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高官私人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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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永无尽头的黄金之梦

1.贪污自肥逍遥法外

如果说一开始孔祥熙还只是为蒋介石的政权服务,那么之后随着他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他也变得越来越贪婪。

太平洋战争发生之后,蒋介石通过宋子文乘机向美国借到一笔5亿美金的巨款,要孔计划如何运用。孔找了财政部、中央银行和四联总处的一些负责人共同拟订运用的方案。决定以3亿美元向美国购买黄金存在美国,1亿美元作为发行美金储蓄券的准备,1亿美元作为发行美金公债的准备。

美金公债在1942年春季由财政部准备就绪,交给中央银行国库局转业务局组织推销,规定照官价汇率交付法币,到期由中央银行兑付美金。这时官价汇率是法币20元合美金1元。开始发行时,社会上不知这笔公债确有准备,买者寥寥,以后宋子文借到美金的消息陆续传开,而且黑市汇率已达到法币100元合美金1元,公债的销路一天天增加,到1943年春天,销售数量将达到5000万美金之巨。

某一天,孔祥熙忽然把中央银行业务局长郭景昆找去,关照他从明天起,美金公债停止出售,并通知各地中央银行照办,并且具体指示郭,如果有人询问,可以“业已售完”为理由应付。郭当然遵照办理。财政部次长俞鸿钧、顾翊群及国库局长吕咸等都没有接头,事前毫无所知,纷纷向郭质问,后知是孔的面谕,也无话可说。

过了一个时期,社会上流传中央银行职员利用美金公债停售的机会,瓜分剩余美金公债的消息,舆论哗然。这时又碰上重庆国民参政会开会,由参政员黄炎培、傅斯年等联名提出质问案。当时孔祥熙本人正代表中国到美国布雷顿森林开国际货币金融会议,不在重庆。参政会的质问反映到蒋介石那里,蒋马上找傅斯年等去谈话,并向傅表示,他本人一定尊重参政会的意见,将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不过需要一定时间,要参政会方面多加调查研究,不要操之过急。经过这次谈话之后,傅的语调变了,虽然仍旧说此案非求得彻底解决不可,但在参政员间要仔细调查,不能草率从事。

蒋介石在找傅斯年谈话的同时,又密令财政部代理部长俞鸿钧密查本案内情,俞奉命后找公债司司长陈炳章研究,决定派一得力可靠的稽核往中央银行查账。

稽核回来首先向陈炳章汇报检查结果:发现美金公债自停止出售以后,所剩约5000万美金金额也几乎售完,买主用的都是一些别名,地址含糊不清,有的甚至是南京、上海等沦陷区的地址。孔祥熙的山西铭贤中学也是一个买主,但为数不大,只二三万元美金。所传中央银行职员人手分到一点,确有其事,但到手的都是副局长、副处长级以上的人。另有专分给国库局职员一笔,据业务局长郭景昆和国库局长吕咸说,是为了犒赏行里推销有功人员,一切都是经过孔本人同意办理的。但这些停售、分发、犒赏等等都是孔的面谕,档案中遍查并无孔的片纸只字。陈将这情况一一报告俞鸿钧,俞即关照那个稽核写份书面报告,直接送俞,并说以后此事由他直接处理,之后陈即未再过问。在俞鸿钧向蒋介石复命的同时,忽然,监察院根据“参政会”的质问案,派人到中央银行检查。监察院公布的检查结果是在中央银行职员分发公债问题上大做文章,而且冠冕堂皇地对郭景昆提出弹劾,将郭景昆移送法院扣押法办。至于对利用堂名套购数千万巨额美金的问题,则根本没有触及,而这时孔本人已经大摇大摆地从美国回到重庆了。

