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说唐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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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群贤拜寿华封祝二劫王杠虎被擒

诗曰:

叔宝雄风仪表奇,杨林喜悦强为儿。

只因众友多强暴,连夜逃奔被见疑。当下咬金抱扶老太太出厅,对众人道:“我是拜过寿的了,你们大家一总拜了罢。”大家一齐说道:“有理。”齐齐地跪下。老太太却要回礼,被咬金一把按定,那里动得?只得说道:“折杀老身!”叔宝在旁,连忙回礼。拜罢起身,叔宝又跪下去,拜谢众友。老太太又致谢单雄信往日之情,单雄信回称:“不敢。”老太太又向众人谢道:“小儿屡蒙诸位高情照管,感谢不尽。今虽老身贱降之辰,何德何能,敢劳列位远来惠赐厚礼,叫老身何以克当?”众人齐声应道:“老伯母华诞,小侄辈礼当奉拜,些许薄礼,何足挂齿。”彼此礼毕,老太太入内去了。叔宝请众人出了门,转绕到土地堂内。进得山门,却是一块平坦空地,方圆数里,两旁却是绿槐金柳。众好汉上了阶坡,走入正殿。酒席早已摆设端正,一齐坐下吃酒。饮至数巡,食供两套。大家讲武论文,十分高兴。只见秦安来说:“有节度使衙中众中牌爷,在家拜寿,请大爷暂回去。”叔宝忙起身说道:“家下有客,不得奉陪。烦咬金兄弟代我相劝众兄弟,小弟去去就来。”众人道声:“请便。”叔宝径自回去了。饮酒中间,咬金想道:在席的众友,看起来唯有单雄信这强盗头儿与那罗成这小伙子利害,待我哄他二人打一阵,看看有何不可!想罢,立起来劝酒,劝到雄信面前,叫声:“二哥吃酒。”雄信连忙来接。咬金低低说道:“我通个信与你,罗成要打断你的踝子骨哩!”雄信吃惊道:“他为什么缘故呢?”咬金道:“他骂你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儿,倚着财主的势,不放他靖边侯公子在眼内。‘把他踝子骨都打断’,他的这句话,我是听见了,好意来通知你,你须小心防备。”雄信大怒道:“有这等事?也罢,打起来看。”咬金搬罢是非,复回转身来,一个个劝过,劝到罗成面前,轻轻叫声:“罗兄弟,你可晓得么?单雄信要搂出你的乌珠哩?”罗成笑道:“程大哥哄我,他为甚至搂我的乌珠?”咬金道:“有个缘故,他道你仗着公子的势,不放他老大在眼内,要寻个事端,把你的乌珠都搂将出来,才见他单雄信的手段。你须小心,我是断不哄你的。”罗成哈哈大笑道:“叫他不要讨苦吃。”咬金连忙坐下,照前饮酒。那边罗成越想越恼,气昂昂睃着雄信;这边雄信竖起双睛,横睁怪眼,看着罗成。两下都怀了打的念头,只有咬金暗暗好笑,众人那里得知。少时换席,众英雄下阶散步。罗成在空地上走了一圈,转身走上阶坡。雄信却步出殿门,两下在肩头上一撞,罗成力大,雄信噗的一声,仰后一交,直跌入殿内去了。众人吃了一惊,不知就里。雄信大怒,爬起身来骂道:“小贼种,焉敢跌我!”罗成道:“青脸贼,我就打你便怎的?”奔上坡来。雄信飞起脚,一脚踢来,早被罗成接住,提起一丢,犹如小孩子一般,扑通一声响,撩在空地上去了。众人齐上前解劝,程咬金大叫:“不要劝,凭他打罢!”罗成奔下坡来,王伯当叫声:“不要动手!”赶上前,连腰抱住罗成。雄信在地下爬起,奔将过来,张公瑾叫声:“使不得!”