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衡欣昇,王跃明在小镇上的一家中档的饭馆儿里要了点菜,要了几瓶酒,推杯换盏,将所有的不快,所有的郁闷,和所有的仇恨都相互倾诉,我们三个人彼此做彼此的听众。抒发着这两年来在这个工厂里的苦和累。在一番痛骂之后,衡欣昇还是冷静的提到了一个我们都必须去想的问题。
“今后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王跃明还是满不在乎,“能咋办。找工作呗。”
“你找好地方了?”
“没有。我打算去石家庄,我在那儿上的学,朋友也多,那儿也是省城,商机也多。”
“咋着,打算做买卖?”
“做啥买卖,我上学的时候学的是兽医,我打算在那开家宠物医院。”
“你技术是有了,可是在省城开宠物医院,那需要本钱埃”
“就是啊,我现在就是苦于没钱埃”
“不是刚给你发了钱吗?”
“那几千块钱够干嘛的。当个赤脚兽医算够本儿了。”
衡欣昇嘿嘿一笑,举杯一起喝了一个。然后转头问我,“刘瑞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长叹口气,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不知道,在这里,这个工厂算是浪费了我两年的青春。这个城市除了你们这些哥们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当然除了这些哥们,我还有一段短暂的但是却让我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把我的事情告诉了我妈,她让我回去。”
“回哪?回东北?”
“回四川。我和你们说吧,我已经没家了,我父母离婚了,东北除了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家的概念了。回四川,今年刚刚地震完,正需要人去重建的时候。”
“嘿嘿,你小子还有这报复呢。”
……
那天我们喝酒喝到很晚,衡欣昇因为要照顾老婆,打了个车回家了,我和王跃明就在回旅馆的那条路上,大声唱着歌,肆无忌惮,王跃明望着满天的星斗,突发感慨,这感慨让我感受到了一丝的凄凉和悲壮。
“我终于可以好好的放个假,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再也没有厂里的那些破事儿烦我了。”
……
第二天,我召集了煤气班的所有人,并且打电话通知,每个人晚上必须到。
中午的时候,老魏和林尚超拉着我去了他们常去光顾的那个小饭馆儿,老板娘还是很热情的招呼我们,我们特意选了一个没人的时候。老板娘看着老魏,说,胖子,你好久都没来了。我和林尚超都将老板娘的这句话听歪了,猥亵的看着老魏笑。
老魏眯着眼睛还是嘿嘿的憨笑,“别想歪了埃”
老板娘似乎也听出了老魏这句话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拿过菜单丢在老魏面前。
老魏点了几个菜,要了两杯白酒又要了两瓶啤酒,然后又让老板娘先上一盘儿拌菜先喝着,我说,中午少喝点,等晚上人齐了,敞开了喝,我陪你们。
林尚超说,哟,阿瑞,晚上你请埃
我说,我请,怎么了?我没少请你们。但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两个人听到我这句话,眼神里透出了一丝难过。
老魏说,哎呀,先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还没到时候呢。反正老刘,我和你说了,你走之前一定要去我家,我请你喝酒。
老魏已经几次请我到他家去了,他说他家磨的豆腐很嫩很好吃特爽口,有几次他向我请假回家看老婆,和几个哥们儿喝醉了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过去。
我笑了笑说,算了,以后再说吧。
老魏的表情瞬间来了个变化,他说,老刘你不给面子,你魏哥的面子你从来就没给过我。
我说,魏哥,以后有机会,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我母亲让我尽快回去你看这转眼就十二月初了,她让我必须买票回去。说实在的,魏哥,我也两年没见着老娘了,我想她,她更想我。
老魏用那双小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我,然后端起酒杯,“兄弟,来,哥陪你喝一个,我一拇地,你随意。我不强求你,但是你要记着,以后不管去哪儿,一定别忘了给哥打个电话,哥请你喝酒吃豆腐。”
……
晚上,我在之前和衡欣昇王跃明一起吃饭的那家中档饭馆儿里要了个包间,煤气班的所有人都到了。大家伙非常高兴,上菜的间歇,老魏提前让大家安静,让我先打个官儿,我笑着看了看众人。
“将近两年,大家对我特别的配合,当弟弟的尊敬我这个哥哥,当哥哥的照顾我这个弟弟,我谢谢大家。”说完,我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就被我带入了伤感,低沉,每个人都屏住笑容默默的看着我,这些平日里嬉戏玩闹的放荡不羁的兄弟们此时此刻眼睛里映着一份悲伤,大伙都知道这是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喝的最后一顿酒,之后也许煤气班就正式解散了,各奔东西,自谋生路。
“我,呵呵,”我有些哽咽,立即忍住那股喷薄欲出的情感,在脸上挤出了笑容。
老魏叹了口气,“老刘,大家在一起就开开心心的,今后虽然不能在一起工作和生活了,但是大伙都有手机,没事儿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联系一下,又不是见不着了,你别这样。”
我点点头,端起茶杯,招呼众人以茶代酒干一个。
放下茶杯,我继续说,“昨天我和衡欣昇还有王跃明也在一起吃饭,就聊到了今后的打算,我也想知道大家今后的打算,咱们煤气班属我和老陈老魏年龄最大,你们和我们比都还年轻。”
“年轻啥呀,老战比你小都结婚了,还年轻呢,儿子都有了吧。”林尚超很合适宜的调侃了一句,将大伙都逗笑了,让气氛欢快了许多。
老战眯着小眼睛,不好意思的说,没呢,正和我媳妇儿商量呢。
“大伙今后都什么打算埃”
每个人的回答都出乎了我的意料。老魏和老陈都说还是先找份工作干着,拖家带口的,都指望他们吃饭呢,也打算去其他的厂子找煤气的工作;林尚超说,先歇几个月,在这个厂子干得太他吗累了;文龙打算去北京,他的一个亲戚在北京的建筑工地干活,他去帮忙;李志伟要去湖南,票都买好了,去做买卖;……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我们便开始了这最后的晚餐,起初大伙吃得都很慢,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伙便放开了,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可以说,在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些天里,我几乎是每晚都要喝得醉醺醺的,不是我请别人,就是被别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