在当时的情势下,有人很为孔担心,可是他却若无其事。郭景昆被法院逮捕时,请了端木恺律师辩护。孔竟以爱护部下的姿态,经常与端木恺来往,研究怎样为郭开脱。而国库局长吕咸看到郭被捕,坐立不安,因为发给国库局职员这笔美金公债,孔只是口头同意,没有证据,等孔一回国,吕咸写了个不知是陈年累月的签呈,恳求孔补批,孔居然也照补。至于在押的郭景昆,经过端木恺的奔走,名义上是郭的辩护律师,实际上是孔委托的代理人,过了几个月就被宣判无罪释放。

孔还在范庄设宴,为郭压惊,拉郭坐在上席,频频说:“K。K(郭景昆英文名字的缩写)辛苦了。”一场天大的风波就此平息,主角和爪牙就这样全都逍遥法外。

端木恺后来向好友透露说,孔这人很够交情,在他承办这件案子的过程中,曾陆续送他不少;抗战胜利后,由重庆来上海,还送他一笔为数不少的安家费。他过去一无所有,到上海后,执行律师业务,排场阔绰,俨然一家富翁。

孔贪污盗窃巨款,何以敢从容不迫到如此程度?他背后势必有一个更有力的靠山在支持他。在重庆时,孔的秘书夏晋熊就有个疑问:为什么以郭景昆的地位,不仅能做宋霭龄的座上客,而且有时也受到宋美龄的单独邀请。当蒋介石要把吕咸撤职,孔祥熙还通过宋美龄向蒋介石求情,让他自动离职,以保留面子。把这些事实联系起来看谁是此案的共同策划人,也就不无脉络可寻了。

孔祥熙表面上像个宽宏大度的好好先生,可是骨子里却拼命抓权,而且时常随心所欲,滥用权力,把国家大事搞成一团糟。他往往埋怨中央银行两个副总裁不管事(一个指挂名不到行的张嘉璈,一个指吃粮不管事的陈行),把工作压在他头上。可是事实上中央银行和财政部任免一个小职员都要经过他过目、亲批。他把人事大权抓在手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更便于结党营私。中央银行里塞满了孔的山西同乡。中央银行人事处处长潘益民是他的多年部下,以精于“相术”博得孔的宠幸;财政部人事司司长高晓楼是他的铭贤中学门生。

后来孔的另一秘书陈延礼,倚仗孔二小姐之势爬上来,收集了高晓楼的贪污材料,向孔祥熙告发。因为证据确实,高晓楼被撤职,但撤职后,他成天仍在附近闲荡,过了不久,一跃而做了财政部的人事司司长,大出众人所料。为什么犯了错误,反而升官?道理很简单,高晓楼是铭贤的学生又是孔的太谷小同乡关系罢了。孔还利用公家的钱,来拉拢部属。每到年底暗中分别送钱,用的是山西裕华银行的本票,以装成是他自己掏的腰包。当时国民政府对各机关、企业的经费,表面上也有个预算制度。每次核定各省市预算时,行政院会计处和财政部要举行一系列的预算会议,制定后,各省市预算的追加和移用,必须呈请行政院核准。

但是只要走通孔的门路,各省主席和各省财政厅长直接上个折呈,经孔一批,预算可以任意追加,经费也可任意移用。有次甘肃省要追加一笔巨额预算,屡次向行政院请求,未得结果。那时该省的财政厅长是由官邸秘书处外放的陈立廷担任,省主席朱绍良又跟蒋介石有多年关系,陈抄近路直接签呈给孔,立即批准。事后,连行政院政务处长蒋廷黻都发牢骚说,还要我们这些人何用?