一把抱住雄信。雄信摆不脱,回转头来喝道:“你敢倚着本官的势力,来强劝么?”这句话公瑾当不起,只得放了手。雄口径奔罗成,罗成叫声:“王伯当放手!”伯当哪里肯听。罗成大怒,将两手一绷,把王伯当直摔到殿槛上去了,便赶上一步,一把抓住雄信,按倒在地,挥拳便打。早有家丁飞报叔宝,叔宝大惊,如飞赶入庙中,喝开罗成,扶起雄信。雄信道:“好打!好打!我把你这小畜生,不要慌,少不得在我手里!”罗成道:“我倒怕你这个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儿?”叔宝喝道:“胡说!还要放屁!”罗成见表兄骂他,回身就走。径到家中拜别了老太太,撇了张公瑾等七人,上马回河北去了。老太太摸不着头路,扯又扯不住,叫又叫不转,连忙打发秦安来通报叔宝。叔宝大惊道:“如此一发成仇了。那一位兄弟去追他转来?”咬金道:“我去,我去。”带了斧头,上马而去。茂公道:“程咬金一去,罗成决不回来了。”叔宝忙问道:“这却是何缘故?”茂公道:“只需问单二哥,方才为何打起,就知明白。”雄信道:“方才是咬金对我说,罗成骂我是强盗头儿,不放他靖边侯公子在眼内,要打断我的踝子骨。因此打起来的。”尤俊达道:“那个程咬金,一味惯耍说谎的,你如何听他起来?”茂公道:“所以说,咬金追去,罗成决不转来。”叔宝道:“何以决不转来呢?”茂公道:“他方才在内做鬼,追了罗成转来,岂不对出是非?所以他追去,是催他走了。”尤俊达道:“待我再追去。”茂公道:“尤兄弟追去,妥当得紧。只是要换了兵器去。”列位,你道为何要尤俊达换了兵器去呢?只因这徐茂公算定阴阳,要大反山东,所以如此。当下尤俊达丢了杆棒,取了双股托天叉,飞身上马,随后赶来。单表这程咬金追到了黄土岗,不见罗成,倒见王杠银子来了。原来靠山王杨林,又起了十六万王杠,恐路中有失,却带了十二家太保,亲自解来。这冒失鬼程咬金,哪里知道靠山王不是儿戏的,一见王杠,便大声叫道:“妙啊,大风来了!”也不量力,竟拍马摇斧,高叫道:“唗,来的留下买路钱来!”这边卢方在前开路,一见认得,飞报老大王道:“启父王,昔时长叶林断王杠的那个响马又来了!”那老大王一闻此言,不觉大怒:“这省会之地,响马如此大胆,敢来行劫!”说罢,推开坐骑,把那根囚龙棒提起,飞马出来,喝问:“响马,敢说是陈达、尤金么?”咬金哈哈大笑道:“我乃卖私盐,专断王杠、劫龙衣的程咬金,伙计尤俊达,不是什么陈达、尤金,你可是王杠?快快送过来,免得程爷爷动手。”杨林笑道:“好贼人,焉敢无礼!可晓得登州靠山王么?”咬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靠山王、靠水王,照爷爷的大斧罢!”不分皂白,举起宣花斧,照杨林头上劈来。杨林大怒,把囚龙棒一架。光的又是一斧,当当当一连三斧,把个老大王砍得盔甲歪斜:“好厉害的响马!怪不得前番失了王杠。”咬金又是一斧,却被杨林把手中囚龙棒紧一紧,当的一声拦开,伸过手来,一把扯住咬金的围腰带,叫声:“过来罢!”一提提过马来,抛在地上,叫左右绑了。随后尤俊达赶到,见程咬金被拿,叫一声:“罢了!”催开马,摇动叉,直奔上前。被杨林拦开叉,一把也拿了过来,抛下绑了。老大王吩咐:“就此安了营罢!”左右一声答应,安下营寨。老大王便问:“这是什么地方管的?”左右禀上:“这里地名黄土岗,乃济南府管的。”老大王便一枝令箭,传山东一省行台、州县大小官员,并众马快手,前来听令。差官得令,飞奔进城,径到节度使唐璧衙门传鼓。