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动荡的年月,越是要守住道德的大门。这是做人的准则,更是学佛的根本。
这是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季节,连绵的雨水裹着雪花无尽意地飘洒在九华的大地上,昔日香烟佛地的九华这时已成了一座寂寞的空山。听不到梵乐,看不到进香的人们,荒芜的山路上,僧人偶然相见,也只是相互投去匆匆的一瞥,那一瞥是对这突如其来的人生的无标题的疑问,是对这世事沧桑的茫无目标的怨恨,同时也是相互间的猜忌和不得不增加的防备。
佛协解散了,在祗园寺的一间小寮房里,仁德面对桌上一叠厚厚的稿纸,整日苦苦地思索着。工作组让他必须写出一份触及灵魂的检查,让他交待在佛协期间所做的一切。
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把“了生脱死”当作是一种肉体的解脱了。生命的过程是一种精神复归的过程,人只有在精神上彻底战胜自己,他才能算得上是一个脱离了生死苦海的人。
他回顾了九华山的历史。虽然九华山在明清以后佛教香火鼎盛,达到“甲于天下”的程度,但是,至民国以后,尤其是抗日战争期间日寇的进山扫荡,九华山佛教元气大伤,不仅香火冷落,连僧尼生活也开始难以为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新时代的开始。党和国家制定了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不仅对九华山的重建和发展给予经济上的大力扶持,同时在政治上也尽力提高僧尼的地位。1950年,全山各寺长老经联席会议,决定设代表制,一批中下层僧尼被选为代表,开始民主管理自己的事务。而广大僧尼更是将“爱国爱教”落到实处,中国人民抗美援朝之后不久,九华山佛教即成立“抗美援朝工作委员会”,在一次“拥护抗美援朝示威大会”上,全山僧尼郑重制订了爱国公约,发出《告全国佛教同胞书》,他们向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写慰问信、赠慰问袋,并且捐款购买“中国佛教号”飞机,支援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的正义事业。
在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指引下,广大僧尼享受了前所未有的民主权利,正是在这种民主活泼的空气下,自己与一批中青年僧尼不仅走上了佛教的领导岗位,而且还被选为各级各界人民代表或政协委员,直接参政议政……
宗教,乃是人类一项高层次的精神活动。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其意识形态有多么不同,但凡一个文明进步的国家,公民的宗教信仰都应该得到合理而合法的尊重,更何况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泱泱大国,他相信,以带领人民走向富裕文明为终极目标的执政党所一贯倡导的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一定不会发生改变。
他的房门被人推开,来人正是工作组的一位重要人物。然而令人意外而不解的是,这位工作组的要员一改他平日的故作严肃之状,那张轻易不露声色的脸上浮现出这几个月来难得的笑容。
“老仁同志,在写材料吗?”
“啊,请进,请进,”仁德连忙站起来说,“我这里局促得很,委屈你了。我给你泡茶吧。”
来人不经意地将他的寮房扫视了一遍,终于在一张破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老仁同志。今天,我想和你好好地在一起学习学习毛主席语录,然后相互交流一下活思想……”
工作组同志如此亲切,如此平易近人,这的确让仁德有几分感动。他想,工作组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难道还是为那张大字报的事吗?关于那首诗,到底还要我交待到哪个牛年马月呢?
工作组同志看了看仁德,似乎是要惴猜他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终于说:“这些日来我们调查了你的一些基本情况,认为你在佛协工作期间担任了比较重要的职务,所执行的也是修正主义或者说是资本主义的路线,但是,你的出身比较好,听说你世代贫农,到你祖父手里才是下中农,是不是这样?所以说你是根子正,苗子红,因此我们说你的本质是好的,我们认为关于你的问题可以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工作组同志说到这里,故意地停顿了一下,以观察仁德的表情,看他是否有感动或激动的表示。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位一向不露声色的和尚似乎并没有多少感动或激动的表示,这使他多少有些不悦。然而他此来的任务,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而来,他必须要从仁德的口中掏出足以打倒那个新目标的材料来。于是他继续耐心地说下去。
“听说有一次在后山摘茶叶的时候,某某说现在的和尚越来越没有自由,说要是蒋介石反攻大陆,他第一个跑去接应。”
仁德吓了一跳,但他故作镇定地说:“你是说前年的那次全山摘茶大会战吗?”
