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治学·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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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志壹动气”,此不待论,独“气壹动志”,未能使人无疑。孟子复以蹶趋动心明之,则可以无疑矣。壹者,专一也。志固为气之师,然至于气之专壹,则亦能动志。故不但言“持其志”,又戒之以“无暴其气”也。居处饮食,适节宣之宜,视听言动,严邪正之辨,皆无暴其气之工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是一句。“勿忘,勿助长也”,是一句。下句是解上句。《孟子》中有两正字同义:“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一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二也。“勿正”字下有“心”

字,则辞不亏,“勿忘”字上无“心”字,则辞不赘。此但工于文者亦能知之。“必有事焉”,字义与“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事”字义同。

《孟子》“知言”一段,后人既不明其道,因不晓其文,强将诐、淫、邪、遁于杨、墨、佛、老上差排,曰:“何者是诐辞,何者是淫辞,何者是邪辞,何者是遁辞。”不知此四字不可分。诸子百家,所字乃是分诸子百家处。蔽、陷、离、穷是其实,诐、淫、邪、遁是其名。有其实而后有其名。若欲晓诐、淫、邪、遁之名,须先晓蔽、陷、离、穷之实。蔽、陷、离、穷是终始,浅深之辨,非是四家。学有所蔽,则非其正,故曰诐辞。蔽而不解,必深陷其中,其说必淫,故曰淫辞。受蔽之初,其言犹附着于正,其实非正,故深陷之后,其言不能不离于其所附着,故曰邪辞。离则必穷,穷则必宛转逃遁而为言,故曰遁辞。故蔽而不解必陷,陷而不已必离,离则必穷,穷而不反于正,则不复可救药矣。孟子之辟杨、墨,但泛言“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初不向杨、默上分孰为诐,孰为淫,熟为邪。

所以《论语》有六言六蔽,论后世学者之蔽,岂止六而已哉?所以贵于知其所蔽也。总而论之,一蔽字可尽之矣。《荀子》《解蔽篇》却通蔽字之义。观《论语》

六言六蔽与《荀子》《解蔽篇》,便可见当于所字上分诸子百家。

皓皓,洁白也。濯以江汉,暴以秋阳,其洁白不复可加矣。言夫子之道如此,非有若私智杜撰者所可糊涂也。

杨简

YANGJIAN

杨简(1141-1225),字敬仲,世称慈湖先生,慈溪(今浙江慈溪县)人。乾道五年(1169)进士。其学主张心即道,对三代以后的诗文摈斥不遗余力。着有《慈湖遗书》。

绝四记

人心自明,人心自灵,意起我立,必固碍塞,始丧其明,始失其灵。孔子日与门弟子从容问答,其谆谆告戒,止绝学者之病,大略有四:曰意,曰必,曰固,曰我。门弟子有一于此,圣人必止绝之。毋者,止绝之辞。知夫人皆有至灵至明广大圣智之性,不假外求,不由外得,自本自根,自神自明。微生意焉,故蔽之;有必焉,故蔽之;有固焉,故蔽之;有我焉,故蔽之;昏蔽之端,尽由于此,故每每随其病之所形而止绝之,曰毋如此,毋如此!圣人不能以道与人,能去人之蔽尔。如太虚未始不清明,有云气焉,故蔽之;去其云气,则清明矣。

夫清明之性,人之所自有,不求而获,不取而得,故《中庸》曰:“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善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固有之也。”

何谓意?微起焉皆谓之意,微止焉皆谓之意。意之为状,不可胜穷,有利有害,有是有非,有进有退,有虚有实,有多有寡,有散有合,有依有违,有前有后,有上有下,有体有用,有本有末,有此有彼,有动有静,有今有古,若此之类,虽穷日之力,穷年之力,纵说横说,广说备说,不可得而尽。

然则心与意奚辨?是二者未始不一,蔽者自不一。一则为心,二则为意;直则为心,支则为意;通则为心,阻则为意。”直心直用,不识不知,变化云为,岂支岂离!感通无穷,匪思匪为。孟子明心,孔子毋意,意毋则此心明矣。心不必言,亦不可言,不得已而有言。孔子不言心,惟绝学者之意,而犹曰“子欲无言”,则知言亦起病,言亦起意,姑曰“毋意”,圣人尚不欲言,恐学者又起无意之意也。离意求心,未脱乎意,直心直意,匪合匪离;诚实无他,道心独妙,匪学匪索,匪粗匪精,一犹赘辞,二何足论!十百千万,至于无穷,无始无终,非众非寡,姑假以言,谓之“一贯”。愈辨愈支,愈说愈离,不说犹离,况于费辞!善说何辞,实德何为!虽为非为,我自有之。“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非意也;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非意也。此心之灵明逾日月,其照临有甚于日月之照临;日月能照容光之地,不能照蔀屋之下;此心之神无所不通,此心之明无所不照;昭明如鉴,不假致察,美恶自明,洪纤自辨。故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夫不逆不亿而自觉者,光明之所照也,无以逆意为也。呜呼!孔子亦谓善于发明道心之妙矣,亦大明白矣,而能领悟孔子之旨者有几!鉴未尝有美恶而亦未尝无美恶,未尝有洪纤而亦未尝无洪纤;吾心未尝有是非利害而亦未尝无是非利害。人心之妙,曲折万变,“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何可胜穷!何可形容!岂与夫费思力索,穷终身之力而茫然者同!