唐璧连忙传齐大小将官出来,又差官通传合省府县大小官员。秦叔宝闻知,同众快手忙出城来。这里单雄信等三十六人,也出城住在贾柳店内打听消息,我且慢表。单讲这些大小官员,一齐到了黄土岗外营候令。老大王吩咐单唤节度使唐璧、历城县徐有德进营,其余在外候令。二人入内,参拜了大王,大王传命赐坐。唐璧、徐有德告坐。老大王却不问起响马情由,先问:“马快手可有一个秦叔宝么?”徐有德道:“马快秦叔宝有的,奉大王钧旨,现在营外候令。”杨林道:“吩咐令秦叔宝进来!”左右一声答应,传令出营。秦琼慌忙进见,跪于帐下。老大王叫一声:“秦琼,你请母亲,缘何直到如今还不前来见我?孤家承继你为子,难道辱没了你么?”叔宝俯伏在地道:“小人因家母偶然得病,所以违了千岁之令。”那程咬金绑在旁边,却待要叫,叔宝把头只管摇,咬金便不做声了。当下杨林道:“孤今把你为子,你就跟随孤家上京。回来之日,接你母亲去登州便了。”叔宝不敢违拗,只得拜谢。杨林便问道:“你的披挂、兵器、马匹,可曾带来么?”叔宝道:“因军令促迫,未曾带来,容臣儿前去取来便了。”杨林道:“不必自去,可写下书与你母亲,我这里差官去取来便了。”叔宝无奈,退出帐外,索了纸笔,于无人之处,写了两封书进来。杨林早已差下一个官儿,叔宝道:“这一封书到西门外,有个贾柳店中投下,这一封书到我家中取东西,不可错了。”那差官接了,飞马而去。杨林吩咐带过两个强人,查问是何处响马。咬金大叫道:“我们是太行山的好汉,还有十万余个在那里。”杨林道:“不要管他多少响马,我这里只要拿一个斩一个。”吩咐拿去斩了。两旁正要动手,叔宝连忙上前叫声:“父王,这两个人未可杀他,可交与济南府下在牢中。待父王长安回来,那时追究前赃明白,诛灭余党,然后斩他未迟。”杨林道:“我儿说得有理。”吩咐左右,将两名响马交与济南府监候,令众官退去。大小官员拜辞回去。少时,差官取到叔宝的盔甲、兵器、马匹,杨林却取了卢方、薛亮的先行印,与叔宝挂了,拔营起行,自往长安去了。且表三十六个人在贾柳店中接了叔宝的书,拆开一看,方知前事,叫众人设计救出二人。徐茂公道:“这二人秦大哥自然保全他性命,下在济南府牢内,却叫我们救他。若要救这二人,除非去大反山东,把一济南城变为尸山血海,方能救得二人出狱。但我众人都要保全妻子,焉肯替朋友出力,救此二人。”单雄信道:“老大,你此言差矣!自古道,为朋友者生,为朋友者死,方是义气豪杰。那些财帛无非身外之物,妻子没了再讨得了,这朋友没了却哪里再讨得来。我们大家反罢!”徐茂公道:“兄弟,今日你自家说的,后来却不埋怨我便好。”雄信道:“谁来埋怨你?”茂公道:“既是这般说,愚兄定计救他便了。但是济南府这些官府,因牢中监着这两个响马,内城门上必要严紧盘查,我们这些大小兵器,如何进得城去?”众人道:“这便怎么处呢?”茂公道:“我已定下计策在此,众兄弟必须听我号令方好。”众兄弟道:“谨遵大哥号令,如有违逆者,军法从事。”徐茂公道:“如此齐心,事必济矣!只是柴郡马在此不便,倘有人认得,倒是不安,可收拾回去。”柴绍急忙带了家将,回太原去了。徐茂公道:“单二哥扮作贩马客人,将众兄弟的马匹赶入城去,到秦家等候。”雄信领计而去。茂公又问贾、柳二人取了十来个箱子,内中放了短兵器,贴上爵主的封皮,着几个兄弟抬入城去,在秦家相会。再取长毛竹数根,将肚内打通,藏了长兵器,拖进城中,也在秦家相会,其余盔甲,都藏于箱子内。众兄弟陆陆续续进城中住了。当下众好汉依了茂公吩咐,一起领计进城,齐到秦家。