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新视野下的中外关系史
11372600000061

第61章 诗歌反映的中外文化交流(1)

陆芸

中国的诗歌作为古代人抒发思想、感情的载体,真实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状况、经济水平、乃至文化交流。我拟从古代诗歌着手,从诗歌的字里行间来探讨中外文化交流。首先,人员的往来和货物的买卖是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次,由于人员的往来,带来了宗教、习俗乃至饮食、服饰文化的改变。这些诗歌的年代最早可追溯到汉代,唐代、宋代的诗歌居多,清代诗歌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可以反映出唐宋时期是中国一个开放的朝代,随着时代的推移,中外的文化交流越发的频繁,也涉及更多的方面。开放政策无疑加强了中外文化交流,但闭关锁国政策却无法完全阻断中外文化交流,这说明了文化交流的趋势一旦形成,就不可逆转或阻断。

一、人员的往来

唐代中国与外国交往频繁,首都长安是当时着名的国际大都市,许多外国使臣、留学生云集长安,除高丽、新罗、百济外,还有日本、高昌、吐蕃等国。唐代的一些诗歌出现了胡人、胡儿、胡姬等称呼。如刘商在《胡笳十八拍》中有“苍黄处处逢胡人”,张籍在《将军行》中“胡儿杀尽阴碛暮。”李白曾经写道:“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以及“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胡姬、胡儿作为外来人员的代表,在诗人的笔下,胡姬风情万种,胡儿矫健挺拔,反映了唐代人对外国人抱着一种友好态度。这些外国人也将他们的音乐、舞蹈、服饰、饮食等带人中国。着名的唐乐有十部,除我国西北的高昌乐、西凉乐、龟兹乐、疏勒乐外,还有高丽乐、安国乐、康国乐、天竺乐。从名称就可看出,唐乐中外来音乐站了十分之四。乐器中的琵琶、筚篥、都昙鼓等8种传自波斯、印度、埃及,另外竖箜篌、铜娄鼓、笛分别由天竺乐中的凤首箜篌、铜鼓、鼓笛改制而成。一些乐器演奏家和舞蹈家是中亚人,如曹国的曹保保、曹善才、曹纲,祖孙三代都是演奏琵琶的高手,安国人安叱奴、安辔新,米国人米禾稼、米万槌因善舞而名闻天下。唐代最流行的健舞如柘枝舞、胡腾舞,胡旋舞等都是来源于中亚的舞蹈。薛能在《柘枝词三首》写道:“同营三十万。震鼓伐西羌。战血黏秋草。征尘搅夕阳。归来人不识。帝里独戎装……歌舞小婵娟。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将跳舞女子的摇曳多姿,轻盈飘逸描绘了出来。在李端的《胡腾儿》中:“扬眉动目踏花坛,红汗交流珠帽偏。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弱满灯前。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将跳舞青年丰富的面部表情,俯仰腾越的舞态展现出来。而白居易在《胡旋女》中云:“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坐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将胡旋舞急速旋转的特点表露无遗。除外来音乐、舞蹈文化对唐朝音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外,胡食在唐代也颇流行,如胡饼、胡椒等。

在唐代史籍中,有关外国商人的记载也不少,他们被称呼为商胡、蕃商、海胡等。当时的广州、泉州、扬州等城市是重要的港口,也聚集了不少外国人。唐代诗人包何的《送李使君赴泉州诗》:“傍海皆荒服,分符重汉臣。云山百越路,市井十洲人。执玉来朝远,还珠入贡频”,以及“秋来海有幽都雁,船到城添外国人”,形象地描绘了当时泉州港因海外贸易的繁荣而增添了许多外国人。张籍的《昆仑儿》则具体描述了其中一种外国人的形象:“昆仑家住海中州,蛮客将来汉地游。言语解教秦吉了。波涛初过郁林洲。紧环欲落曾穿耳,螺髻长卷不裹头。自爱肌肤黑如漆,行时半脱木棉裘。”这里昆仑儿指的是南洋诸岛的居民,他们的皮肤较黑,头发卷曲,穿耳洞戴耳环,说话犹如鸟语,秦吉了是鸟名,即鹩歌。他们乘船来到了郁林洲,唐代的郁林洲是今天广西玉林、贵县一带。宋代丘浚在《赠五羊太守》中写到:“碧晴蛮婢头蒙布,黑面胡儿耳带环。几处楼台皆枕水,四周城郭半围山。”五羊是广州,从诗中我们可以知道,当时广州城中有绿眼睛的外国婢女,黑色皮肤的胡儿。随着外国人人数的增多,一些人在广州定居下来,死后也葬在广州。宋代方信孺写有《蕃人家》,描写了广州穆斯林商人的墓地,“在城西十里,累累数千,皆南首西向。鲸波仅免葬吞舟,狐死犹能效首丘。目断苍茫三万里,千金虽在此生休。”南首西向指墓地都朝向麦加圣地,表明了穆斯林临死都忠实于自己的信仰——伊斯兰教,“千金虽在此生休”则从一侧面证明了穆斯林商人的富有。

