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君成翊的话,落忧渐渐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靠在君成翊的怀抱里,伴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静听着他的回忆。
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却只盼来了父亲忌惮的目光,虽然君成翊的语气平淡如常,落忧却感觉到了围绕在他周围的淡淡的忧伤。
感受着从他怀里传过来的温度,落忧也同样安静的闭着眼,陪着他一起去回忆那段过往。
“多年前的那场皇族浩劫,很多人都猜测,是皇后一族的势力为了帮太子排除异己而执行的暗杀,这也确有其事。不过,有了母妃留下的几个侍婢的全力维护,我终究还是逃开了皇后的势力,得以活命。”忆起过往,君成翊的眉深深的拧着,声音里多了一丝黯然跟苦涩。“只是没想到,待我逃开了皇后的追剿,紧接着遇到的,便是他派来的暗卫的围杀。”
那个他,君成翊没有言明,但落忧已然知晓,那个人,便是君成翊的父亲,北越的国主,君墨煜。
“我身边的侍卫一个个的倒下,瑶姨,青姨也为了救我失了性命,那时候我在想,早知如此结局,还不如死在皇后的手里吧,至少,不会那么疼。”
闭着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绝望至极的雨夜,维护他的人一个个死去,满地的鲜红里,他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皇宫近卫们,刀尖上染着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渐渐缩紧,落忧缓缓张开眼,仰视着自己身边的男人。
幽暗的灯光下,俊美的脸略显暗沉,双眼闭合,长睫在眼下落了淡淡灰影,剑眉紧紧的拧作一团,薄唇一开一合间,吐出那些让人心疼的回忆。
小手抚上那眉宇间的深痕,落忧黑玉般的眸子里带了些波动。
她凌乱的记忆让她对君成翊的遭遇早就有过一些认知,但此刻听见他用如此平淡的口气说着那些痛苦的回忆,心里仿佛是一面湖水头下一粒石子,一点疼悄悄漾开,最后被放大了无数倍。
感觉到眉心处的凉意,君成翊收住了声音,眉头渐渐平复,却在下一刻又再次皱紧。眼睛未睁,左手向上握住落忧冰凉的手,将其放在胸口,另一只手臂也稍稍用力,将小人儿更深的埋进自己温暖的怀里。
“落落,你冷吗?”时值盛夏,怀里的身体却始终这么凉。君成翊摩挲着将手伸向床内,拉了一个锦被把落忧娇小的身体包了进去。
“无碍。”落忧轻声的说道,又觉得此时跟君成翊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于是在他怀里动了动,想要挪出去,却被一只手臂揽得更紧。
“那天我以为我会死。”君成翊下巴触着落忧的发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或者说,那天,我很想死。”
听到君成翊继续回忆,落忧又一次妥协,虽然君成翊即将说出口的事情,她隐约已经知晓。
“我扔了手中的剑,背对着他们,等待着死亡来临。”君成翊微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见到了姐姐。”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那个深秋的雨夜,他在绝望的边缘,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女子。
一身纯白色的素锦长裙,配着淡青色的腰带,青丝松挽,颊边垂了些屡碎发,明眸微闪,朱唇轻扬。坐在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上,吊着双腿摇荡。手里打了一把青伞罩在头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血腥的一幕。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的姐姐就不够善良吧,她可以冷眼看着自己一行人在激烈的围杀中,为了活命全力挣扎而无动于衷,却在自己绝望到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突然出手救了自己。
还记得那时候,她抛开手中的纸伞,仿若仙子临世般从树上飞身掠下,捞起即将丧命在剑下的自己,唇边带笑的问道。“为什么不躲?”
白色的裙摆随风起舞,挥手间,银剑出鞘,寒芒疾掠,那些杀尽自己手下的皇家近卫,丧命只在顷刻间。
“叫声姐姐,我便带你回家。”女子含笑的声音响起,方才的一番动作,弄散了她本就松挽的发,沾了雨水的青丝垂在身后,却丝毫不显狼狈。
那时候的自己完全因当时的场面惊愣住,那一声姐姐就这样不经头脑的脱口而出,自此便注定了一场纠葛。
姐姐……
直到落忧微凉的手指再次抚上他的眉,君成翊才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缓缓张开眼,望着落忧黑玉般的眼睛,轻摇了头,示意自己的安好。
“那晚,若姨为了让我跟瑶姨他们活下来,自告奋勇的去我引开皇后派来的人,不想反倒因此逃过了一劫。”君成翊薄唇微微扬起,声音里带了一丝轻哄。“她是母妃给我留下的唯一的心腹,为了我跟姐姐,她付出了很多。所以落落,不是我非要信任她,而是,我应该信任她,对不对?”
落忧没有再反驳,而是沉默的收回了目光,感受到落忧的退让,君成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下巴继续靠在落忧发顶,慢慢闭上了眼睛。
多久没回忆起那个夜晚了呢,那一夜,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维护自己的人,失去了对亲情的全部幻想,也是那一夜,他遇到了一个最最关护自己的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从那以后,他不再奢求父皇的关注,而是为了姐姐的一抹会心嫣笑,努力变得强大。
曾经,父皇的关注是他勤奋的理由;曾经,姐姐的笑容是他努力的理由;曾经,君汐的柔弱是他坚持的理由;似乎他习惯了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为自己找一个给自己理由的人,那么现在,我的落落,你愿意做我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