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人杰的抒情志(中华千年文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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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史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谦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

六国之时,其势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土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仇,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

郑兴

ZHENGXING

郑兴,河南开封(今属河南省)人。字少赣,西汉末年更始初,为丞相长史、御史大夫。后避乱陇西,依附隗嚣。光武帝时为太中大夫。后免官隐居,三公累辟不就。

说更始西都长安

陛下起自荆楚,权政未施,一朝建号,而山西雄桀争诛王莽,开关郊迎者,何也?此天下同苦王氏虐政,而思高祖之旧德也。今久不抚之,臣恐百姓离心,盗贼复起矣。《春秋》书,齐小白入齐,不称侯,未朝庙故也。今议者欲先定赤眉而后入关,是不识其本而争其末,恐国家之守,转在函谷,虽卧洛阳,庸得安枕乎?

说隗嚣不称王

《春秋传》云:“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间者诸将集会,无乃不道忠信之言;大将军之听,无乃阿而不察乎?昔文王承积德之绪,加之以睿圣,三分天下,尚服事殷。及武王即位,八百诸侯不谋同会,皆曰:“纣可伐矣!”武王以未知天命,还兵侍时。高祖征伐累年,犹以沛公行师。今令德虽明,世无宗周之祚;威略虽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举未可之事,昭速祸患,无乃不可乎?惟将军察之。

赵咨

ZHAOZI

赵咨,字文楚,延熹初举至孝有道,迁博士。灵帝时举高第,迁敦煌太守,以病免。后征拜议郎,出为东海相,复拜议郎。

遗书敕子胤

夫含气之伦,有生必终,盖天地之常期,自然之至数。是以通人达士,鉴兹性命,以存亡为晦明,死生为朝夕,故其生也不为娱,亡也不知戚。夫亡者,元气去体,贞魂游散,反素复始,归于无端。既已消仆,还合粪土。土为弃物,岂有性情,而欲制其厚薄,调其燥湿邪?但以生者之情,不忍见形之毁,乃有掩骼埋窆之制。《易》曰:“古之葬者,衣以薪,藏之中野,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棺椁之造,自黄帝始。爰自陶唐,逮于虞、夏,犹尚简朴,或瓦或木,及至殷人而有加焉。周室因之,制兼二代。复重以墙翣之饰,表以旌铭之仪,招复含敛之礼,殡葬宅兆之期,棺椁周重之制,衣衾称袭之数,其事烦而害实,品物碎而难备。

然而秩爵异级,贵贱殊等。自成、康以下,其典稍乖。至于战国,渐至穨陵,法度衰毁,上下僭杂。终使晋侯请隧,秦伯殉葬,陈大夫设参门之木,宋司马造石椁之奢。爰暨暴秦,违道废德,灭三代之制,兴淫邪之法,国资糜于三泉,人力单于郦墓,玩好穷于粪土,伎巧费于窀穸。自生民以来,厚终之敝,未有若此者。虽有仲尼重明周礼,墨子勉以古道,犹不能御也。

是以华夏之士,争相陵尚,违礼之本,事礼之末,务礼之华,弃礼之实,单家竭财,以相营赴。废事生而营终亡,替所养而为厚葬,岂云圣人制礼之意乎?

记曰:“丧虽有礼,哀为主矣。”又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今则不然,并棺合椁,以为孝恺,丰资重禭,以昭恻隐,吾所不取也。昔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岂有匹配之会,守常之所乎?圣主明王,其犹若斯,况于口庶,礼所不及。古人时同即会,时乖则别,动静应礼,临事合宜。王孙裸葬,墨夷露骸,皆达于性理,贵于速变。梁伯鸾父没,卷席而葬,身亡不反其尸。彼数子岂薄至亲之恩,亡忠孝之道邪?况我鄙闇,不德不敏,薄意内昭,志有所慕,上同古人,下不为咎。果必行之,勿生疑异。恐尔等目猒所见,耳讳所议,必欲改殡,以乖吾志,故远采古圣,近揆行事,以悟尔心。但欲制坎,令容棺椁,棺归即葬,平地无坟。勿卜时日,葬无设奠,勿留墓侧,无起封树。於戏小子,其勉之哉,吾蔑复有言矣!

朱穆

ZHUMU

朱穆,字公叔,朱晖孙。顺帝末辟大将军梁冀府。桓帝初举高第,为侍御史。永兴中擢冀州刺史,坐事征诣廷尉,输作左校,释归乡里,征拜尚书。死后赠益州太守,门人谥“文忠先生”。

崇厚论

夫俗之薄也,有自来矣。故仲尼叹曰:“大道之行也,而丘不与焉。”盖伤之也。夫道者,以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也。故行违于道则愧生于心,非畏义也;事违于理则负结于意,非惮礼也。故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之德。德性失然后贵仁义,是以仁义起而道德迁,礼法兴而淳朴散。故道德以仁义为薄,淳朴以礼法为贼也。夫中世之所敦,已为上世之所薄,况又薄于此乎!