到了抗战后期,孔祥熙政声狼藉,由内到外,愈来愈臭。美国政府的要人们也对孔连续指责。美国朝野这种态度,使蒋介石不能不对孔祥熙重作考虑。

2.孔家垮台出国洗钱

1944年4月,一位与国民党上层人物联系密切的美国官员写下这样一份备忘录:“目前,最明显的事实是,财政部长孔祥熙博士受到几乎所有派别的攻击。同他一道成为众矢之的的还有他的妻子及小姨子蒋夫人。孔夫人在国内政治斗争中似乎变得不那么活跃,或许她需要去国外做较长的夏季休假。”

这个美国人仅仅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做出猜测。可是这个猜测却命中事实。

1944年6月,宋美龄称“遵医嘱”前往巴西养病,随她前往的有宋霭龄和孔令杰。

在此之前,蒋介石的特务干将戴笠破获了一起年轻军官发起叛变的“清君侧”事件,这些年轻军官认为蒋介石不配做革命的领导者,他们选择了在西安事变的纪念日,12月12日进行倒蒋活动。在他们动手之前,嗅觉灵敏的特务系统已经闻风而动,抓捕了600多名军官,并把其中16名领导者予以处决。

而部分对宋霭龄一直又怕又恨的国民党高层唆使戴笠向蒋介石力证,宋霭龄很可能是这场阴谋政变的幕后支持者。蒋介石询问了宋子文的意见,宋子文对十年前孔祥熙从自己手上夺走权力仍然心怀不满。他含糊其辞的做了回答,让蒋介石更加确定宋霭龄怀有不良野心。甚至连宋美龄都可能是她的左膀右臂。蒋介石下决心除掉这股自己多年以来控制不了的力量。但他担心如果事情张扬出去,会给他的敌人们攻击他的机会。因此,他暗中命令宋美龄和宋霭龄离开中国。

宋家两个姐妹没有去熟悉的美国,而是去了南美洲的巴西。在瓜纳巴拉湾中心巴西政府供要人玩乐的小岛布罗科纳上,两位中国的名媛贵妇低调隐居着。宋美龄由医务人员护理着,治疗她的神经衰弱。而宋霭龄则热络地联系巴西铁腕人物热图利奥·瓦加斯。她沿用中国人情的老一套,送他明清两朝皇帝用过的古董,陪他品茗,打台球,说笑。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瓦加斯对于宋霭龄也是喜爱有加,他要求巴西政府为宋霭龄在巴西的一切活动提供便利。

宋霭龄此行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朗了。她在最高层的权力斗争中失败,孔祥熙的职位也保不住。在国民党的统治下,若没有权力的开路和庇护,庞大的家财不但不能够再增值,迟早还会连老本都被吃掉。她必须趁斗争结果还没有公布之前,把国内巨额财产转移出来。南美洲离中国路途千里,联系不多。把财产转移到这里相对比较安全。同时这里矿产丰富,发展前景看好。在这里投资能够取得丰厚利润。宋霭龄在巴西购买了大量企业股票,有石油、采矿、航运等等。并且在圣保罗的银行里存进了巨额现金。

西方的谚语说: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宋霭龄在巴西安顿好之后,又飞到委内瑞拉的首都加拉加斯、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及秘鲁、智利等地,将巨额财产分散存进银行,又进行了大量具有升值空间的投资。

在宋霭龄离开之后,孔祥熙被解除财政部长的职务,也在谴责声中离开中国。他对外公开宣布,自己负有“特殊使命”,要参加新罕布什尔州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国际经济会议。但实际上他在美国整整呆了十二个月,其间偶尔外出,到中国银行纽约支行走动一下,或者是拜会一些华盛顿的老朋友,除此之外闭门不出。

孔家在政治斗争中远赴重洋,宋子文却又得到了机会。1944年底,他代理行政院长一职,并且兼任外交部长。六个月后,他除了原有的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的头衔外,还获得财政部长的职务。真正在名义上成为了中国最有权势者之一。

