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早，皇上便什么都知悉了。是我太傻，还当真以为能瞒得住您。”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扶住她的手，在这一刻坚定不移的缩了回来。
我在他心里，究竟算是什么？又或者根本就什么都不是。猜忌、监视，轩辕对我的心从来没有放下来过，即便我今天没有刺死他，只怕也早晚会被他的薄情冻结成冰，忍不住将他溺死、毒死又或者直接隔断他的喉管。
“朕……不说，一直默默哑忍，就是因为信你。”轩辕好不容易扶住了桌几，吃力的向我走近一步：“鄯绾暒，你扪心自问，你对朕当真是无愧于心么？”
从他的目光，我已经分明了用意。必是我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上。
允玹？还是擎宇，要么就是他一心诟病的端阳王！
哪一个都好，哪一个都不重要。
“皇上说笑了，您……八成是不行了罢？将死之人，还理会那么多做什么？”我存心惹恼他，自然不会顾及他内心的感受：“若是皇上驾崩于未央宫，我只会说是有刺客来偷袭，即便是慎贵妃不信，我也自然有办法将皇上的伤口处理的看不出死因来。到时候，在假传圣旨，将皇位传给允珣，一切皆在我的张控制之中，恐怕再没有什么不妥了。”
这一次，换轩辕冷笑不止。
“朕一早，没看出你这幅阴冷的心肠。不过……也无所谓……朕这个皇帝，早当够了。”轩辕一把将我揽进怀里，饶有兴味道：“你可知我怎么会认识你姊姊鄯绾玥？又怎么会钟情与她？”
我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我根本不想知道。“皇上的风流韵事，恕我没有兴趣。”“风流韵事？”轩辕的口吻极其轻蔑：“那一年，母后出宫祈福。朕……竟然接到密报，当朝皇太后竟然出宫幽会，与人私通……”
“朕不得不顾先皇颜面，却又不能任由这毒妇毁了皇家颜面……宫里的人，朕一个也信不过。除了亲身捉双，我还能怎么样？却偏偏唤了老八与朕同行，想着到底是一奶同胞，始终也会估计母后的颜面……”
“传唤了近身的侍卫，驾着马车一路奔驰。朕恨不得能快得飞过去。岂料途中，竟遇到一名女子，活生生的将为朕驾车的侍卫活活抽打滚地……那是何等的英姿飒爽，风采绝伦？也难为朕竟然在这样的情境下与她相遇……”
“那一年的集市，却成为心中最痛。”原来一切，都注定在那个时候。皇后嘴里说的宫外相遇，端阳王早就见过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吧？只不过，当时那样纯真的我，那样趾高气昂的鄯绾玥，早已不复存在。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我是她。
早早的脱离这场勾心斗角的游戏，起码不用看尽世态炎凉，不用尝尽利用与背叛，早早的消亡在这个世上。
“然而，这却是最坏的相遇。你可知皇太后不管不顾的出宫，是去见了何人？”轩辕的眼眸精光一凛，我这才回过神来：“是爹爹，是爹爹？不是，不会，这怎么可能？”
轩辕含着笑，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却尽然连血渍也蹭在我脸上：“是你爹爹，就是鄯泰，你的好爹爹。从那天起，朕便处心积虑的搜集鄯泰为乱的证据……你以为他是受了你的牵累，却不知他害了你。”
愧疚终究还是有的，轩辕的眸子里含着一丝柔和的光，徐徐向我考了过来：“朕不想骗你，当初你入宫朕是存了折磨你的心思。可偏偏自己不争气……不争气的爱上了你……心之所向，我还能怎么办？只好小心翼翼的守着你……”
“避晟宫的事，你恨透了朕罢？不然，你又怎么会向端阳王靠拢，他因为母后的事，也恨透了朕……是朕逼着皇太后****服毒……即便没有拿寿宴的毒害，皇太后一样不久于人世。朕不能容忍，这样的女人败坏父皇的名声……朕不能容许……”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究竟。
何以轩辕对我总是这么不冷不热，时而疏远时而亲近，不光是因为他把我当做绾玥的替身，还因为爹爹与皇太后的这一层关系。
我根本不信轩辕方才所言，不信爹爹会将我谋算入宫。然而此时此刻，却由不得我不信。又有谁会那自己双亲的名誉来托词，更何况这名誉未免太过金贵，牵累之人一个是先皇，另一个是皇太后。
就连端阳王的心思我也了然于胸了，正因为怨怼轩辕宸鑫的做法，他才会从我下手。甚至连皇后，也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什么喜欢，不过是利用的筹码与借口罢了。
宫里的人当真是活的这样艰难，无时无刻不是算计，无时无刻不是别有用心。
“别怪我……”轩辕的声音虚弱的我听着剜心，盘根错节的爱恨情仇究竟有谁能说得清。是我错，还是他错如今看来，似乎都不在重要了。
他猛然倒在地上，我才被眼前的一切惊醒。
