平寰宇记》陇右道弓I阚胭《十三州志》云:

玉门县汉置,长三百里。石门周匝,山间才经二十里,众泉流入延兴(顾祖禹引此文下多一“海”字),汉罢玉门关也,徙其人于此,故曰玉门县。

其“汉罢玉门关屯,徙其人于此”又见于《汉书地理志》颜师古注引过。王氏因这段和“玉门关即玉门县”的假设不合,认为不确。不过阐胭《十三州志》是北魏的名着,刘知几《史通》称为“言皆雅正,事无偏党”。况阚胭又是敦煌人,记载玉门关正是他乡土上的事,更不至毫无根据。现在去古巳远,倘若并无有力的证据来反驳一个去古未远的名着,是个很危险的事。所以不惟现在的玉门县城不能认为即太初以前的玉门关,就是汉玉门县城也不是汉代太初以前的玉门关。

虽然,在承认《十三州志》范围之内,不妨对旧玉门关的位置加以推测,《十三州志》所举玉门县的山川,是周匣的石门,和众泉流入的延兴海。延兴海即是现在名叫赤金湖的,赤金所的城垣就建在赤金湖畔。周匝的石门应当即南北二山间所夹的险要,就形势而论应当指汉玉门县县东的嘉峪关和县西的赤金峡。赤金湖附近宜于开垦而不宜于设防,嘉峪关和赤金峡宜于设防而不宜于开垦。设防地点因为有其他代替的地方而被撤消之后,驻防的人改成屯垦的人,一定不会在原处的。所以说汉玉门县是从附近设防地点移来的,和《十三州志》原意并不违背。

现在所假想的汉代玉门旧关可能是在嘉峪关和赤金峡两处。《寰宇记》引《十三州志》“延寿县在郡西,金山在其东,至玉石障”。即金山在郡西延寿东,相传即在嘉峪关,玉石障这个名称与玉门关可以发生联想的。假若这个地方是旧日的玉门关,那就玉门县的设立,是因为西部新设了一个敦烟郡,西部巩固了,在玉门关的戍卒也就向西扩张到赤金去屯垦。

假如认为旧玉门关在赤金峡,那也是可以解释的。因为汉玉门在今赤金,而汉冥安在今玉门附近。两县之间赤金峡是一个最好的关隘。同时玉门和冥安的县界正是酒泉和敦煌的郡界。玉门县是属于酒泉郡的,则玉门县未置县以前的屯卒亦当属于酒泉。赤金峡在酒泉郡的西界,即应当是酒泉的关K所在,所以赤金峡也很有是玉门旧关的可能。如同明清的肃州因为嘉峪关是重要的关隘,嘉峪关外的玉门便不属于肃州了。

若以形势而论,赤金峡的形势当在嘉峪关之上,不过不能以山川形势作为唯一的根据,所以对于太初以前的玉门关,不便轻为拟定的。至于《新五代史于阒传》高居诲《使于阒记》“至肃州后渡金河,又百里出天门关,又百里出玉门关”,这是指玉门县而言,和近人CableandFrench的TlmjughtheJadeGate认现在的玉门县是玉门关犯着同样的错误。

二、汉代的玉门新关

汉武太初四年,李广利伐大宛以后,“西至盐泽,往往起亭”,玉门关也在此时西徙,《流沙坠简序》的推断是不错的。据道光的《敦煌县志》,认敦煌西北的小方盘城为玉门关。据斯坦因的Serindia,他曾在敦煌西94°以西的遗址TXIV发现玉门关的公文,认此处为玉门关。这个地方照他地图、平面测量附图及影片,和敦煌人叫做小方盘的是一处地方。所以《敦煌县志》和Serindia是符合的。

据《史记大宛列传》注弓丨《括地志》称玉门关在寿昌县西北118里,《寰宇记》同。《元和志》作117里,也大略相符。寿昌城即南湖东北的废城,从此处到小方盘计36英里,和这个数目相当。

