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宿雪跟承钰脸色瞬时变得难看,残音隐在面具后的眼中也浮出复杂。他们三个被逆风掳去,就是关押在了梵音阁,之前暗算过主子的人,也同样出自梵音阁。想及此,几人望向逆风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担忧。即便逆风的行为的确让他们愤怒,但近十年的兄弟情分,让他们在生气同时,更多的是失望痛心,跟担心。
主子历来奖罚分明,以逆风的罪,足以死上十几次,所以他们三个才前后两次在主子面前教训逆风,只希望能让主子消气,从轻发落。现在主子旧事重提,难道是……
“梵音阁西楚的总阁大约剩下两百人,下属分部人数不详,越城的分阁大概能有四十人听用。”相比他们几个,当事人逆风,则是笑意吟吟的看着落忧,毫不犹豫的将她要的数据报上。
言外之意,梵音阁的全数力量,他都能动。
“那么,就由承钰带着这些人,把那个叫浅语的侍妾,劫到西楚的总阁去。”落忧闻言点头说道,目光却仍旧凝视着逆风。“你能将残音模仿的惟妙惟肖,相信你的人也不会太逊色。”
逆风好看的眉微拧,动作却并不迟疑,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承钰,转眸疑惑的问道。“主子想要她做些什么?”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假冒浅语的人。
“顶着浅语的名字,去做几件楚宓永远不会做的事。”拿出袖中的密函,落忧递给逆风,黑玉般的眼眸中泛起冷冷的寒意。“在君成翊得知这个消息之前,彻底绝了这种可能。”
落忧在残音的陪同下离开南府时,已近寅时。
深秋的天气格外的寒凉,走出朱红色的大门,落忧脑中回放着的是逆风看过那张薄纸后,笑得诡异魅惑的神情。血色不明的唇妖娆的勾起,吐出的话中带着几丝蛊惑。
究竟该绝的,是浅语成为楚宓的可能,还是君成翊锲而不舍追讨真相的心思?
怀里的肥貂已经睡熟,不时发出酣眠的呼噜声。落忧黑玉般的眸子望着沉黑的天幕,纤细的眉微微蹙起,无疑,逆风的话的她有了一丝动摇,但是,她可以相信他的话么?相信一个,曾经算计过自己的人?
残音站在落忧的身后,负在背后的双手略带紧张的交握,面具下的黑瞳里闪烁着不安。
他不是逆风,猜不到主子此刻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先前的伎俩,根本瞒不过这双清透分明的眼睛。
“我可以,再相信他么?”像疑问,更像是喃喃自语,落忧就这样不自觉的将心中所想吐出来,连自己也跟着一愣,随即回转过头,黑瞳扫过残音略带紧张的眼,缓缓启声。“下不为例。”
简单的四个字,让残音紧绷的心随之一松,半悬着的心终于有了落实的感觉。他一直觉得宿雪这个提议太过冒险,主子还没有恢复记忆,对他们的信赖只是出于本能的好感,用这种方法在主子面前表明心迹,力保逆风,他真怕主子会一怒之下放弃他们所有人。
“既然主意是宿雪出的,那你帮我转告她,逆风的一举一动,全权交由她负责。”
然而,还未等残音松下这口气,落忧接下来的这句话,让他愣愣的望着主人波澜不起的黑眸,忘了反应。
主子的意思是,要宿雪监视逆风?
难怪主子没有直接让逆风接手处理浅语的事情,而是借走他手中梵音阁的势力交给了承钰,主子对逆风,原来还是不放心的。残音素来比他们几个要聪明,想来对于主子的想法,他是最为明了的一个,可偏偏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得那般妖娆魅惑。
只不过,即便主子对逆风心存怀疑,那种多少年的习惯仍旧是不变的。主子拿出的密函,仍旧是最先交到了逆风的手里,仍旧是最先询问了他的意见,这一幕几乎可以完全与三年前重合,他们三人,仍旧只能是逆风的陪衬。
想到这里,残音面具下的眼中划过一丝受伤,这种距离,就像是他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鸿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独自黯然神伤。
“主子。”忐忑不安的开口,残音快速掩饰好心中的波动,垂头跟在落忧身后提醒道。“天快亮了,让属下送主子回去吧。”
“是啊,该回去了。”落忧闻言望了一眼天色,轻声的说道。这个时候,紫舒有没有将自己不见的消息禀告给君成翊呢?
天边隐隐泛起一丝鱼白,破晓在即。
残音揽着落忧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快速飞掠,落忧将蜷在怀里的肥貂搂得更紧,肥貂的体制特别,纯粹的冬暖夏凉,温度顺着手臂传递到全身,仿佛一只最深的暖手炉。晨风扫在面颊上,刮得小脸生疼。落忧将脸偏向一侧,看着身边的景物快速的向后退去,神色不定。
逆风的话让她总觉得怪异,想要改变一个人的身份并不难,但想要彻底绝了一个人对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的信仰,谈何容易。
眼见着即将到达皇子府,残音揽着落忧的身形却猛的停顿,方向霍然一转,抱着她拐进一旁的窄巷里。
落忧疑惑的眯起了清眸,天色未明,时辰尚早,这种时候出现在街上的人,的确稀奇。
与自己同样藏在街巷中的残音,双臂依旧环在腰际,心跳声顺着两人贴近的身体,几可闻见,落忧有些不自在的向后退了退身体,却因为巷口处越来越近的轻缓脚步声,止住了动作。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