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王跃明说,我那天晚上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满嘴除了一股酒腥味之外还有满嘴的脏话,知道后半夜我都还在说着梦话骂骂咧咧的。
第二天一早,我被王跃明叫醒,他特意从他的房间跑来叫我,同房间的兄弟们都还在憨憨大睡,如果不是王跃明,恐怕我这个煤气班今天要全军覆没了。
我没顾得上洗脸,只是匆匆的刷了牙,和王跃明在路上买了包子先行去了工厂。
今天钢厂的领导们将正式开始接手工厂的管理。这是昨天老蒋在酒意正兴的时候透漏给我们的,而且他还不忘让我们明天早上早点到。
八点不到的时候,煤气班的人悠闲的唱着歌来到了煤气岗位值班室,大伙在温暖的值班室里吃着热乎乎的包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加上两个临时工,再加上老秦,这个不大的值班室显得有些拥挤,老陈和老战还有两个临时工甚至都没有挤到位置而站着。
“这么热闹哪。”老蒋推门而入,他的眼睛有些肿,应该是昨天晚上很晚才睡而今天早上很早便起来了。他环视了一下,问我人都到齐了没有,我点点头。然后他悄悄的把我叫了出去。
“你以后得加强管理了,尤其是人员上的。”老蒋没有看我,一脸严肃的说道。
“怎么了,蒋主任。”我莫名其妙的问道。
老蒋有些不耐烦,“还怎么了,你看看你手底下那帮人,一个个跟个土匪似的,就算是穿着工作服也像是一群伪军。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你们那帮人还唱着歌,那个叫林尚超吧,路过办公楼的时候声音还特大。让新来的领导看见了。”
这……我真的莫名其妙了,唱歌怎么了?大声吼又怎么了?虽然感觉上是有些不雅,但是新来的领导总不会是有什么癖好吧,如果连这点都要管的话,那么以后工厂生产起来了,各个工序角落几乎都是机器轰鸣,他又该怎么说。
“你好自为之。”老蒋始终没有看我,冷冷的甩给我一句话便径直走向了焙烧窑车间。
老秦拿着一支烟走了出来,抬眼看了看老蒋的背影,问我,老蒋又来说什么了?
我说没什么。
老秦说,听说钢厂要接手了。你们的苦日子也到头了。
我说是啊,苦日子是到头了,好像更苦的日子即将到来了。
上午给我们分配的任务还是打扫卫生,由于昨天是报道的第一天已经打扫过一遍了,所以今天的任务是,将卫生细化,彻底的打扫。
煤气车间就是那么几块儿,除了和焙烧窑的车间楼之间的那一块凹地。这块凹地之前着实让我们伤透了脑筋。这块儿地方背面连着我们和焙烧窑车间,南面又和浸料车间相邻,如果真的要分管辖片区这里谁都不想要,而之前厂里也没有明确这里到底归哪个车间负责,每次打扫卫生要么是焙烧车间,要么是浸料车间,有时候又是我们来打扫,而且这里是凹地,每逢下雨或是浸出车间那边出了问题放出水来,水往低处走,这里是常年的积水,卫生也相当的难搞,所以这里成了真正的三不管地带。
这一次我还是按兵不动,如果我真的带人去打扫了,那么以后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要落到我们煤气班,我可不捡这个馅饼。
我将人马分成了两组,还是分别由老陈和老战带队,老陈的人马先去负责设备的清扫,而老战则负责对死角卫生的细化,所以我和老战组的人在值班室里闲聊。这时,一群身穿着崭新的红色工作服的年轻人走进了煤气班车间,老战提醒我,老刘,有人来了。我抬起头看了看,满不在乎的说,唉,一群大学生,来这看看,甭管他们。
大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偌大的煤气炉指指点点,颇有见解的相互讨论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毫无礼貌的猛的推门走进值班室,看了看众人,用一种不屑和傲慢的口气问道,“谁是负责的。”老战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看了看我。我当时背对着门坐着,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做声也没有回头。
“谁是负责的。”胖子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将那股不屑和傲慢毫无顾忌,一点也不礼貌的表现了出来。
我没有说话,屋里的人都在看着我,本想说什么,但是看我没有说话,便将到嘴边的的话咽了下去。
“你什么事儿。”我也带着不屑的口气问道,但是并没有回头看他。
胖子说,“带我们去上面看看。”他指的是煤气炉上面的操作台。
“哟,我们忙着呢,没时间埃”我还是没有回头看他。
胖子有些不耐烦了,“你现在干嘛呢?”
“歇着呢。”我冷冷的说道。
胖子被我这么有意挑衅哽咽得无语,切了一声关上了门。
今天按照放假前排班算下来是那两个姐妹的班,大姐笑着问我,小刘怎么不看他埃
我说,我听他的口气就来气,大学生牛 逼什么埃
这时门又开了,这一次换了一个男声,“请问你们这儿谁是负责的埃”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个戴眼镜的瘦子,我没有站起来,扭着脖子看着他说,我。
瘦子一本正经的说,麻烦你带我们人上去看看,给我们讲讲。
我这才站起身叫上老战出了值班室。胖子在门外的人群中向我投来了一丝愤怒的眼神,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上阶梯,众人在瘦子的告知下跟着我和老战走上了操作平台。
操作台上,老陈正带着自己组的人清理着煤气管道里的积灰,满脸黢黑的老陈见这么多人上来,停下手里的工作走到我跟前小声问,干嘛的?我说,一群大学生,钢厂新招来的。
老陈点点头,看了看这些脸上还带着青涩的气质的大学生,笑了一下。
我站在一旁,大学生们继续对着操作台上的设备指指点点议论着,胖子毫无礼貌上来就指着旋风除尘器问,“这是啥。”
我当时心里真想把那句捉弄林蓉“男朋友”的话说出来,告诉他这是你爹,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带着不屑的眼光看着他不说话。一旁的瘦子很聪明,见我不说话,又用比较客气的语气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我看了看他,简单的答道,“除尘用的。”
“除尘?什么意思埃”瘦子满脸不解的又问。
“煤气脏,灰尘多,影响煤气质量。”
“它里面是什么样的埃”瘦子又问。
“铁做的耐高温,什么样子,说是说不出来的,等以后你们自己看吧。”
瘦子点点头,不再问,他大概也清楚我的态度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招呼着自己的同事顺着煤气管道的走廊向焙烧窑车间走去。
林尚超脸上挂着两道黑,邋邋遢遢的走过来看着大学生的背影对我说,“你咋放了呢,再让他们多呆会儿埃里面还有俩女的呢。”
我说,你是不是见着年轻的女的就走不动道埃
他嬉皮笑脸的说,那不一样,人家是大学生埃
屁大学生,一个个装得像个文化人似的,尤其那个胖子,跟个傻逼似的。我说。
那你不也是大学生吗?你这么说不也把你自己骂了吗?林尚超绷着笑容看着我。
我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林尚超又嬉皮笑脸的嘿嘿笑了两声,小心的说道,你和他们是不一样,你是大文化人,是大傻逼。
我捡起身旁的一根铁棍做追逐状,林尚超歪歪扭扭的沿着煤气管道的走廊跑得不亦乐乎。
当我后来冷静的想林尚超的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禁承认,我确实是个大傻逼,读了四年大学到底让我学会了什么?其实应该是能够学到些知识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学做人的道理,但是我却浪费了这四年的光阴,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像是个小丑,其实并没有学进多少学识在自己的肚子里,但曾经却总是摆出一副大学生的架子,其实那是虚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