宋氏家族这一次的分裂发生在同一个阵营之内,其根本原因就是对金钱的欲望。此时美国人传说,宋家的财力很可能超过三十亿美元,也许是地球上最富的一个家庭。

随着国民党在大陆的败退,美国一些政界人士强烈认为是国民党贪污腐败所致。当美国总统杜鲁门得知再次来美国寻求支援的宋美龄背后,仅孔祥熙就提供了3000万美元支持时吃惊不小,他立即下令他的联邦调查局查清孔祥熙财产的来源和数量。他对助手气愤地说:“我敢打赌,十亿美元(美国贷款)今天依旧在纽约(存在中国银行的户头上)。”1949年5月,杜鲁门听银行界人士向国会议员说,宋家和孔家在曼哈顿实际上积蓄了大概二十亿美元。总统立即命令联邦调查局对这些传闻进行秘密调查,查明涉及款项的确切数目以及去处。但是杜鲁门犯了一个错误,暴露了他正在进行的调查。孔祥熙已经警觉起来,他展开了保护自己财产秘密的反调查活动。

孔祥熙拥有的那些美国朋友,使他的反调查如鱼得水。联邦调查局虽然掌握了孔在大通银行、花旗银行、西雅图和波士顿银行都有巨额存款的线索,但他们已经无法进一步核实具体数字。当调查局再次前往这些银行调查了解具体数字时,孔祥熙在美国金融界编织的关系网已启动,调查局官员都吃了各银行“无可奉告”的闭门羹。银行指出,如果非要调查不可的话,调查局必须按规定出示传票。但出示传票就有公开总统调查意图的危险,这又是杜鲁门所严禁做的。

不久,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和财政部公布了一个华人在美资产类似“证明”的材料。这个材料说,全部华侨,连同中国各银行在内,所有在美国银行的存款,也不超过美金5000万元,其中最大的存户也只有100多万美金。而且这些存户中,大部分是侨居美国经营商业的华侨,且都是久居美国的人。这里面虽然没有单独提到孔祥熙,但是对他来说比什么证明都有力。

杜鲁门抓不到孔、宋贪污美国军援贷款的直接证据,也无法核实他们的财产,当然就无法对他们进行打击。

3.不死心成秋后蚂蚱

出国一年的宋霭龄感受到了他们离国期间政坛掀起的余波。她觉得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实在窝囊,经过一段时期的养精蓄锐,她劝说孔祥熙要再往上蹿一蹿,即使不能东山再起,起码也要挽回一点面子。

此时宋美龄和蒋介石已经复合了。也许是蒋介石也折腾不动了,宋美龄也觉得还是只有蒋介石能带给她所需要的,他们两人经过了风风雨雨,重归平淡和恩爱。

宋霭龄在这个时候再次去找蒋介石,游说自己的主张。她泪眼汪汪地拉住蒋介石发问:“委员长,难道你忘了从1927年开始,我们孔家和宋家就一直支持你成立南京政府,拉拢宋子文过来帮你吗?我和美龄还一起去美国争取外援。祥熙更是凡事唯马首是瞻,他主管财政以来,为了保证你的军费需求出过多少主意。他对四大家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还为自己背上了一身骂名,我们求过什么,不就是因为对你忠心耿耿吗?到最后,你竟然这样对待我和老孔,你到底是要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啊?”

蒋介石冷冷地听完,不做任何解释。他搓着手说:“记者已经揭露出那么多的丑事,总不可能全部都是假的吧?我包庇你们还不够多吗?你们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难道不是打着我的名号吗?但是我也不可能完全忽视民众的呼声吧。你们身为国家要人,也要为政府想一想。只知道一味贪财,赚多少才能满足?事到如今,老孔年纪也大了,也到了退下的时候了。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以后你们就安度晚年吧。”

宋霭龄的脑子急速转了几圈,分析了目前的情况。蒋介石的意思是只要他们不出来生事,不干涉“朝政”,不被记者抓住把柄,基本上可以相安无事。她决定和孔祥熙出国养老。毕竟在国外有他们的大笔财富可供尽情挥霍。但是就这样出去,还怕被人又翻出把柄,节外生枝。她想了个以攻为守、佯进实退的策略,回去后对孔祥熙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孔祥熙一听宋霭龄要他继续在政界活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说:“子文早就说过,给老蒋当部长就跟当狗没什么两样。我过去还不以为然,现在觉得说得可真在点子上。我早已心灰意冷,你就不要再耍我了。行政院长都辞了,还争什么,岂不是笑话?”

