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华家训(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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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光地家训

“撰主简介”

李光地(1641-1718),福建安溪人。字晋卿,号厚庵。康熙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任内阁学士、兵部侍郎、顺天学政、直隶巡抚、文渊阁大学士(宰相)等职。在回籍省亲时,适逢耿精忠反,曾间道与清廷通消息,并陈破敌之策。又力举施琅,“习海上形势”,可重用。朝廷用其言,“卒平台湾”。在直隶巡抚任上,曾倡导、组织治理漳河、滹沱河等水患,颇有治绩。于理学尤有研究,曾校理《御纂朱子全书》《周易折中》《性理精义》等书。著有《周易通论》《尚书解义》《洪范说》《孝经全注》《论语孟子劄记》《二程遗书》《朱子语类》《韩子粹言》《榕村全集》等。

“原文”

“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1],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篇[2];纪事者必提其要[3],纂言者必钩其玄[4]。贪多务得[5],细大不捐[6],焚膏油以继晷[7],恒兀兀以穷年[8]。”此文公自言读书事也[9]。其要诀却在“纪事”、“纂言”两句。

凡书,目过口过,总不如手过。盖手动则心必随之。虽览诵二十遍[10],不如钞撮一次之功多也[11]。况必提其要,则阅事不容不详;必钩其玄,则思理不容不精。若此中更能考究同异[12],剖断是非[13],而自纪所疑,附以辨论[14],则浚心愈深[15],着心愈牢矣[16]。

近代前辈当为诸生时[17],皆有经书讲旨及《纲鉴》[18]、性理等钞略[19],尚是古人遗意,盖自为温习之功,非欲垂世也[20]。

今日学者亦不复讲,其作为书、说、史、论等刊布流行者[21],乃是求名射利之故[22],不与为已相关,故亦卒无所得[23]。盖有书成而了不省记者,此又可戒而不可效[24]。

—节录自《榕村全集》

“注释”

[1]绝:断;停。吟:吟诵。

[2]披:翻阅。百家:原指先秦诸子,这里可作各种典籍讲。

[3]纪事:同记事。

[4]纂(zuán)言:纂集言词,有所述作之意。钩玄:探索精微。

[5]务:必须。

[6]细:小。捐:舍弃。

[7]膏:油脂。继晷:夜以继日。

[8]兀兀:勤勉不止的样子。

[9]文公:指韩愈。上述引文为他的《讲学解》中一段文字。

[10]览诵:阅读;诵读。

[11]钞:同“抄”。撮:摘取。功:作用。

[12]考究:考索研究。

[13]剖断:分析。

[14]辨:辨别。论:论证。

[15]浚(jùn):深;治理;取。

[16]着:附着。

[17]诸生:指入府、州、县学的生员。

[18]经书:经学书籍,指儒家经典著作。讲旨:讲解要点。纲鉴:明清人取宋朱熹《通鉴纲目》体例编历代史。如:明王世贞的《纲鉴》,袁黄(了凡)的《纲鉴》和《纲鉴易知录》等。

[19]性理:泛指宋儒性命理气之学。

[20]垂世:留传后世。

[21]书:写作;书法;书信、尺牍。说:讲解经文的—种体裁。刊布:刊行发布。

[22]求名射利:即追名逐利。

[23]卒:最终。

[24]了不:完全不。

“译文”

“口不断地吟诵《诗》《书》《礼》《易》《乐》《春秋》中的篇章,手不断翻阅诸子百家的著作。读了历史,一定要摘录其中的重要事件。看了别人的著述,一定要探求作者的主要思想及精微、深刻之所在。读书是多多益善,读了书一定要长见识。不论是名家之作,还是无名之辈的著述;也不管是大部头,还是小册子,都决不放过。夜以继日,燃烛苦读。

从来都是刻苦攻读、勤奋学习,度过一年的光阴。”在这里,韩文公(韩愈)说的是自己如何读书、学习的情形。而其中的要点和诀窍却在“纪事”、“纂言”这两句里面。

大凡读书,看过或诵读过,都不如读书时也动手更有效。这是因为,动手之时势必动脑筋。虽然你看过或读诵过二十遍,其收效却不一定如摘抄过一遍大。况且,你要摘录书中的要点,那你阅读事件的始末时,就不得不详尽、认真;你要探索书中的精微,那你就不能不深入思考,殚精竭虑。如果你在此过程中还能做到研究、考查其相同或差异之处,分析有关的是非问题,同时把自己有疑惑之处记下来,顺便加以辨析、论证。那么,你越深入思考、钻研,你就越记得牢固。

近代的学术前辈还在府、州、县学做生员时,他们都写过经书的要点讲解以及《纲鉴》和性理方面的手抄本留存于世,他们这种做法还有古代圣贤流传下来治学意蕴。因为,他们是为了方便于自己温习功课,而并非是想以此传后世。今天的学者再不讲究这种学风了,他们编写书籍、讲解经籍的说文、史著、论文等等,并大量印刷发行、流传于世,只不过是追名逐利而已,这些书与他们自己的思想修养、学术追求毫无关系,所以最终是一无所获。正是这个原因,有的人写成了书,却什么东西也不懂得,什么知识也未记住,像这样的人和这类做法应该引以为戒,而且切不可效仿!

“评析”

李光地介绍给儿子的是这样一种学习方法:他要求读书时,要找出基本观点、线索,将要点摘写出来,更要循着作者的思路,开动自己的脑筋,探索其精微之所在,并针对有关问题进行比较、分析,从而使读书者自身随时处于一种积极、主动的状态。而这种学习方法远比那种被动地默诵、背书式学习方法要有效得多。而通过主动学习方法产生出来的成果,也远比那些照本宣科、追名逐利的粗制滥造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