故夫天不崇大则覆帱不广,地不深厚则载物不博,人不敦则道数不远。昔在仲尼不失旧于原壤,楚严不忍章于绝缨。由此观之,圣贤之德敦矣。老氏之经曰:“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夫时有薄而厚施,行有失而惠用。故覆人之过者,敦之道也;救人之失者,厚之行也。往者,马援深昭此道,可以为德,诫其兄子曰:“吾欲汝曹闻人之过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得言。”斯言要矣。远则圣贤履之上世,近则丙吉、张子孺行之汉廷。故能振英声于百世,播不灭之遗风,不亦美哉!

然而时俗或异,风化不敦,而尚相诽谤,谓之臧否。记短则兼折其长,贬恶则并伐其善。悠悠者皆是,其可称乎!凡此之类,岂徒乖为君子之道哉,将有危身累家之祸焉。悲夫!行之者不知忧其然,故害兴而莫之及也。斯既然矣,又有异焉。人皆见之而不能自迁。何则?务进者趋前而不顾后,荣贵者矜己而不待人,智不接愚,富不赈贫,贞士孤而不恤,贤者厄而不存。故田蚡以尊显致安国之金,淳于以贵势引方进之言。夫以韩、翟之操,为汉之名宰,然犹不能振一贫贤,荐一孤士,又况其下者乎!此禽息、史鱼所以专名于前,而莫继于后者也。故时敦俗美,则小人守正,利不能诱也;时否俗薄,虽君子为邪,义不能止也。何则?先进者既往而不反,后来者复习俗而追之,是以虚华盛而忠信微,刻薄稠而纯笃稀。斯盖《谷风》有“弃予”之叹,《伐木》有“鸟鸣”之悲矣!

嗟乎!世士诚躬师孔圣之崇则,嘉楚严之美行,希李老之雅诲,思马援之所尚,鄙二宰之失度,美韩棱之抗正,贵丙、张之弘裕,贱时俗之诽谤,则道丰绩盛,名显身荣,载不刊之德,播不灭之声。然后知薄者之不足,厚者之有余也。

彼与草木俱朽,此与金石相倾,岂得同年而语,并日而谈哉?

王符

WANGFU

王符(约85-162),字节信,安定临泾(今甘肃镇元)人。东汉后期进步思想家。其生平事迹详不可考。据《后汉书》本传材料推断,他大约生活于积安之际,卒于桓灵之际,由于“耿介不同于俗”,终身不仕,隐居着书,所着《潜夫论》36卷,多为治国安民的政论文章。

浮侈

王者以四海为家,兆人为子。一夫不耕,天下受其饥;一妇不织,天下受其寒。今举俗舍本农,趋商贾,牛马车舆,填塞道路,游手为巧,充盈都邑,务本者少,浮食者众。“商邑翼翼,四方是极。”今察洛阳,资末业者什于农夫,虚伪游手什于末业。是则一夫耕,百人食之,一妇桑,百人衣之,以一奉百,孰能供之!

天下百郡千县,市邑万数,类皆如此。本末不足相供,则民安得不饥寒?饥寒并至,则民安能无奸轨?奸轨繁多,则吏安能无严酷?严酷数加,则下安能无愁怨?愁怨者多,则咎征并臻。下民无聊,而上天降灾,则国危矣。

夫贪生于富,弱生于强,乱生于化,危生于安。是故明王之养民,忧之劳之,教之诲之,慎微防萌,以断其邪。故《易》美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七月》之诗,大小教之,终而复始。由此观之,人固不可恣也。

今人奢衣服,侈饮食,事口舌而习调欺。或以谋奸合任为业,或以游博持掩为事。丁夫不扶犁锄,而怀丸挟弹,携手上山遨游,或好取土作丸卖之,外不足御寇盗,内不足禁鼠雀。或作泥车瓦狗诸戏弄之具,以巧诈小儿,此皆无益也。

《诗》刺“不绩其麻,市也婆娑”。又妇人不修中馈,休其蚕织,而起学巫祝,鼓舞事神,以欺诬细民,荧惑百姓妻女。羸弱疾病之家,怀忧愤愤,易为恐惧。

至使奔走便时,去离正宅,崎岖路侧,风寒所伤,奸人所利,盗贼所中。或增祸重祟,至于死亡,而不知诬所欺误,反恨事神之晚,此妖妄之甚者也。

或刻画好缯,以书祝辞;或虚饰巧言,希致福祚;或糜折金彩,令广分寸;或断截众缕,绕带手腕;或裁切绮豰,缝纟失成幡。皆单费百缣,用功千倍,破牢为伪,以易就难,坐食嘉谷,消损白日。夫山林不能给野火,江海不能实漏卮,皆所直禁也。

