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马车另一侧,怀里捧着肥貂的秦绯心,目光幽幽的扫过那些精致的衣裙,眼神微动,一双丽眸仿若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清内里。
即便一路紧赶,落忧一行还是走了二十几天才到达了南遥边境。期间落忧病发,效仿曾经在北越浮醉居的先例,照旧开了致人沉睡的药,熬过了那三天。
一路上并不算平静,先前追杀逆风的人隔几天便会出现一次,对方虽然实力不弱,但有秦绯心以及黑甲卫在,落忧等人未有损伤。
落忧曾试图询问逆风那些杀手的身份,只换来一片缄默,最终作罢。
越往南走,气候便越发温暖。最后君成翊为落忧特意打造的马车已经不能再用,只能暂时存放在岸阁的一处联络点,换了轻快的马车再启程。
四季如春的南遥,不见了皑皑白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花锦簇。
传言说南遥女皇最爱这繁华的热闹,着令各地按四时节令种植花木,常年不败。
始进南遥,落忧便被紫影易容了样貌,毕竟顶着这一张与女皇九成相似的脸,落忧一现于人前,必定成为众人的焦点。
逆风曾提议落忧去神教的分坛看一眼,虽然神教归附了朝廷,但还是有一些旧部坚守着原则,不曾妥协。这个建议被落忧拒绝。
她来这里是因为心里有一份担忧,南遥女皇如若真的病重,她就一定要赶在吕旭之前找出病因,不给他丝毫可乘之机。至于逆风口中的神教,她不想参与,收复回来又如何,她不会留在南遥,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她便要赶回雪域等着君成翊接她。
马车在进城前,落忧特意喊了停车,踱步下来在城墙上一纸告示前站定。
纸张的颜色不算新,字迹也在阳光的灼晒下变得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让人分辨出内容。
女皇病重,寻找其妹,欲以江山交托。
落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逆风,正巧也撞上他投过了的目光。
“莫急,你看清楚告示上是如何形容女皇病情的?”逆风勾唇一笑,妖媚的容颜在阳光下更显迷魅,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告示下方轻轻一点,将落忧的注意力引至那几行小字上。
落忧闻言跟着看去,先前快速的看过,只觉得这病症的确几分棘手,此时顺着逆风的指引去看,不由得脸色一变!
也许是南遥的阳光太过明亮,晃在那一纸皇榜上,上面的一个个纂字醒目得让落忧觉得眼睛生疼。
顺着逆风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忧的目光慢慢扫过纸上最下端的一行文字,最后轻轻启声。
“缪血症……”
除了前段那些女皇寻妹的言语,下面这段则是一封寻药急诏,上面所寻的都是绝世难得的奇珍药种,药效极为一致,养血通元。
数月前南遥女皇才匆匆返国,回国后不久便传出了得病的消息。以落忧的医术判断,即便南遥女皇真的中途患了罕有急病,也绝对用不到这些霸道的灵药,此些药种若不能对症使用,比毒药更甚。而见到这些文字,第一个跃进落忧脑海中的病症,便是早已绝迹在青州大陆的缪血之症。
缪血,缪血。一种极为罕见的残血之症。
患此病者,通常骨骼精奇,禀赋优渥,然而,极度的旺盛同时也注定了一种极致的悲哀。
此病,于十岁以后突现,五脏不调,六腑难陈,虚寒内生,妨于生息。据记载,患此病者,无人能活过十八岁,是一种极为难见的绝症。
事实上这种病症鲜为人知,青州大陆上的全部记录,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笔。曾有野史记载,缪血并非绝症,只是药引极为难寻,要用千年鸠果随身以携,且辅以百种灵药,方可达到续命之效。
鸠果,便是曾经助落忧恢复武功,重续经脉的灵药。
赠她以鸠果的人,是于中秋夜宴上将她掳走的宁川。
那个在塞上湖上轻舟抚琴,对着自己温和浅笑的宁川,也是她的哥哥,南遥的前任皇太子,轩辕宁舛。
有关南遥的记忆,落忧记得的并不多,却也因为之前跟南遥女帝的几次相处,她曾刻意的查阅过南遥本纪。曾有记录说,南遥先帝曾极度重视这个天资聪颖,机智明睿的皇子,但碍于其身体宿有顽疾,群臣上表极力反对立其为储,最后才不得不在册封太子的同时,也册封了同样出众的长公主轩辕宁卉为皇太女。
假如这皇榜上的求药之语,真的是为了宁川……
想及此,落忧缓缓闭上眼,掩去眸中繁复涌起的情绪,拢在袖中的手攥紧。
“这告示怕是贴不了太久了吧,听说前日入宫的那个医师,奉上了不少奇药……”
耳边突然传来守城兵士的窃窃私语,落忧混乱的思绪也为一句话惊醒。落忧神色不动,鸠果功效奇佳,她的功力已经在调养中恢复过半,这些低语自然一字不漏的传进她耳中。
“可不是,女皇特意恩旨让其住在太医署,我朝中那个亲戚说,女皇昨日上朝的脸色好了不少……”
“啧啧,这外境的医师可是要发达了……”
耳边的谈论声让落忧眼中渐渐转为清明,冰凉的指尖紧接着被一只温热的手包裹进掌心,落忧转眸对上秦绯心担忧的眼,随即轻扯了唇角轻声道。“姐姐,我没事。”
秦绯心也回之一笑,只是眼中的担忧不减,此时落忧口中的一声姐姐较之以往的意义大不相同,只是秦绯心此刻没有心思去感动,现在的她更担心落忧的情绪,刚刚在她眼底浮现的那抹忧伤,触及到了秦绯心尘封的记忆,心里一紧,不由得上前握住了落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