老太太吃了一惊,心中想道:这些人去了,为何又来?正在惊疑,只见秦安进来说道:“外边茂公徐爷命我进来告知老太太,请老太太出去,有话面说。”老太太无奈,只得出来,说道:“列位有何吩咐?”茂公说道:“小侄们无事不敢惊动。今有程咬金、尤俊达因劫了王杠银,被靠山王活捉去了,囚在济南牢内。秦大哥有书前来,叫我们救他。如今已定下了一计,却要通信与他二人知道。明日要老太太只说儿子继承与靠山王,前去斋囚,暗暗知会他,晚上就好动手,特与老伯母说一声。”老太太闻言,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不应承,只得依允了,暗暗把秦琼骂个不了。当下徐茂公吩咐买了十个猪、十腔羊,煮了几担米饭。次日绝早,老太太打扮,坐了八人大轿,径到济南牢内来。官府闻知,慌忙迎接。老太太却叫辞谢了,自到牢门口下了轿,吩咐秦安斋囚。这秦安却是徐茂公吩咐他的,一个字儿用锡丸儿包了,叫他可与尤俊达,不可与程咬金。当下一牢一牢的犯人,尽行斋去,每一犯人两大块肉、一碗酒、一大碗饭。看看斋到死囚牢内,只见程咬金、尤俊达用一个大铁墩锁住在那里。咬金见是秦安,却待要叫,秦安连忙摇摇头,他便不响了。两个也是一碗酒、两块肉、一碗饭。尤俊达吃到碗底,却见一个锡丸儿,也咬在口内。等人不见,却暗暗咬开来,内中有个字儿,上写道:“今夜只听号炮一响,可就动手,自有人来接应,切不可就与咬金说知,到临时方可说明。”俊达点头。单表老太太斋完了囚,上轿回到家中。徐茂公却在厅上坐下,吩咐贾顺甫、柳周臣带了樊虎、连明的家眷,扮做了家人,随老太太、秦大嫂出去,只说庙中进香,到自己店中,带了老小,齐往小孤山相等。二人即便收拾细软器物,老太太上了轿,一齐出城,到了店中,收拾完备,带了家小,往小孤山去了。徐茂公再叫:“单二哥,你可在城外黄土岗伺候,明日若有追兵,你必须独自挡住。”雄信答应,上马就去伺候。茂公叫声:“鲁明星、鲁明月!”二人应声道:“有!”“你二人可扮作乞丐,在街上同行到一更时分,可去城东翠云塔上,放起西瓜炮为号。”二人齐声得令而去。茂公又叫:“屈突通、屈突盖过来!”二人应声道:“有!”“你二人带了随身引火之物,但听翠云塔上号炮一起,可在城南民房中放火。”二人应声得令而去。茂公又叫:“尉迟南、尉迟北二人过来!”二人同声应道:“有!”“你二人也带硫磺焰硝引火之物,但听翠云塔号炮一响,就于城北民房放火便了。”二人齐应道:“得令!”茂公又令:“南延平、北延道,你二人也带引火之物,去城东民房埋伏,一听塔上号炮,即便放火。”二人一同得令。茂公道:“张公瑾、史大奈、樊虎、连明、金甲、童环、齐国远、李如圭过来!你八人但听翠云塔号炮一响,四人各带兵器,打入牢中接应,四人拦住府头门,不放府主孟洪公出来。”八人齐声应道:“得令!”茂公又叫:“王伯当、谢应登二人过来!”二人应道:“有何吩咐?”“你二人却要去节度使衙门拒住,不可放唐璧出来。他有许多将校护卫,若一出来,大事不妥了。”王伯当道:“不妨。只消王勇一枝箭,包管唐璧不出来便了。”茂公道:“须要小心。”二人应声得令而去。茂公又叫:“梁师徒、丁天庆过来!”二人应道:“有!”茂公道:“你二人去县门首,拒住县官徐有德,不可放他出来。”二人应声:“得令!”茂公又令盛彦师、黄天虎道:“你二人可听翠云塔号炮一响,就斩开西门,以便走路。”正是:

踏碎玉笼飞彩凤,拨开金锁走蛟龙。毕竟劫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