二、货物

外国商人的到来,海外贸易的繁盛,使许多外国商品流入中国,如水晶、珊瑚、琉璃等。唐代韦应物特地做了三首诗,《咏水精》:“映物随颜色,含空无表里。持来向明月,的跞愁成水。”《咏珊瑚》:“绛树无花叶,非石亦非琼。世人何处得,蓬莱石上生。”《咏璃》:“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象筵看不见,堪将对玉人。”水精,即水晶,亦称石英,是一种主要由二氧化硅组成的无色透明、纯净的晶体。为舶来之物,据记载,康国在开元28年(740年)进献的贡物中有此物。进贡水精杯的国家有劫者、康国。宋代赵汝适在《诸蕃志》中记载:“珊瑚树出大食毗喏耶国。树生于海之至深处。”琉璃,本是一种宝石,即绿柱玉。《咏璃》描写的是人工制品——玻璃,它透明,像冰一样洁白。虽然中国也曾经制作过玻璃作品,可质量远逊于外国货,不能适应骤冷骤热,容易脆裂。宋代赵汝适在《诸蕃志》中记载:“琉璃出大食诸国……其法用铅硝石膏烧成。大食则添入南鹏砂,故滋润不烈,最耐寒暑,宿水不坏,以此贵重于中国。”近年在西安法门寺唐代地宫中出土了约20件完整的玻璃器皿,其中绝大部分属于伊斯兰早期玻璃器,其工艺精湛,还有1件运用了彩釉工艺。可见,当时伊斯兰玻璃器皿确实独步天下。直到明代郑和下西洋,特地聘请阿拉伯制作玻璃的工匠来华,他们向中国工匠传授了烧制钠钾玻璃的工艺,中国才能生产能适应骤冷骤热的玻璃。

香料也是中国从海外输入的主要商品之一。唐代王建在《送郑权尚书南海》中写道:“七郡双旌贵,人皆不忆回。戍头龙那脑铺,关口象牙堆。“敕没薰炉出,蛮辞咒语开。”龙脑,就是龙脑香,据史料记载,唐代乌苌、大食国进献中国的物品中有此香料。宋代曾几的《广南韩公圭琏舶使致龙涎香三种,数珠一串赠》云:“千里传闻陆凯,一枚远寄梅花。虎节无烦驿使,龙涎走送寒家。”洪适写有《沉香浦》:“炎区万国侈奇香,载归来有巨航。谁人不作芳馨观,巾箧宁无一片藏。饮泉太守回瓜戍,搜索越装舟未去。薏苡何从起谤声,沉香不惜投深浦。”龙涎香、沉香等外来香料在当时的中国香料市场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它们的运用范围很广,在朝廷举行的各种仪式中,在庙宇寺观的各类活动中,以及人们日常生活中都可发现它们的身影。

三、动、植物的引入

除商品外,一些珍奇动物也来到中国,如犀牛、白雉、鹦鹉、孔雀、狮子等。早在汉代,扬雄在《交州箴》中写到:“交州荒裔,水与天际。越裳是南,荒国之外。爰自开辟,不袅不绊。周公摄祚,白雉是献。昭王陵迟,周室是乱。越裳绝贡,荆楚逆叛。大汉受命,中国兼该。南海之宇,圣武是恢。稍稍受羁,遂臻黄支。牵来其犀,航海三万……”唐代王若岩的《试越裳贡白雉》描写白雉:“素翟宛昭彰,遥遥自越裳。冰晴朝映日,玉羽夜含霜。岁月三年远,山川九译长。来从碧海路,入见白云乡。作瑞兴周后,登歌美汉皇。朝天资孝理,惠化且无疆。”宋代丁谓描写犀牛:“食野甘榆棘。乘流接海鲸。骇鸡称国宝,辟水得天名。巴浦千年迹,黄支万里程。至循来禁,六扰莫心惊。”可见,越裳(今越南或老挝)献白雉,黄支献犀牛的历史渊源悠长。宋代李纲的《再赋孔雀鹦鹉二首》:“孔雀来从海上村,参差修尾灿金文。素知肃穆鸾凰侣,不是喧卑鸡骛群。玄圃赤霄虽有志,碧梧翠竹正须君。携持万里归吴越,怅望海山深处云。”将孔雀羽毛的美丽,姿势的优雅生动地表现了出来。据元代周达观《真腊风土记》的记载,孔雀来自真腊(今柬埔寨)。清代田雯的《贡狮子应制》描写狮子“南轴军狻猊贡,雕题瘴海来。金刚夸异质,乌戈岂凡胎。宛足腾徭洞,斑文映斗魁。枭阳真挺拔,岭表郁崔嵬。尾掉风生箐,山鸣昼起雷。熊罴须早避,兕象莫相猜。”康熙十七年(1687年),葡萄牙人遣使进京贡狮。此狮在非洲莫桑比克捕得,先送往印度果阿,再运抵澳门,最后从广州运到北京。康熙皇帝亲自前往观看,并命群臣赋试,本诗就是其中的一首。清代陈官的《贡象行》则反映了交趾王献白象的景观:“忽闻海国交趾王,大书入贡安南航。金钩璎珞鬼奴控,翻海排山毛鬣光。鼻卷蛮烟蔽天日,耳扇和风开八荒。象兮闻汝披坚与执锐,汝云足以壮将帅。闻汝抱齿焚其身,汝云足以做贪吏。闻汝百折不回头,汝云足以励臣志。闻汝努目不事仇,汝云足以觞邪媚。”将大象的形状和特点,以及它的用途——驱象作战都描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