宋霭龄呸了一句说:“亏你还是什么孔圣人的传人,中国文化权术一样没吃透。孙子兵法上说,善战者不败,善败者终胜。说的就是会打战的不会输,而如果懂得在劣势中寻找机会,最终也能够胜利。如果咱们连善败者终胜都做不到,那就连命都没了。”

孔祥熙连连称是。

在宋霭龄的策划下,到了蒋介石召开伪国大会的时候,已经连辞五个要职的孔祥熙竟然积极联络冯玉祥、阎锡山等北方出身的代表,请客送礼,摆出一副要竞选立法院院长的姿态,这让旁观者都感到意外。不少人觉得孔祥熙背景雄厚,又曾经是国家要人,如今混到这个地步未免惨了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大家竟然纷纷投去同情票,一时呼声很高。

但是立法院历来是CC派和政学系的后院,陈立夫、陈果夫兄弟和政学系首脑张群还担心孔祥熙真被选了上来,连忙私下串联,联手抵制,才让孔祥熙的活动没有奏效。

但是孔祥熙本来的目的就不在竞选上,他只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然后借抵制之力急流勇退。夫妇两人从容清理财产,准备出国事宜。

但是不久就冒出一件让他们两人始料不及的事。蒋介石的政府离开重庆返回南京之后,四川省六十多位乡绅名流联名写了一封呈文给蒋介石,要求派孔祥熙到四川出任省长,主持川政。

这封呈文辗转送到了孔祥熙的手上,他一看,就热血沸腾起来,连连叫着宋霭龄也过来看看。宋霭龄匆匆一扫,只见呈文中说,据四川民意测验结果,四川人民一直渴望孔祥熙来川主政。说什么孔氏效力革命,劳绩卓著,而尤以抗战八年各方奔走不遗余力,全国妇孺皆知。要想让战后四川交通便利,农业进步,工矿发达,救老百姓于水火之中,非孔祥熙不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建设四川“舍孔氏其谁”?文中更是连篇累牍地说以往四川主政之人,只知剜肉补疮,各种投资有名无实,导致丧失人心。如今川人盼孔祥熙,犹如久旱盼甘霖。只有孔祥熙来了,以往“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的老例才能改观。

孔祥熙津津有味地念着:“‘孔庸之公以来,四川幸甚,中国幸甚!’这写得太好了。难得这一年处处冷落,还有人记得我。在中国还是得当官,当官最好。”

宋霭龄冷笑一声,问他说:“你的意思是?”

孔祥熙说:“你想想过去看到的那些地方大官,一个个简直都是土皇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们哪一个不是为所欲为,作威作福?要不然中国有句老话‘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呢。”

宋霭龄问:“那你是打算做鸡头哩?”

孔祥熙似乎没有听出宋霭龄话中的讽刺之意,他哼哼唧唧地说:“我孔某人对四川还是有感情的。如果人民信任,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委员长那里……啊……那就看看吧。”

宋霭龄这才忍不住了,把呈文摔到他脸上,连声说:“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民意测验结果,咱国民政府什么时候搞过国民测验?老蒋上台是民意吗?你孔夫子当部长当院长是民意吗?现在台上的这些人哪一个是民意,怎么到要你去四川就抬出了个民意?而且真有这些民意,还不如老蒋一个主意!你别让人捧昏头了。”

孔祥熙听愣了,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飘飘然,就嘿嘿一笑。宋霭龄接着说:“中国除了你难道没有人适合到四川主政吗?四川这块肥肉多香啊。你看看以往对四川主管的攻击,就该知道不是没人去,而是人太多了,是争不过来了。现在耍手腕耍到你头上了。你记得《三国演义》里头一段故事,叫做死诸葛吓走活仲达吧?”