“来人，快来人，去传御医，快去传御医。”小陆子听着我的喊声不对劲，猛然闯了进来，木槿也紧随其后。
轩辕一身是血，整个人苍白的不成样子，惊得木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喊声惊动了守在外间的侍卫。
小陆子也慌了神：“怎么会这样，主子，这……您等着奴才这就去请御医。”
“速去速回。”索性钱御医离得并不算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会这样担心轩辕，说到底，这十年的相处总是有情分在的。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我反而还是硬不下心肠来。
他总归也是我的夫君呵。
“回来。”轩辕似咬紧了牙根一般：“只管说朕，不行染上了疫症，要……要留在这未央宫内，休养数天……请大皇子允玹暂代朝政，由端阳王辅佐……朕……受伤的事……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
“是，皇上。”小陆子急忙应下，这才窜了出去。木槿顾不得哭，连忙唤我道：“主子，咱们先把皇上扶到卧榻上才是，这地上未免……”
我一个劲儿的点头，泪如雨下。
轩辕攥着我的手，显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我只恨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肠来，是该同情他的不幸，又或者责怪上天造物弄人么？
“主子，您先别慌，拿着丝绢为皇上止血啊。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您按着伤口，按着啊……”我像是丢了心一般，失魂落魄的愣着。
木槿却临危不乱，镇定的教我该做什么。
双手握紧丝绢，牢牢的按在轩辕的伤患处，除了哽咽不止，我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却呜咽不止：“皇上……你……别死……别死……”
尽管我知道，爹爹始终是死在轩辕的手里。即便他只当我是一颗棋子，为他博得利益的棋子，我却不能忘记他对我的养育之恩。
如今仇人就要眼前，我却怎么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明明该去恨他，该取了他的性命，我却偏偏要救他，要他不要这么残忍的启我而去。
脑子里一片混乱，内心更是惶恐不安担心的要死。我只觉得如果此刻我能死过去，便是这一生做大的幸事。
忽然轩辕用力的钳住我的手，额上的青筋暴起，我见他努力的想说什么，便不迟疑的俯低身子，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皇上，你说，我听着……我在听着。”
轩辕艰难的露出欣慰的笑容，却没有说话，只是伸了伸头，轻轻的吻在我的面庞。许久，才停止：“朕一早是当你为如玥的替身……可后来……后来便知道……你就是你……是你自己。没有再想旁人……你可信我……才好！”
“我信，我信。”我止不住的点头，泪珠子更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皇上，您别说这么多话，别说话。”木槿端着热水进来，却见我哭成这个样子：“主子，您镇定一点。没事的，皇上不会有事的。”
尽管她一再宽慰我的心，却也随着我不住的掉泪。我紧紧攥着轩辕的手，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好在钱御医来得及时，我的心才稍稍平复。“请皇贵妃娘娘先于殿外候着，臣自当尽力。”我本是不愿意起身的，却又怕耽误了轩辕诊治，这才极不情愿的挪出厢房外。
入宫这么久，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般离不开他。
越是这样想，越怕他真的会有事。
许是东厢这边的声音过于吵杂，惊动了左萱。她与珠儿迈着疾步，一路带风而来。却见我立在廊中，面庞身上皆是血迹斑斑，整个人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怎么会……”
“我……没事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慌乱起来。“真的没事儿，不会有事儿的。你先回自己的厢房去，我在这里候着就行……回去，你快回去！”
“啊——”厢房里传来轩辕的一声惨叫，左萱慌了神，整个人无意识一般的跌坐在地上。“步摇，步摇拔出来了……拔出来了……没事的！”我胡乱的说着什么，只觉得眼前一团漆黑。
心里的声音却无比的清晰：轩辕宸鑫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