昔孝文皇帝躬衣弋绨,革舄韦带。而今京师贵戚,衣服饮食,车舆庐第,奢过王制,固亦甚矣。且其徒御仆妾,皆服文组彩牒,锦绣绮纨,葛子升越,筩筩:同“简”。

中女布。犀象珠玉,虎魄瑇瑁,石山隐饰,金银错镂,穷极丽靡,转相夸咤。其嫁娶者,车数里,缇帷竟道,骑奴侍童,夹毂并引。富者竞欲相过,贫者耻其不逮,一飨之所费,破终身之业。古者必有命然后乃得衣缯丝而乘车马,今虽不能复古,宜令细民略用孝文之制。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桐木为棺,葛采为缄,下不及泉,上不泄臭。中世以后,转用楸梓槐柏杶樗之属,各因方土,栽用胶漆,使其坚足恃,其用足任,如此而已。今者京师贵戚,必欲江南檽、梓、豫章之木。边远下上,亦竞相放效。夫檽、梓、豫章,所出殊远,伐之高山,引之穷谷,入海乘淮,逆河溯洛,工匠雕刻,连累日月,会众而后动,多牛而后致,重且千斤,功将万夫,而东至乐浪,西达敦煌,费力伤农于万里之地。古者墓而不坟,中世坟而不崇。仲尼丧母,家高四尺,遇雨而崩,弟子请修之,夫子泣曰:“古不修墓。”及鲤也死,有棺无椁。文帝葬芷阳,明帝葬洛南,皆不臧珠宝,不起山陵,墓虽卑而德最高。今京师贵戚,郡县豪家,生不极养,死乃崇丧。或至金缕玉匣,檽、梓、楩、楠,多埋珍宝偶人车马,造起大冢,广种松柏,庐舍祠堂,务崇华侈。案鄗毕之陵,南城之冢,周公非不忠,曾子非不孝,以为褒君爱父,不在于聚财,扬名显亲,无取于车马。昔晋灵公多赋以雕墙,《春秋》以为不君;华元、乐举厚葬文公,君子以为不臣。况于群司士庶,乃可僭侈主上,过天道乎?

阎忠

YANZHONG

阎忠,生平事迹不详。

劝皇甫嵩图大事

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乱,海内虚困。故信都令汉阳阎忠干说嵩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几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百姓与能。今将军受钺于暮春,收功于末冬。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摧强易于折枯,消坚甚于汤雪,旬月之间,神兵电埽,封尸刻石,南向以报,威德震本朝,风声驰海外,虽汤、武之举,未有高将军者也。今身建不赏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而北面庸主,何以求安乎?”嵩曰:“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忠曰:

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者,机失而谋乖也。今主上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扌为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先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响振于后,蹈流漳河,饮马孟津,诛阉官之罪,除群凶之积,虽僮儿可使奋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况厉熊罴之卒,因迅风之势哉!功业已就,天下已顺,然后请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称制,移宝器于将兴,推亡汉于已坠,实神机之至会,风发之良时也。

夫既朽不雕,衰世难佐。若欲辅难佐之朝,雕朽败之木,是犹逆坂走丸,迎风纵棹,岂云易哉?且今竖宦群居,同恶如市,上命不行,权归近习,昏主之下,难以久居,不赏之功,谗人侧目,如不早图,后悔无及。

嵩惧曰:非常之谋,不施于有常之势。创图大功,岂庸才所致。黄巾细孽,敌非秦、项,新结易散,难以济业。且人未忘主,天不佑逆。若虚造不冀之功,以速朝夕之祸,孰与委忠本朝,守其臣节。虽云多谗,不过放废,犹有令名,死且不朽。反常之论,所不敢闻。”忠知计不用,因亡去。

胡母班

HUMUBAN

胡母班,字季皮,少与度尚、王考、张邈、刘儒、秦周、蕃响、王章称为“八厨”,桓帝时为侍御史,后为王匡陷害,入狱而死。

与王匡书

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向京师者。案《刘向传》曰:“掷鼠忌器。”器犹忌之,况卓今处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可讨?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俱受诏命。关东诸郡,虽实嫉卓,犹以衔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独囚仆于狱,欲以衅鼓,此悖暴无道之甚者也!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而足下张狼虎之口,吐长蛇之毒,恚卓迁怒,何甚酷哉!死者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着矣。囊为一体,今为血仇。亡人子二人,则君之甥,身没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也。

路粹

LUCUI

路粹,字文蔚,师事蔡邕。建安初年为尚书郎,后为曹公军谋祭酒、典记室,后以坐违法诛。

枉状奏孔融

少府孔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云:“我大圣之后,而见灭于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融为九列,不遵朝仪,秃巾微行,唐突宫掖。又前与白衣称衡,跌荡放言,云:“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既而与衡,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曰:“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

曹操

CAOCAO

曹操(155-220),字孟德。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初举孝廉为郎,后以镇压黄巾起义起家,建立青州兵,还汉献帝都许,先后击败袁术、吕布、袁绍、刘表,并北征鸟丸,统一北方。后赤壁大战失败,进军南方受挫。他虽然可以取代汉献帝,但为与吴、蜀抗衡,一直奉献帝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仅封魏王而已。

述志令

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去官之后,年纪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