孔祥熙嘿嘿一笑,说:“不就是诸葛亮死后,曹魏的大兵又来了。姜维没有办法,只好把诸葛亮的尸首放在小车上,推到阵前。司马懿一见,就吓破了胆,立刻撤兵逃跑了嘛。”

宋霭龄瞟了他一眼说:“光说不用有什么用?说穿了,四川那些乡绅不过是拿你当做诸葛亮的死尸用。蒋介石和四川军阀历来矛盾很深,四川军阀内部也是派系林立。现在抬出你来,不过是为了压制其他不合他们意但又没理由反对的人。绝不是真心欢迎你去。一旦你答应,就等于钻进了他们的圈套,成为他们的傀儡。我们到这个地步,千万不能干这种替人火中取栗的蠢事,是不是?”

一席话听得孔祥熙脊背发凉。他喃喃说:“这个,这个,还真没想到……”

孔祥熙立刻主动请人给蒋介石捎话,说自己无意担任新职。四川之地更不愿前往。蒋介石也很给“面子”,立刻“照准”。孔祥熙收起了短暂的“诸侯梦”,一心考虑出国养老事宜。

4.得意一生逃亡海外

1948年以后,宋霭龄和孔祥熙一直在美国。作为中国银行纽约分行的主要董事,孔祥熙每周有两三天开车去华尔街,其余时间在家里工作。虽然他们同蒋介石的私人关系有起有落,但是宋、孔家族仍然是联系台湾与美国特殊利益集团之间的重要渠道。熟悉他们的专栏作家德鲁·皮尔逊,就把中国银行称为“院外援华集团的神经中枢”。通过他们的活动,中华民国政府将数千万美元过户,以支付闪电战式的宣传的费用。

孔祥熙对于美国政治十分谙熟。他很早就请路易斯·约翰逊作为自己的私人律师。而约翰逊成为国防部长后,就成为主张美国支持台湾的最坚决的倡导者之一。孔祥熙屡次拜访新罕布什尔州参议员斯泰尔斯·布里奇兹,这位参议员也一直积极敦促给台湾和蒋介石流亡分子以援助。

孔祥熙晚年,还想树立一个慈善家的形象。1959年,他来到曾经就读的欧柏林大学参加纪念会,宣布捐出50万美设立一项奖学金。当一位记者问他前些年盛传的他拥有“五亿元美元”的巨额财产的情况是否属实时,孔祥熙眼圈都红了。他像个普通的老头那样面带困惑地摇摇头,把几年来一次次说过的谎话又重复了一遍。他说,随着大陆沦陷,他本人投资于国内各工商业的资本已荡然无存;孔家损失惨重,目下生活所需,不过是剩下的一点积蓄而已。言谈之际,竟一脸沮丧,眼噙泪花。于是年轻的记者信以为真,发出一篇报道称赞孔祥熙积蓄微薄而不忘母校云云,令一些不了解真相的人被蒙蔽。

1966年,孔祥熙在其84岁高龄时终于从中国银行董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和宋霭龄一起搬入长岛蝗谷菲克斯巷。他的健康迅速恶化,并有严重的心脏病。1967年8月,他被送入纽约的一家医院,8月15日他死在了医院,时年85岁。对于他的去世,《纽约时报》写了这样一段话:

“孔先生是一位有争议的人物。他的一位前下属说:他是一位很难共事的人,他喜欢空论和闲谈,不下达明确指示。至于他的能力,他和所有那些山西银行家一样,是一位精打细算的人,但他不是具有政治家风度的理财家!”

