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夜离开的第二天,秦绯心也做了即日返回西楚的决定,这让君成翊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之前的商议,秦绯心会等到君汐顺利嫁往东陌以后再返回西楚,这样君成翊便可放心的为君汐送嫁,这也是上次君汐晕厥之后,在落忧的默许下,君成翊对这场联姻做的唯一让步。
可如今秦绯心的突然离开,让一切计划都改变了方向。
落忧每月会有一次病发,楚离去了南遥,萧谨又去了西楚,君成翊若是在此时离开,就等于将落忧至于险境。
秦绯心瞄了一眼脸色暗沉的君成翊,又偷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黑衣侍卫,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走啊。
只是,当她看到皇子府门外突然出现的那一排黑衣侍从,她便知道,她非走不可了。
西楚国君南风陌千里寻妻,碍于两国内政,将行宫设在了西楚北越两国的边界处,派了贴身的黑甲亲卫来这里接人,如此半请半抢的态度,由不得她拒绝。
马车前,秦绯心一手扶着高挺的肚子,一手拉着落忧的手,目光却始终流连在落忧怀里,目光的灼热程度,令某只肥貂寒毛倒竖,深埋在主人怀里,死都不肯抬头。
秦绯心的如此表现,摆明了是在跟落忧讲,我很喜欢肥貂,把它送给我吧。无奈当事人落忧小皇妃完全没有成人之美的自觉,在秦绯心的多方暗示下,依旧稳定保持着她可爱完美的笑容以及无辜至极的眼神,最终,秦绯心只能屈服于落忧的装傻充愣之下,乘车离去。
与此同时,某肥貂心情骤然大好,恨不能立即从主人怀里蹦下来大唱赞歌来庆祝自此脱离魔爪,重获新生。
相比肥貂的活跃,落忧则显得有些郁郁,秦绯心离开的背影让她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这样的场景曾在她的记忆中存在过,而这种离别的情景,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而君成翊则是一直锁着剑眉,脑中都是秦绯心临走时的话,
“取舍凭心。”
凭心?怎么凭?
昨日段千夜还在问他,在君汐跟落忧之间,他选择哪一个,如今事情就突然发生在了眼前。
女子出嫁,一生仅一次,作为兄长,他答应了送君汐出嫁,就应该履行承诺;可是……
不自觉的回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落忧,她的目光仍旧凝在远去的马车上,即便清冷淡然的眸子里依旧静无波澜,但君成翊却能深切的感觉到她心里的那份不舍跟留恋。
落忧她,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般坚强。
君成翊微微垂眸,脑中浮现出他之前几次在君汐跟落忧之间所作的取舍,对于自己的一次次放手,落忧除了在发病时的表现出了排斥,其他时候,她从未将不满表现出来。
北郊别院,他抛下病中的她,抱着君汐离开,错过了阻止她解蛊的机会;大婚当夜,他担心君汐病情,洞房夜留下她一人独守新房;归省期间,他为君汐施针解毒,自以为是的将她的安危寄托于门外的杀阵,险些让她至于险境;厢房内,若没有秦绯心的阻拦,他怕是已经同意了落忧以命换命的交易……
想到这里,君成翊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心疼,在落忧略带惊讶的表情里,轻轻的的握住她的手。
这样被他伤害的落忧,他如何能舍得再一次放手,又如何忍心,再让她失望。
夜色深沉,南遥皇宫里,一片寂静。
晚风袭来,檐廊上的排排宫灯随风而舞,放眼望去,隐隐绰绰,仿若一片碧波荡漾开来,层叠交错,叠荡起伏。
一身明黄色绣金龙袍的南遥女皇,头戴金冠,腰配玉带,白玉明珠垂在面前,遮住了龙颜,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样貌。
女皇身后不带一人随侍,一路走来,远远的便有宫女匍匐于地,叩礼请安。女皇目不斜视,脚步沉稳,直到行至霞飞殿前,才停下脚步。
霞飞殿,南遥女皇轩辕宁晓登基前的寝宫,一年前却突然下旨,命人将这里封死,严令所有人不得进入。
女皇的目光扫过紧闭着的大门,突然眼中一亮,不知何时,殿门上雕刻着九凤朝阳的图样上,最上端的那一只彩凤,充作眼睛的那颗翠玉竟不翼而飞!
急步上前推开沉重的殿门,墙壁上缀着的几颗夜明珠闪闪灼灼,将内里照的亮如白昼。令人不解的是,原本大而空阔的宫殿中央,竟然垂了厚重的帘幕下来,遮住了内里的景象。
女皇轻微的叹了口气,反手将门掩好,右手摩挲着来到耳后,找到节点后轻轻一撕,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缓缓撕下。
这个人,竟然不是真正的南遥女皇!
珠玉金冠被卸下,没有了明珠的遮掩,一张清秀的脸庞显露出来。
褪下身上的绣金龙袍,女子内里着了一件束身的青色罗纱长裙,腰上一条较宽的同色彩带,整个人衬得纤腰楚楚,孱弱动人。
收拾妥当,女子缓步走到帘幕前,半膝跪倒,轻声道。“恭喜主子,苏樱恭请主子出关。”
静默半晌,帘后终于传来一声女子低低的叹息。
“苏樱,辛苦你了。”
帘幕一点点分开,一男一女从里面缓缓走出。
男子一身暗黑色锦袍,深邃的五官,刚硬的棱角,幽暗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冰寒。而那女子……
眉似初柳,眸若秋水,唇似含朱,齿若珠贝。
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花为容,以玉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