“是的,是的,”来人兴奋起来,并且立刻掏出了笔记本,准备记录。
“那天据说天气不太好,摘到中午,天突然下起雨来,你们几个和尚跑到一个小山棚里躲雨。”工作组开始了诱发引导。
仁德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不记得是哪天了。反正九华山的天气你也是知道的,天说下雨就下雨。尤其是春天摘茶季节。”
“在那个山棚里,某某发共产党的牢骚,说现在越来越没有自由什么的?是这样吗?”
仁德作回忆之状,良久,终于说:“某某那一阵老生病,他这人就是这样,越是忙的时候,他越要生病。他这个毛病大家都是知道的。主要是他过惯了寺庙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气,没有养成劳动人民勤劳俭朴的好传统。”
工作组同志有些失望,他收起笔记本,开始严肃起来,说:“希望你认真地回忆一下,有人揭发,某某那天的确在埸,而且的确说了那番话。这是有几个人证明的。”
仁德坚持说:“他这个人爱发些牢骚什么的这是真的,不过他这人说话也是很谨慎的,知识分子嘛。不过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蒋介石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是被旧社会逼得走投无路才做和尚的吗?他真那么喜欢蒋介石吗?”
“我问你呢?”工作组同志向仁德亮了亮手中的笔记本说,“据说当时你是在场的。我希望你要同他划清界限,你应该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来揭发某某的反动问题。”
仁德开始认真地回忆起来,他搔着头皮说:“他说过那样话了吗?就我对他的了解,他基本上是拥护共产党的。不过既然有好几个人证明他说过那样的反动话,你们完全可以定他的性。但是我,对不起,的确没听他说过。”
已经很晚了,仁德开始动手做饭。他打开米缸,挖出半碗米来,突然像是想起来,说:“你在我这吃饭好不好,没有什么菜,你不要客气,你说呢?”
工作组同志收起了本子,并且十分严肃地说:“你不要为他打掩护,你想想看,他不是照样揭发了你吗?他对你可没有半点阶级感情。”
“那是他的问题,他可以不负责任,我可要负责任。出家人不能打妄语,再说我也不能对你们工作组不负责任。”仁德把米放到了锅里,他盖上锅盖,开始生火。
工作组同志的脸上堆起一层严霜,他已经走到门口了,然而却又返了回来。他打开了那本笔记本,接着开始问:“听说他经常胡说什么一进入禅定就看到半天云中有佛和菩萨,公然宣传封建迷信,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事有可能。他这人就是喜好吹嘘。他应该知道佛戒中“未得言得”是要犯大过的。不过这要看他在什么埸合说了,党的宗教政策不是说公民有宣传有神论的自由,也有宣传无神论的自由吗?我希望你们在给他定性的时候要考虑到这一点。我们这些人哪,说起来都是你们所讲的迷信职业者,从事这一职业的人在寺庙里不说这些又说些什么呢?
工作组同志终于收起了他的小本子,他气咻咻地说:“老仁同志,我可要告诉你,某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厚厚一迭材料,你就等着他第二次揭发批判你吧。”
仁德站起来预备送客,他笑笑说:“那是他的事情,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吗?你在我这儿吃饭吧,不过没有什么菜。”
工作组同志走了,然而仁德的心中并没有真的平静下来。正是这位某某,在一个月前将自己的一句偈语抛了出来,才使得自己陷入一种难以摆脱的困境之中。人啊,为什么在大潮当前的时候为求得一己的安稳就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呢?仁德也许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位道友的这一次人性的迷失,但是,他决不会以牙还牙,越是在危难的时候,越是不能迷失自己的本性,做损人利已的事情。
工作组批判的范围开始缩小,斗争的矛头开始集中到少数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复杂的僧尼身上。某某果然成了第一个被批斗的靶子。对他的批斗会选在一个佛诞日,那天的旃檀林里人头攒动,然而人们集中在这里却并不是为了纪念佛的诞日,而是为了批斗一个不幸的僧人。那天的批斗会开得比较热烈,这也许是因为某某平日间得罪了一些人,因而发言的人比较踊跃。然而这次的批斗会并不能使工作组十分满意,因为所揭发的内容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几乎没有一条够得上上纲上线。在那天的批斗会上,有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会场的一角,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看似平静的脸上有着怎样的复杂表情,更不会有人能透过他看似平静的面部窥探到他的一颗深邃的内心在滴淌着鲜血。
