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成翊讲,他曾派人联络过段千寻,目的是借用他府中良医为落忧治手伤,却因为缘蛊的事情拖延至今。看段千寻执意想要见成翊的模样,该不会是误以为自己得知了他们之间的联络,囚禁了成翊吧。
想及此,段千夜唇边笑意越发明媚,这回倒是有意思了。
段千夜的散漫之气让站于段千寻身后的朝臣们更觉失望,几位老臣更是满露不忿,欲上前再奏,却被段千寻领先一步。
“臣弟不过是为了东陌江山着想,怕陛下的行为伤及国体,有违太后娘娘的教导。”段千寻不疾不徐的说着,衣袖浮动间,露出皓腕上一串上好的黄玉佛珠,粒粒饱满,颗颗圆润,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段千夜眼神微动,他自然认得,这是先前他命人送去寺中交给母妃的把玩之物,段千寻此举显然是在用母妃要挟他,不由得怒极反笑,“倒是有劳皇弟上心了,前些时日汐儿为母后祈福出宫,如今功成返回,想来母妃已然欣慰,何来违背之说?”
说完,向后低低吩咐一句,片刻后偏门一响,从内走出一位娉婷佳人。
一袭雀纹绣边的绛红色广袖长裙,点以水钻做饰,华贵不失清雅。腰上未缠丝带,一只莹白素手轻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行动略缓。
女子一头乌黑秀发拢做朝云髻,发间无甚装饰,唯一款金色步摇,随着行走来回浮动,面色略显苍白,一双丽眸清亮如水,朱唇点绛,莹润若樱。
待摇摇走近段千夜,轻轻一拜,膝盖未屈,便已被段千夜止住。
“汐儿身子重,不必拘礼。”段千夜含笑轻道,将含羞的君汐带至身后站定,余光内果然扫到段千寻惊讶未褪的眼。
东陌皇室历来子嗣单薄,妃嫔日夜侍寝,也难能受孕,段千寻府中美人颇丰,仅也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儿。
那么君汐腹中这个孩子……
“君……皇嫂有喜了?”段千寻盯着那微拢的小腹,问道。
“恩,已经三月有余。”段千夜好整以暇的望着段千寻的表情说道,大手在君汐腹上来回摩挲,状似随意,却明显看到段千寻眼中有紧张的波动。
“陛下!”
就在此时,从内殿里快步走出一名粉衣宫婢,在段千夜身边附耳几句,方才还一脸惬意散漫的段千夜立即神色一凛,朝着段千寻的方向犹豫的看了几眼,便急匆匆向内走去,临行时,忘了带走站在一旁,不时用余光瞥向段千寻的君汐。
“觉得如何了?”才进了石室,段千夜便开口问道。
此时床上躺着的人已经易主,不是病怏怏的君汐,而是面色极差的落忧。
“君汐与段千寻见面了?”落忧抬眸虚弱的笑问,君成翊在一旁冷着脸,将从落忧身上滑落的锦被又紧了紧,身上之前的暴力气息已经收敛很多,落忧三日来身体虚弱得紧,那双之前被仇恨填满的眼里逐渐被担忧占据。
索性,落忧没事,虽然病发后清醒的时间不长,但最终还是清醒过来了。
“我派了心腹在君汐身边看着。”段千夜点头说道,眼中虽有喜色,但更多是担忧。“假如今日成事,那过几日找个时间将那些秘密由君汐的口说出,事情便能告一段落了。”
“也好,谨慎为上。”落忧点头道。君汐的记忆已经更改,但脸上并不曾出现那抹血樱图纹,始终让她觉得不安。
三日前她将段千夜叫来这里,在寻求了意见以后开始为君汐修改记忆。不同于缘蛊由前至后的顺序,强行逆转记忆,需要从君汐的此刻回忆开始。
最开始更改君汐在东陌这几个月的记忆,还算顺利。在落忧的诱导下,君汐慢慢接受了这种更改。
对段千夜的敌视改成了盟友,与段千寻的合作便成了利用,连同君汐腹中孩儿也归成了段千夜的骨血。君汐会将她与段千寻的交集,当成是在帮段千夜巩固皇位,
至于那份段千寻处心积虑想要拿到手的东陌皇室秘辛,君汐会按照段千夜的意思转述给段千寻,只是,当段千寻顺着君汐的路线一路寻去,找到的绝不会是传闻中的传国宝玺,而是,一份为他特别制备的大礼。
在此之后,落忧还消除了君汐对那个神秘人的记忆,关于那个一直在背后谋划的神秘操纵者,落忧试图从君汐先前那些回忆里判断他的身份,却无功而返。
进行的这一切都是顺利的,所有的意外源自于君汐对君成翊那份深情。
落忧到底是低估了君汐对君成翊的感情,当她试图更改君汐对君成翊那份痴念时,立即遭到了君汐内心的强烈抵制,缘蛊行蛊不成,反噬其主,落忧不得不强行收蛊,断了更改君汐痴念的心思。本就疲累至极的身体,雪上加霜。
未等君汐苏醒,落忧便如期病发,只是这一次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病发时的落忧更多的是在沉睡中度过,醒来后便被君成翊告知,君汐不仅被改动了在东陌的记忆,连带着对君成翊的感情,也一并忘了,甚至,不认得君成翊是谁。
更出人意料的是,君汐明明被扭曲了记忆,脸颊上却没有出现同萧谨一样的血樱图纹。
“陛下。”从外而入的内侍行规矩步的进来,瞄了一眼君成翊跟落忧,在段千夜的示意下继续开口道。“娘娘已回偏殿休息,适才与宁王爷相谈之语,同陛下先前所言相距不大。”
“让人继续监视,不必再阻止她与宁王,但假使见面后娘娘的话有哪里不妥,你们可自行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