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宫砂?”袁依愣愣的看着这豁然出现在眼下的冥砂,惊呼出声。“你们竟然这么久还不曾圆房?”
站在一旁动弹不得的君墨轩同样也是神色一凛,出身北越皇室的他,太了解这一粒小小的宫砂,对一个女子来说代表了什么。先前他仅知道落忧当初救下君汐的条件是要嫁给君成翊为妃,如今才明白,落忧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解除这枚守宫紫砂,同时也想到了先前落忧要君成翊以子交易的目的。
“是宫砂毒提前发作了。”袁依收回放在落忧脉上的手,望着君成翊说道。凡是中了锁宫砂的女子,皆活不过二十岁,更多的人,活不到二十岁。
而落忧,偏偏就身在活不到这一列当中。
快速的将手探入落忧的衣袖中,袁依准确的找到她藏在那里的银针,快速封住落忧的几处大穴,然后定定的望着君成翊说道。“砂毒只能压制三个时辰,我稍后会把推迟月事的药送去你那里,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君成翊先是为落忧突然止住了呕血眼中一亮,闻听袁依的话,眼中跟着闪过一丝复杂,修长的手指怜惜的拂过落忧苍白的面颊,终于,沉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长臂一揽,伸至落忧膝下,将其横抱在怀,幽冷寒酷的眸光在君墨轩身上一扫,脚下一点,向着宫门方向掠去。
吱吱……肥貂委屈的晃着小脑袋,朝着君成翊离去的方向呜咽两声,又将目光递给仍旧停在原处准备为君墨轩解毒的袁依。
袁依这才记起,还有一个肥貂存在,犹豫的目光在君墨轩脸上流转半晌,袁依有些为难的看着支吾乱蹦的肥貂。
落忧先前说,君墨轩同意交易后,将肥貂将给君成翊,现在这种情况,她到底是该交,还是不该交呢?
寒阳初升,秋梧苑内安静一片。
碧珠与紫影同守在主阁门外,不断放亮的天光映在两人身上,于地上落下两道交汇的影。光秃的梧桐树下,袁依靠着粗糙的树干,眼神偶尔瞟向两人,神情复杂难懂,脸上有种几近透明的白。脚边的肥貂蜷作一团,黑豆似的眼睛也不住的瞟向主人所在的房间。
温暖的主阁内,一股苦涩的药香蔓延,君成翊坐在距离床榻几米外的桌案前,眼睛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床上昏睡着的人儿,手边放着的空药碗还在隐约冒着热气,碗壁上黏着些许乌黑药汁,另一手边歪放着半截未燃的熏香。
这是袁依刚刚命紫湛送来的东西,碗中盛的是可以将落忧本该今日来临的月事推迟的药,已经喂她服下;而那半截熏香,即便袁依不说,君成翊也清楚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还未搬出皇宫时,便亲身经历过这种迷香。一个想要谋求自己宠爱来脱掉奴籍的宫婢,曾将这种迷香放进自己惯用香炉,差一点毁了他苦心修习的青玄剑法。好在若姨及时发现,寻了随意的罪名将其处置。那一次,姐姐发了好大的脾气,也是在那一次,不识药理的他,记住了这股味道。
北越皇宫的禁药,用以催情幻神的迭情香。
袁依所说的三个时辰期限已经消耗近半,他还在等着落忧醒来,按袁依先前的推测,落忧的确就要醒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君成翊的表情愈发紧绷。长久以来,他与落忧的感情愈渐融洽,却终究没有踏出最后一步,他想过无数次与落忧成为夫妻,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形式得偿所愿。此刻,他想要听到落忧的回答,即便明知不论她的回答为何,自己都会选择为她解毒,可私心里,他还是希望能得到落忧心甘情愿的一声首肯。
只是,今天已经是十四,醒来后的落忧,究竟是他熟悉的缜密淡然,还是病中的单纯无辜,答案尚未可知。
床上睡着的小人儿睫毛轻轻的煽动着,仿佛即将振翅的蝶翼,缓缓露出一丝缝隙。君成翊的心也随着高高悬起。
一双黑玉般清澈纯晰的眼睛,带着几丝迷茫跟焦急怯懦的四处张望,只消那一眼,君成翊便知道,他等不到落忧的答案了。
深眸里划过一丝失望,心里却也同时跟着松了口气。
此时的君成翊,便是一个绝对的矛盾体,他希望征得落忧的同意,同时也害怕听到她的反对。
轻叹着将眼中的情绪收好,君成翊大步迈向宽大的雕花木床,他知道,病重的落忧,较之平时更多了几分敏感,稍微一个情绪波动都会引起她的不安。
帮着落忧抬起虚软的身体,两人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以让君成翊清楚的说出落忧睫毛根数。
“哥哥。”看清楚环住自己的男子是谁,落忧眼睛里凝聚着的那层雾气渐渐消退,讨好的钻进君成翊温暖的怀里来回轻蹭,乖巧娇憨的模样分外可爱惹人,因病而显得苍白的脸色,又平添了几分招人怜爱的楚楚柔弱。
跟落忧平常病发时常做的一样,君成翊的大手怜惜的理了理落忧散垂下来的青丝,点了点她在自己胸口上来回撒娇的小脑袋,换来落忧扬起头的灿烂一笑,灵动明艳。
呼出的鼻息交错,君成翊看着落忧那双不染尘埃的瞳眸,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种强烈的愧疚根不忍!
这样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落忧,让他怎么忍心,又如何舍得?
可是……
透过菱窗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君成翊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成拳,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袁依说得明白,一个时辰以后,落忧的宫砂之毒会再次发作,到时将药石无力,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