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唯有从三公主身上下手,以北越靖王的尊贵身份来引得她主动退出。
“宰相大人所言有理。”一名武将闻声附和,也跟着举杯朝落忧方向敬道。
“流落?本王妃倒不这么觉得,比起所谓的流落,总比留下被人当做妖孽得好,不是么?”落忧目光在身前酒杯上流转一圈,连杯缘都不碰一下,抬眸环视着整间殿宇,回放的记忆里,她曾代替轩辕宁卉在这里以一曲澜阙赢得众臣认可,帮其登上太女之位;她曾在这里接受父皇极尽难为的考核,说错一字,便是万劫不复。
那时候的她,有维护自己的姐姐,也有需要她照顾的妹妹。即便在神教的日子如履薄冰,苦楚难捱,她也仍旧有坚持的理由。
而这所有一切,都葬送在那个被她唤作父皇的男人的一句断言里,双生为妖。
随着落忧的话,场内一片寂静。
端着酒樽的宰相就这样愣在那里,连带着唇边的笑意也跟着僵硬。
双生为妖。
别说是官居高位的朝臣们,就连帝都寻常家的百姓,也能道出这句话的意思。那年的初秋,他们满心以为会成为下任女皇的皇太女轩辕宁卉,就是被先皇这一句双生为妖的断言授以极刑。
女皇寻妹的圣旨出,众臣们反驳的借口无数,却无人敢拿当年的圣旨做理由,没有人会忘记,女皇登基之初是用怎般的酷刑将那些曾经拥护先皇妖孽之说的朝臣们赶尽杀绝,那一年南遥宫门外的血,蜿蜒成溪,嘶喊绕梁,经久不灭。
如今三公主的话等用于出言嘲讽先皇的昏庸,却同样没人敢去反驳。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萦绕席间,宰相听落忧如此说,只能打圆场的干咳几声道。“公主说笑了。”随之而起的,是众人硬挤出的虚伪笑容,引得落忧眼底浮起一丝厌烦。
“说笑?恐怕不见得吧。”落忧冷笑一声。“听闻南遥护国神教在两年前曾助剿长姊的鬼灵,落忧身在北越,却也幸得神教几次抬爱。”言罢,落忧撩起右腕一处雪肤,一截新月状浅疤在华灯下映入众人眼帘。
新月斩!
场内一片唏嘘,南遥神教自从归附女皇,便被封作护国神教,其手段也不再是秘密,新月斩更是被众人所知,落忧手上那截疤痕,的确很像出自神教。
轩辕宁卉眼光复杂的掠过落忧的手,她昏迷多日,自己亲身照顾,何曾在她手上见过此伤?宁晓是神教真正的主人,新月斩也出自她手,想要嫁祸,何其容易。如今她刻意而为,分明是要逼着自己将其曾经亲手兴盛起来的神教覆灭!
“妖又如何?”一个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崇兴殿内,惊了一班众人。
所有人寻源而望,却面面相觑,因为根本找不见声音的来源!
吕旭!
落忧与轩辕宁卉、秦绯心同时一惊,在场众人听过吕旭声音的,唯有她们三个。
“对自己骨肉赶尽杀绝还能想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冷嘲的声音再度响起。“轩辕那小子,还真不上道。”
“放肆!”轩辕宁卉呵斥一声,她恨极曾经那个想要推她入地狱的父皇,但身为南遥女帝,她皇室的尊严,不容有损。
“这便恼了么?难怪会被轩辕小子看出破绽,你跟丫头比起来,差了太多。”声音再度响起,却一句话浇灭了轩辕宁卉眼底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讶跟不安,不由得回眸望向落忧,当见到她只是捂着左胸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不曾被吕旭的话影响,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来人,有刺客!”大殿上,不知是谁高唤一声,紧接着,之前处在惊疑迷茫中的众人纷纷觉醒,侍卫,宫婢,内命妇……瞬时间,嘈杂的呼喊混乱,响彻殿宇。
“来者何人!”慕容尘护在轩辕宁卉等人身前,手中横着从侍卫手中拿来的长剑,殿中其他武将也立即效仿,将几人围在中央。
“呵呵,紧张什么,老夫今天不想动手,尤其,是跟你们这些无名小辈。”吕旭声音里似乎带了些不耐,“我说丫头,你出来下,老夫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不行!”轩辕宁晓闻言立即拉住落忧的手,制止住落忧正要移动的动作,随即目光看向秦绯心,她跟宁晓之间隔阂未消,需要秦绯心帮自己说服宁晓。
“他不是来取我性命的。”落忧抽了几次发觉轩辕宁卉固执的不肯放,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转眸凝视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容颜,事实上,从她清醒到现在,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看轩辕宁卉,那双眼中的担忧跟顾虑,由始至终都是为了她一人,“他之前是想要挑起几国纷乱,控制我去杀你,再将西楚皇后牵连其中,目的还未成,若我现在死了,只会促使几国联盟,对他无利。”而且,她需要从他口中知道逆风的下落。
这句话她自然不会说,宿雪跟承钰被自己派去寻找逆风,却始终没有动静。醒来后,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母蛊的示警,逆风在自己昏迷期间受了伤,虽然不重,但她已经没有耐心去等。
“我陪她去。”秦绯心在一旁开口,吕旭虽然功力颇深,但终究不算万能,身为溟雪一脉的嫡传弟子,阻挡他一时还不算勉强。
殿门缓缓而开,落忧在秦绯心的陪同下踱步而出,晚风拂起她半拢的长发,一双黑瞳望着虚空某一处扬声道。“前辈有何指教?”
南遥四季如春,宁静的夜,风也不似北越那般冷冽,只是空气里带着明显的压迫,源于某人的故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