再过几天就要过春节了,往年这段日子里该是九华山最热闹的时候。佛教并不要求在俗的人一律素食,但是,与其他别处的风俗所不同的是,九华山人必须要过一荤一素两个春节。腊月二十九那天,九华山人尽可以杀猪宰羊,过一个荤年。过了这一天,家家户户一早起来就赶紧将所有沾染上荤腥的器皿认真地洗刷一净,他们要和地藏菩萨一同过一个洁洁净净的素年,以感恩的心情来庆祝旧历的除夕。那些远远近近的香客正一批批地赶到山上来,一场盛大的佛事活动就要开始了。在山上,各个寺庙里都在忙碌着,僧尼们在忙着清扫佛龛,洒净除尘。山上的居民也开始蒸年糕,办年货,纷纷祭祖,送旧迎新。那时候,到处是盈盈的佛号声,到处是鞭炮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幽香,九华山长时间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之中。在一阵激越的锣鼓声中,舞龙的队伍来了。那一条条长龙舞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一片激越的鞭炮声和欢呼声。一条条黄龙、白龙、乌龙汇集到化城寺门前的广埸上,在人们的欢呼助威声中,那一条条彩龙直舞得天翻地覆云水翻腾。这时候,山下的傩神大会开始了。那些戴着各种各样傩面具的朝庙队伍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引来一大批欢乐的孩子们。孩子们叫着,闹着,将一座九华山闹腾得热闹非凡。
然而,今年的春节竟是这样的冷清。临到除夕,他竟然为无米下锅而费起神来。他搜寻着屋子,竟意外地在碗柜里发现了半支挂面。这一发现,真正让他有喜出望外的感觉。这难道真是菩萨对他的馈赠,抑或是什么时候遗忘在这里,而今天才重新找到的吗?他很想邀几个道友一起共享这从天而降的半支挂面,但是,他终于还是止住了这一念头。这是一个非常的岁月,人与人之间,不得不筑起一堵心理的高墙,更何况自己是一个受到批判的“当权派”,弄得不好,反而会连累道友。
他将这半支挂面认真地煮好,然后用一只洁净的碗盛了,对空默默地祈祷,祝愿一切在天之灵平安吉祥,乘愿再来。屋外的风呼叫着,一股彻骨的寒冷从墙壁的破洞里涌了进来,然而他香甜地吃着那带有几分霉味的挂面,细细地感受着过年的气氛。
这真正是一个“苦”年,但是,苦,对于一个出家人来说正是最良的药方,它能让人从中感受到生活的沉重,进而去体会众生的苦难,以此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大乘佛教“拔苦救难”的义务。人生有许多的苦,如生、老、病、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当年他来到终南山莲花洞打饿七的时候,不正是为了寻找那“苦”的药方吗?佛教中所谓“知苦得乐”,真正是充满了人生的哲理。知得苦中苦,方得乐中乐,但是,一个人能够做到“八风吹不动”,即任何的利、衰、毁、誉、称、讥、苦、乐都无法摧毁他钢铁般的意志,都无法动摇他在追求之路上一往无前的精神,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善知识,那才是真正达到了“了生脱死”的至境。
一九六七年春节就这样在彻骨的寒冷中度过去了,接下来的,是又一个漫长的季节的来临。
工作组终于作出新的战略部署:应该被打倒的,毕竟是少数,对绝大多数僧尼,仍然采取了团结和引导的方针。紧张的空气开始舒松下来,山上的火药味开始淡了下来。然而对于绝大多数僧尼来说,眼前所面临的最要紧的是,失去了寺庙,又失去了香火的僧尼们怎样来打发自己今后的生活。
不断传来有人返俗的消息。僧尼们不得不脱下僧衲,穿上大领衣,混迹于百姓们中间,他们或是参加了附近生产队的劳动,甘心情愿地做一名公社社员,或是经人介绍,选取一个合适的人家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寺庙没有了,佛菩萨化成了尘泥,僧尼不返俗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这些返俗的僧尼多半是流着泪走的,他们将远走他乡,去尝试另一种对于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生活。
这时的仁德,突然心中涌出“一心幻分八识偈”中的句子:“人身得者爪中泥,失者多如地。”释迦佛用指甲挖出地上一点泥土问弟子:“是指甲上的泥多还是地上的泥多?”弟子们回答:“当然是地上的泥多,指甲上的泥少。”释迦佛又说:“要知道世上的众生在来世能得人身的,如爪中之泥,失去人身的,如地上之泥。那失去人身的,都要向恶道中去的。”释迦世尊所阐述的这一道理,就是希望人们能够加倍珍视这有限的生命历程。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或许都只有一次,那么,人应该更好地把握这有限的人生,将生命的火炬燃得更旺,使它不仅照亮自己,同时也照亮别人。只有这样,生命才具有意义。
