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混账!
“还不走么?”正气恨间,清凌凌的一个声音响起,君成翊连忙收回心神,转眸望去,只见落忧已经换好了一身月白色棉裙,半倚在短榻上,长发在身下铺开,蒙着白绸的眼虚望着他的方向,面色略带疑惑。
“时辰还早,再等一等。”君成翊立即收了周身的冷意,温和一笑,几步上前,跟着坐在榻边,将那双微凉小手握在掌心,力道虽然不重,却刚好能够阻断落忧向回退缩抽手的动作,“还不到戌时,子时再去也不迟。”
段千夜不惜违背祖制,将他们接进宫里招待,可绝不是为了什么接风晚宴。自段千夜离开茗曦城返回东陌,他与君成翊之间便极少联系,有些话,君成翊必然是要在晚宴以前,找到段千夜问个清楚的。
“早点休息吧,不必等着我回来。”君成翊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落忧柔软的长发。“千夜知道你跟段千寻的过节,周边安排了不少隐卫,我也派了碧珠跟紫湛在殿外守着,你可安心休息。”
“好。”落忧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乖巧的点头答应。她现在目力不足,跟在君成翊身边,始终是个负赘,而且她与君汐之间,始终还是有着心结,有些话,君成翊不想让她听到,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浅笑着嘱咐道。“那你自己一切小心。”
“傻瓜。”君成翊无奈地看着落忧,低低一叹,他就知道这丫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揽过落忧的肩解释道。“千夜那边的具体情况还不能确定,我之所以不肯带着你,是不想你跟我一起犯险,不许胡乱猜想。”
这丫头竟然这样误会自己,君成翊不由得心中气恼。跟着惩罚似的捏了捏落忧的粉颊,直到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泛起薄薄的一层红晕,才停下手来说道。“落落,你是我君成翊认定的妻,我不会要求你无条件的去信任,但我希望你可以在判断一件事之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要轻易得去下判断,可以吗?”
月光如练,夜已深沉。
东陌皇宫内,盏盏宫灯随风曼舞,偶尔一对侍卫巡逻而过,留下几道隐约碎语。
茫茫夜幕里,一道黑影快速的穿梭在琼楼玉宇间,轻易的绕过禁卫的岗哨,熟络避开巡卫的排查,身形矫健,快如闪电。
几起几落,那道黑影最终在位于皇宫最北边的冷宫外站定,越过斑驳破旧的大门,纵身而入。
庭院无人清理,落雪厚厚的堆了满地,枯枝经不住积雪的重量,折断的咔嚓声在这座荒废宫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君成翊四处观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预期约见的人出现,不由得剑眉拧紧。
所谓的冷宫,其实就是一座空置多年的废弃宫殿。
段千夜新帝登基,后宫才刚刚开始充盈,自然不会有被打入冷宫的弃妃,而先任东陌皇,荒淫无道也不过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自慧娴皇后出家,他便极少亲近后宫,连带着犯错的妃嫔也都少之又少,再加上之后掌权后宫那几个妃嫔的寡柔个性,这座冷宫于先皇在位期间形同虚设。
君成翊于雪上走了几步,身旁突然风声一紧,一道卷着寒意的掌风破空扑至,凌厉的袭向君成翊后心。
君成翊冷哼一声,身体向左侧一避,手腕翻转,反手一拳挥了过去。来人似乎早料到他回有这一手,一掌落空立即后退,避开君成翊的拳头,月光下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眉目如画,带着一贯的轻佻笑意,朝着君成翊看过来,手下依旧片刻不停,同样以掌换拳,呼啸生风。
没有内力的搏拼,只有男人之间力量与技巧的对决。
如水的月光下,两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于荒弃的冷宫内挥拳相向,不断在彼此身上脸上落下青紫伤痕,半个时辰以后,两张完美无缺的脸都仿佛涂了斑斓的墨彩,同样的狼狈不堪。
“还不差。”选了一处不堆积雪的地方,席地而坐,段千夜挑眉望着立于一旁的君成翊煞有介事的说道,一开口便扯动了唇角的伤口,扭曲的表情配上他此刻狼狈的脸色,说不出的怪异。
“你还差得远。”君成翊冷冷一哼,扯了段千夜宽大的衣摆铺陈在地上,然后无视段千夜扭曲的表情,坐了上去。
“你……噗……”段千夜本来想开口说上几句,结果对上君成翊此刻半青半紫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半晌以后,段千夜才堪堪止住笑声,喘息的望着一旁的君成翊问道。“多久没这么打架了?”
是啊,多久了呢?
当年段千夜从东陌被自己接来北越,每遇到烦心事,他们都会像这样打上一场,直到最后两人累的爬不起身,笑着瘫倒在校场的沙地里,望着漫天星辰,互说心愿。
为了彼此利益选择结盟的两个人,在那段患难扶持、相互鼓励的日子里建立起来的友情,何其珍贵,何其不易。
直到君成翊将北越三分之一的兵权握紧手里,段千夜也同样掌握了东陌的一方势力,两人结束了那段彼此发泄的青涩年华,但那一份友谊,却任由时光荏苒,经久不变。
“说吧,你想要怎么做?”从回忆中收回神来,君成翊深眸中幽暗不明,冷宫相邀,他要的是段千夜的一个解释,而段千夜却先一步将他们曾经的患难情谊重绎了一遍,恐怕接下来段千夜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触及到他的底线。
“呵……”听到君成翊的话,段千夜先是稍稍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你倒是跟她越来越像了,不过她那丫头的心思,倒是真适合这尔虞我诈的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