这段话读起来不伦不类,连孔家子女都觉得不知所云。宋霭龄倒很看得开,她说:“一个人能够家人团聚,寿终正寝,这已是不小的福分了。至于别人评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哪能强求统一?你编个东西出来,都是说好或者都是说坏都不全面。这个评价,还是留给后人去做吧。”

孔祥熙的葬礼在五号大街的马尔布尔学院教堂举行。宋美龄和蒋纬国从台湾飞来参加葬礼,同时还有院外援华集团的诸多中坚人物也纷纷出席。但是宋子文没有来参加孔的葬礼。他和孔祥熙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可言。

孔祥熙死后,宋霭龄又活了六年。她一直在美国生活,并且身患癌症。85岁时,她死于纽约。《纽约时报》这样评论道:

“这个世界上一个比较令人感兴趣的、掠夺成性的居民就这样在一片缄默的气氛中辞世了。这是一位在金融上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妇女,她也许是世界上靠自己的精明手段敛财的最有钱的妇女,她的财富全靠自己的狡黠积累起来。她是介绍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的媒人,是宋家神话的创造者,是宋家王朝在扶摇直上的真正策划者。”

孔祥熙夫妇去世后,他们的子女遵照父母的遗嘱,将孔家在佛罗里达的大片房产匿名捐给了孔祥熙曾经上过的几所美国大学;还在台湾辅仁大学设立了“孔祥熙院长清寒奖学金”,资助有困难的优秀学子。大概孔氏家族也明白,财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做点善事可以挽回他们不好的名声。

纵观孔祥熙和宋霭龄的一生,两人在中国现代史上既写下了浓墨重彩的华章,也留下了为人所不齿的败笔。孔宋夫妇晚年飘落异乡,由于政治立场的不同,他们虽满怀思乡之情,但却不能也不敢回归大陆,终究未能为国家统一作出什么贡献。他们的黯然而逝,葬身异域,正是他们道路选择的必然结果。

两人生育了四个子女。长女孔令仪与三个弟妹相比算是最安分的,因而最受孔祥熙宠爱。但她对于婚事却十分自主,闹着要自由恋爱,在家里惹出不小风波。最后她陪伴宋美龄在美国度过晚年,替她养老送终。

长子孔令侃从小就飞扬跋扈,是孔祥熙着力培养的衣钵继承人。在孔祥熙被蒋介石排挤的时候,他凭借其强硬的后台、复杂的关系和雄厚的资金,操纵扬子公司在上海乃至中国与世界的经济舞台上,翻云覆雨,攫取了巨额利润。国民党败走台湾之前,孔令侃将他的扬子公司的大部分物资、资金转移香港、台湾和海外,本人则定居美国,继续做生意。

孔二小姐孔令俊是孔祥熙四个子女中最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一个,仗着自己是宋美龄的干女儿,常常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她和哥哥孔令侃一样,利用当权者的庇护,大搞非法走私和投机买卖。蒋介石败退台湾后,孔令俊随姨妈兼干妈宋美龄在台湾居住,做起了蒋宋夫妇的私人管家。1975年蒋介石去世后,宋美龄赴美定居,但孔令俊仍然留居台湾,替干妈照看在台资产、企业。她性格像男孩,为人处世也像男人,终生未嫁,反而招募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过上了花花公子一样的生活。

次子孔令杰曾任台湾当局驻外武官、使节等职,后来辞官经商,在美国做炒股票、炒房地产、开采石油的生意。1960年左右,他成立了西方石油开发公司,过起了石油富豪的生活。他娶了好莱坞影星德布拉·佩吉特为妻,生有一子,名叫孔德基,这是孔家唯一的第三代后嗣。他积累了巨额财富,成为财产惊人的亿万富翁。

孔家人的传奇到这一代之后就逐渐风消云散,极少被人提起了。

§§蒋经国与芳娜——异国之恋

俄罗斯有句俏皮话,婚前的女人是可口可乐瓶子,婚后的女人是可口可乐罐子。意思是,俄罗斯大妞个个人高腿长,凹凸有致,但是中年之后,身材就慢慢走形,变得上下粗细一致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中年之后蒋经国数次出轨,还留下一对双胞胎的私生子。但芳娜却像是一个传统中国女人一样,一直默默忍受,终身不肯走到政治舞台的前面,做个平凡的家庭妇女。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蒋经国也的确没有离弃芳娜。但是这坚守背后的滋味,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