人身难得今已得,在有限的人生中,人必得要守住自己的本性,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心灵堕入恶道之中。与此同时,他开始冷静地分析这个世界当前所发生的种种混乱现象。他始终相信,乱,是暂时的,一个带领人民走向繁荣富强的政党,一个将人民的利益放在高于一切位置的国家,决不会允许这种混乱长久下去。
在一片返俗之风中,开始有人打探仁德的心态。人们不知道这位正当盛年却又相貌英俊的僧人在遭受如此打击之后是否还能守住这段寂寞的时光。于是有人将一些年轻或不年轻的女人的照片带到仁德的房里来。然而他只是以平淡的一笑来感谢人家的一番好意。他在心里说,世事可以变迁,但人的心性决不可以有丝毫的变迁。他更不会忘记当初求戒时在戒坛上庄严的誓言。戒,是无论如何不能毁的,一个毁了戒的比丘,就像一个发了誓却又毁了誓的人一样,悔恨与不安,会像病魔一样追随他的一生。
他拿出笔记本,在那上面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守本份而安岁月,凭天理以度春秋”。越是在大潮当前的时候,越是要守住自己的本份,这个本份,就是一个人做人的本质:宁愿别人负我,不可我负别人;而这个所谓“天理”,当然也就是做人的道理:宁可有益于他人,决不有害于他人。于是,人们知道,这位气度不凡的僧人有着怎样的顽石一般的心意。在他的心中,自有一盏不灭的心灯,那不灭的心灯,就是他对一个理想世界的不息的追求——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他将决不改变。
漫长的季节行将结束的时候,第一轮返俗之风刮起来了。已经是一把年纪的慈法师突然前来找他。慈法师进门的时候,那一脸愁苦早已将他的心事和盘托出。不用问,仁师已经知道慈法师此来的目的。
怎么,你已经想好了吗?仁德问。
像是已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慈法师甚至不敢正眼去看眼前这位好同参,好领导。慈法师说:“他们三番五次地来做我的工作,他们说,只要同那个女人……,他们可以让我在队屋里当当保管,每年给我记二百个工分。”
这是一个并不一般的道友,他长年居住在一个乡间小庙里,以苦苦的清修来打发自己漫长的岁月。几十年来,他守着一瓣心香,任何自然界里的风风雨雨都未能摧垮他梵行的意志,然而,这一次他却再也抵挡不住这潮水一般的返俗之风,他将脱下僧袍,去同一个陌生的女人去过另一种生活。仁德知道,慈法师生来就是独自清修的僧人,任何世俗的生活都不适合他。弄得不好,反而害了另一个好女人,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罪恶。
仁德说:“你想好了没有,你已经出家三十多年了,你早习惯了青灯古佛独自清修的生活,现在,让你去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你能自在吗?”
“寺庙没有了,山场也没有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慈法师说着,滴下了一行痛苦的泪水。
是啊,生活的出路问题的确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寺庙没有了,山埸没有了,没有了香火,没有了佛事,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这时,一个迫切的问题突然涌到仁德的脑海里:必须把大家组织起来,过一种自食其力的生活,以度过眼前这难捱的时光。他找出身边最后一张纸币,将它塞到慈法师的手中。
“这钱,你先用着再说,务必不可草率从事,否则,几生几世也背不起这个因果。至于当前的困难,我不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们不是也有两只手吗,我就不相信自己养不活自己。”
忧心如焚的慈法师走了,仁德开始考虑怎样才能说服工作组,允许大家组织起来,过一种自食其力的生活。只要将大家的心拧到一起来,返俗之风很快就会过去的。仁德突然想起当初在高旻寺时做过的活计。于是他找来一些竹子,又向九华街人借来一把竹刀,他将自己小小的寮房变成一个小小的作坊。他的手艺果然不曾荒废,他花了一个晚上,编出了一只秀巧的竹篮。在昏暗的小油灯下,他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这只作品,他觉得这件非凡的作品有一种下江人特有的风格。他喜不自禁地冲出了屋子,将一些道友请到自己的屋子里来,请他们欣赏自己的工艺。他兴奋地说:“我们也有两只手,不用返俗,我们能够养活自己。”
一九六七年夏天,造反派终于放弃了对这些僧尼的刻骨铭心的改造,忙他们的“文攻武卫”去了,军代表开始接管九华山地区。军代表经过认真研究,同意让这些僧尼们组织起来,成立九华山佛教生产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