小方盘城周围在外面量每面8丈,城垣坚厚,在6尺以上。在其西面和北面都有长城的遗迹,在其东南北三面尚有一个外郭的遗迹,每面约有30丈。在一个坚固障塞的外围,再筑一个较低的外郭,这在额济纳河沿岸是常有的。小方盘城的外郭虽然被风沙侵蚀得仅剩下不明显的痕迹,但在额济纳河沿岸的地湾城却保存得相当完好。所以就小方盘本身而论显得太小,不过连外郭算来,仍然可以驻扎不少的军队。

从以上各简看来,这个地方应当是玉门关都尉和大煎都候所共治的城。即就小方盘的建筑状况而论是一个“障”,“障”即塞上小城。在额济纳河沿岸,甲渠候官的MuDirvanjin,肩水候官的UlanDirvanjin,都是一个和小方盘类似的郭甲渠有时便称作甲渠障,肩水也有时称作肩水障。所以大煎都候官治所便是在小方盘的障,而玉门关都尉也便在大煎都障上治理。因此就障而言是大煎都,就关而言是玉门关。

玉门关都尉和大煎都候官既同在一障,所以都尉府或在内障或在外郭并不一定。在小方盘的东北有一小丘,斯坦因记号为TXV,这一处也曾经发现汉简。小丘上是一个烽台的遗址,并有房屋和井的残迹。其西侧和南侧正是和外郭相连之处。所以也是一个重要地方。至于发现的汉简,有:

十一月壬子玉门都尉阳丞敢言之谨写移敢言之掾安守属贺书佐通成敢言之龙勒长林丞禹叩头死罪死……满书一封龙勒长印建武十九年四月一日甲寅玉门鄣尉戍告候长晏到任以上都是都尉府的公文,所以都尉府也有在外郭的时候。这是因为障太小了,并不能容纳都尉府的全部,倘若不在一个十分紧急之际,外郭巳经可以扼守了。

陶保廉的《辛卯侍行记》认大方盘是古玉门关,这是错的。大方盘在小方盘以东30里,在一个坡的下面,距大道约1里。大道在高闻平处走,是不经大方盘,要经过大方盘必须下坡以后再上坡。这和小方盘髙距原头二三十里便可望见是不一样的。着名的关隘决不会在僻地和洼地,所以在形势方面不应是玉门关。再就他的建筑而论,是3间没有窗户的大屋子。斯坦因在Serindia和RuinsofDesertCathay便认为只是一个仓库,而不是一个适宜设防的所在。现在就此处所发现的汉简(斯坦因遗址记号为TXV1II)看来,并无一个木简是关于玉门关或玉门都尉的,大部分都是廪给一类的事。例如:

三、阳关遗址

小方盘西面过了一个沙滩以后,便是叫做后坑的沼泽区,这个沼泽区可以北接疏勒河。南湖的水是流到水尾为止,但偶然大雨的时候,山水下来也可流到后坑。所以南湖对于小方盘,是一个在水的上游,一个在水的下游。

南湖在敦煌的西南,距敦煌140里,是一个不太大但很肥沃的水草田。在它的东南有一个草湖,经过长期间芦苇的腐坏,土越垫越高,现在草湖的湖面已经高出南湖水草田两三丈了。草湖的水渗入地中,水草田便生出好几处泉源。这些泉源便灌溉着水草田中的200农户的田地。水草田的东北有一个破城,斯坦因称做南湖城,大半被沙盖着,早已不住人了。水草田的西南当着大道经过的地方,还有一个遗址,满地瓦砾,因为常常有古物被人拾到,本地人称做“古董滩”(《辛卯侍行记》作“古铜滩”),在古董滩的东南和西北各有一个旧烽燧遗址,距古董滩均为5里。

南湖的破城相传是寿昌城,按《寰宇记》寿昌距敦煌一百五十里(《元和志》作一百五里,脱一“十”字),徐松《西域水道记》认为南湖距敦煌150里,故南湖废址即是寿昌城。《清一统志》和《辛卯侍行记》的说法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