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失落的文明
11249500000045

第45章 巴人与甲骨文

我们对“西”、“南”这两个方位字再熟悉不过了。但我们对这两个汉字的了解,却远不及我们对它的使用多。

甲骨文“西”字的几种写法,在金文、秦篆里陆续有了一些演变,最后是现在的楷书“西”。

学者张良皋认为:甲骨文的“西”字字形,多数表现为花边口的圜底罐(陶器),少数为羊角状的尖底杯。而这些陶制器物,都是典型的具有巴文化特征的器物——盐罐。

甲骨文“南”字的几种写法。在金文里,“南”字也有着多种相似的写法。秦始皇统一文字后,小篆的“南”字看起来与今天楷书的“南”已经区别不大。

“南”字形似錞于。而这种乐器,也正是典型的巴人器物。

重庆虽地处“西南”,但重庆人对这两个方位字的字体演变却很陌生。人们一直没有意识到,甲骨文的“西”、“南”二字与巴人的盐卤罐、錞于之间,很可能还隐藏着一些惊人的秘密。

巴人盐罐与西方

1998年,学者张良皋与考古工作者一同考察了重庆至宜昌的文物。沿线地方博物馆或文管所均藏有大量的圜底罐——古代巴人制盐的器具。在忠县中坝遗址,盐罐堆积层厚约5~6米,出土的盐罐数以亿计。如此大量的出现一种文物,实属罕见。

圜底罐有两种:其一为花边口,其二为尖底杯。花边口圜底罐便于火煎熬制盐卤,可以重叠放置,蒸汽从花边口溢出,熬干后剩下盐;尖底杯则可装入盐卤插于地上,借阳光蒸发水汽后留下盐。

值得注意的是,“西”字在发展到金文的阶段,分明与当时的“卤”字极其相似。

已故古文字学家唐兰很早就发现“西”与“卤”同为一字,卤即为盐罐,西指示盐。对此,支持“中原文化中心论”的学者,拿出山西解池盐和关陇池盐作为“西”字的出处。而多年从事盐业史研究的郭正忠指出,解池之盐晚于巫盐(巴盐),流入解池的“巫咸河”是以巴人的盐神“巫咸”命名,解池制作的工艺是盐池内大面积的日晒,而非“罐子盐”。

根据这些证据,一些专家得出结论,中原盐池并不使用类似于圜底罐的盐卤罐制盐,所以也根本无法发明“卤”字,继而更谈不上发明了“西”字。正是处于西部,善于用盐卤罐制盐的巴人,发明了象征盐卤罐的“西”字。

已故学者任乃强在《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中说:“从事贸易的民族,为了计量、记账,特别有创造文字符号的需要,对于厚利的盐商业,更有巨大驱动力来创造文字符号。”

学者张良皋得出大胆结论,杨家湾陶文中出现的“升”字,表示数的刻画和代表货币的“贝”出现于一体,表明计量单位已用于盐业。这正是在峡江从事盐业贸易的巴人所创,这与欧洲文字的创造者腓尼基人,在地中海沿线从事盐业贸易的历史如出一辙。

巴人乐器与南方

如果甲骨文的“西”字指示巴境,那么“南”又是怎么产生的呢?很久以前,甲骨文的“南”字就让徐中舒、唐兰、郭沫若等古文字大师争论不休。

唐兰认为甲骨文的“南”字,是古代一种瓦制乐器,徐中舒曾认为这个说法“可以认同”,但郭沫若提出了质疑。

随后,唐兰结合甲骨文展开研究,发现“南”是一种打击乐器。进入周代,这种乐器用青铜制作。因此,《礼记·文王世子》有“胥鼓南”的说法。鼓,就是敲打的意思。

张良皋认为,錞于太像甲骨文和金文里的“南”字了,古代文献也分明指出“南”是一种打击乐器!而在甲骨文里还有一个字,这个字表明“南”是一种从侧面敲打的乐器。从甲骨文的“南”字字形看,一种顶端有钮的乐器,使用时显然不能从上方敲击,应当是“旁敲侧击”,而錞于的使用方法正是如此!

錞于的钮有特色,在巴境出土的錞于多为虎钮。众所周知,巴人尚虎,虎钮錞于应属巴人的特征型器物,具有地域代表性。从考古发现来看,密集出土錞于的地区集中在川东、鄂西的峡江流域。

但另一个问题随之出现。虽然找到形似“南”字之物,而考古专家断定青铜錞于最早出现的时候却在西周,甲骨文在殷商时代就已发展成熟,它怎么可能参照后来之物呢?

张良皋认为,甲骨文“南”字最早描绘的器物,并不是西周以后才出现的“青铜”錞于。他指出,錞于更早的雏形是以竹木为材料制作的“柝”(音拓),它早于甲骨文形成的时候。巨竹是南方特有,而甲骨文“南”字中间的几横,很像竹节。因此,“柝”这种乐器完全可以成为甲骨文创字的参照素材。甲骨文的“南”字作为一个方位字,很可能就是指示殷商以南擅用并盛产錞于的巴人地域。

巫师创造文字

巴族有没有文字?如果有,又是一种怎样的文字?如果没有,那么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语言?这个问题,至今仍然众说不一,分歧甚大。

在巴式青铜兵器、印章以及其他器具上发现了一种符号,据统计有200多个。有人认为这是文字,有人认为不是。

专家认为,巴人刻画符号是一种文字而不是图画,不但有独体象形文字,如虎、豹、鱼、鸟、人头、干栏等,而且有合体字,即合两个象形为一体,如手和花蒂(旧说以为像心形),在所有的铜器中,几乎都是并列在一起。

已故古文字学大师徐中舒在对文字发展史的研究中,得出古代文字是由巫师创造并由巫师世代相承而发展的重要结论。巫师所创造的文字符号,是为神秘的宗教活动服务。因此,早期的巴人文字如甲骨文一样神秘。甲骨文虽有各路名师毕生研究,但也仅仅破译出1000多个单字,占甲骨文总字数的1/3而已。

重庆师大历史系教授、重庆市巴文化研究会副理事长管维良认为,巴人实际已形成了自己的初级文字,但随着中原商周文化的高度发展,巴人造字的实践渐渐被中原的强势文化掩盖。今天,或许我们只有借助甲骨文、金文的规律,去推测巴人图语中的远古思绪。

但最新的研究与考古发现又证实,种种迹象表明,中原成熟甲骨文成就,很可能是在融合其他地域的文字实践中获得的。巴人早期的文字实践,就是其中之一。

暗道揭秘

“西南”之谜似乎即将浮出水面,那甲骨文的“东北”二字又作何理解呢?

古文字学大师徐中舒在他的《甲骨文字典》里指出:“东”字像口袋里装进东西再用绳子捆住两端,是“橐”字的初文。甲骨文的“东”字即为米袋,古代汉江以东广大地区盛产水稻,很多地方所需食盐主要由巴地供给,盐与米的交换贸易,便产生了“橐”。

甲骨文的“北”字早有定论。“北”字像二人相背之形,引申为背脊之背。因中原以北建筑多背北向南,故又引申为北方,为“北”。因此,产生甲骨文的方位字,“西”指盐罐,“东”指囊橐,“南”指錞于。而张良皋认为,盐罐和錞于均非古代巴域莫属。丰富的信息,使他作出了甲骨文的诞生与巴人有密切关系的大胆猜测。

所以,正是这些先人的日常器物,决定了我们今天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