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适合。”君成翊缓缓摇了摇头,“懂得不等于喜欢,她还是简单点比较快乐。”
君成翊知道,段千夜口中的她,说的是他的宝贝落落。
像吗?像吧。落忧的喜好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自己。
能让他上心的人不多,但这一点点的犹豫,足以影响他的判断,相反,落忧则习惯跳脱感情去剖析本质,尖锐的抓住最主要的一环。
如果是曾经的他,即便对段千夜方才这些举动有所怀疑,也会顾念着心里为往过泛起的涟漪,不会立即问出这一句话来。
“君汐怎样了?”君成翊深吸一口气,向后仰躺在厚厚的雪堆上,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问道。
君汐是北越的第一郡主,对于刚刚上位的段千夜来说,就算不能拉拢到君汐身后君墨轩的支持,也不能轻易的去开罪北越,为了一个段千寻,千夜不会冒这么大的险,除非,君汐本身的威胁,已经超过了北越的大军压境。
“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对她如何。”段千夜也跟着躺下,双手交叠在脑后。“只不过她需要静养,免得说一些疯话,扰乱人心。”
“疯话?”君成翊一紧眉头,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上来,转望着段千夜重复道。
“我希望那永远是疯话。”段千夜回视着君成翊询问的目光,苦涩一笑。“母后被段千寻暗地掳走,想要我用君汐交换,但一旦交出君汐,那些不该存在的秘密,就会全部曝光。”
“我试过要人配置洗去记忆的药物,可君汐的身体在北越伤损的太厉害,除非能在她毫不反抗的情况下进行,否则那种药吃了,人也废了。”段千夜扯了扯嘴角,继续道。“而我,答应过你要善待她。”
君成翊听得出段千夜那一句善待的意义,以君汐的作为,千夜所做,已经做足了让步。
“你想要落忧出手?”君成翊看着段千夜问道,普通的大夫不能,但落忧未必不可,飞针的神奇,他们早已领教,只不过……
“落落的眼睛被雪光灼伤,一时半刻怕是不能施针。”
段千夜闻言眼中一黯,他也听迎接的人回报说落忧伤了眼睛,但还是报了一丝希望。
“如果落忧也无法做到……”段千夜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仰起头平视着君成翊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信、你。”
我信你。
这才是段千夜方才那一张友情牌的真正目的。
他信,信君成翊对这份感情的看重,信君成翊会将他即将知晓的秘密守在心里,也信他有能力让君汐含笑饮鸩,毫不反抗。
回望着段千夜期盼的眼,君成翊看得到里面那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
放过君汐,或者是为了救回陷于段千寻之手的慧娴皇后,或许是为了遵守他们之间的承诺。但君成翊绝没有错过刚才在提起君汐时,段千夜眼里那一抹冷酷的杀意。
多年的同伴,君成翊毫不怀疑,那是一种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假如最终依旧做不到让君汐守口如瓶,那么段千夜极有可能为了让那个秘密深埋地底而放弃慧娴皇后,当然,还有他们之间的情谊。
最终,君成翊深吸了一口气,沉重而缓慢的点了下头。
“多谢。明日宴会以后,我会安排你去见君汐。”段千夜扬唇而笑,伤痕累累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那种轻佻又闲散的笑意。只是那双笑弯的眼中,较之曾经多了几分深邃沉淀,流转间偶尔还会带出几分上位者惯有的凌厉与压迫。
不用深想君成翊也能猜到,这短短几个月里,段千夜经过了怎般历练,那个曾经用不羁的外表蒙混世人的他国质子,在这一场夺嫡之争里,在保持着他惯有的精谋心思的同时,也逐渐的淬炼出了一代君王应有的狠厉果敢。
“成翊。”当君成翊即将走出冷宫那一刻,段千夜在身后突然开口。“我离开北越时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即便有一天,你厌倦了落忧,也要同样善待她,直到,我将她带走。”
越城酒楼里,他们举杯相撞,段千夜曾最后一杯酒饮尽后如是说。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君成翊坚定的回道,没有回头,大步朝外走去。
君成翊回到凤昭宫时,已近晨曦破晓。
当他跨进内殿,见到侧卧在那方榻上,香梦沉酣的落忧时,这一路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沉重,仿若一瞬间消散开来,只余下满腹的温馨与安然。
轻轻的挤上榻去,君成翊轻揉的解下落忧掩在眼睛上的白绸,指尖细细描绘着那精致如画的眉眼,想要轻笑一声,却扯动了受伤的脸,不由得心中苦笑,但愿落落一早起来,不要被他这副尊容吓到才好。
抛开那些琐事,身上脸上的伤开始泛疼,只不过君成翊此刻懒得去管,只想好好的揽着他的落忧,享受这片刻安宁。
鼻间充盈着他熟悉的淡淡药香,疲倦感渐渐袭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拢,沉沉入睡。
太过疲倦的君成翊忽略了一件事。
恢复了武功又一向浅眠的落忧,为何对他的出现没做任何反应?
君成翊不会想到,在这个漫漫寒里,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曾怀抱着肥貂临窗而坐,等了他几乎一整夜,直到听见他回来的声响,才急匆匆的返回到床上假寐,直到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才陪着他一并睡去。
异国的寝宫内,相拥而眠的两人却睡得格外安稳,以至于当落忧睁开眼睛时,已是午后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