何谓必?必亦意之必,必如此,必不如彼,必欲如彼,必不欲如此。大道无方,奚可指定!以为道在此则不在彼乎?以为道在彼则不在此乎?必信必果,无乃不可!断断必必,自离自失。

何谓固?固亦意之固,固守而不通,其道必穷;固守而不化,其道亦下。孔子尝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可不可尚无,而况于固乎!尚无所知,而况于固乎?

何为我?我亦意之我,意生故我立,意不生我亦不立。自幼而乳曰我乳,长而食曰我食,衣曰我衣,行我行,坐我坐,读书我读书,仕宦我仕宦,名声我名声,行艺我行艺,牢坚如铁,不亦如块,不亦如气,不亦如虚?不知方意念未作时,洞焉寂焉,无尚不立,何者为我?虽意念既作,至于深切时,亦未尝不洞焉寂焉,无尚不立,何者为我?

盖有学者自以为意必固我咸无,而未免乎行我行,坐我坐,则何以能“范围天地”,“发育万物”?非圣人独能范围而学者不能也,非圣人独能发育而学者不能也,圣人能得我心之同然尔,圣人先觉,学者后觉尔。一日觉之,此心无体,清明无际,本与天地同,范围无内外,发育无疆界。学者喜动喜进,喜作喜有,不堕于意则堕于必,不堕于固则堕于我,堕此四者之中,不胜其多,故先圣随其所堕而正救之,止绝之,其诲亦随以多。他日门弟子欲记其事,每事而书则不胜其书,总而记于此。

某即其所记,推见当日之事情,坦然灼然,而先儒未有发挥其然者。先儒岂不知毋义非无,而必以毋为无者,谓此非学者之所及,惟圣人可以当之,故不得不改其义为无,而独归之孔子。先儒不自明己之心,不自信己之心,故亦不信学者之心。吁!贼天下万世之良心,迷惑天下万世至灵至明之心,其罪为大。某大惧先圣朝夕谆谆告戒切至之本旨隐没而不白,使后学意态滋蔓,荆棘滋植,塞万世入道之门,不得已故书。

叶盛

YESHENG

叶盛(1420-1474),字与中,江苏昆山人。明正统十年(1445)进士,历任兵科给事中、吏部左侍郎等职,叶盛经历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四朝二十八年,非常熟悉明代前期典章制度,他的《水东日记》对于明朝政治制度的沿革和得失论述十分精当,受到好评。《水东日记》收录了时人的奏书、墓志铭等,可补史缺。

晦庵小学定本

晦庵与刘清之书云:“《小学》近略修改,又别为《题词韵语》,庶便童习。”又一书云:“见此修改,益以《古今故事》,移首篇于书尾,使初学开卷便有受用,而末卷益以周、程、张子教人大略,及《乡约杂仪》之类,别为下篇,凡定着六篇云。”尝窃以为所谓首篇者,即今所题数语,所谓末卷下篇,即今外篇《嘉言》、《善行》二篇是已。今观北京国子监《小学》书板,元至正十三年重刻元统癸酉燕山嘉氏本,有祭酒王思诚、监丞危素、助教熊太古等题识,其晦庵所题,乃在卷末,目曰《朱文公题小学书后》,而题辞则在卷端,是矣。吴思庵《集解》则曰小学书题置之题辞之前,意者本《朱子大全》,然《大全》编次伦序不能精当,恐亦未可凭也,不知思庵当时曾见此本否。

翰林文字润笔

三五年前,翰林名人送行文一首,润笔银二三钱可求,事变后文价顿高,非五钱一两不敢请,迄今犹然,此莫可晓也。尝记一日过钱原溥翰检第,强予宿,初不知其意。黎明起,而其夙所约张士谦先生来,一相者继亦来。相者目先生良久,首曰:“此大人平生不得弟兄气力。”先生大笑而却之,曰:“吾永乐中为进士、庶吉士、中书舍人,时年向壮,有志文翰,昼夜为人作诗写字,然未尝得人一叶茶,非如今人来乞一诗,则可得一贽见帨帕。向非吾弟贸易以资我,我何以至今日耶!”繇此观之,当时润笔亦薄已。

趁航船

吴思庵先生谈及《浅学后进》,曰:“此《韵府群玉》,秀才好趁航船尔。”航船,吴中所谓夜航船,接渡往来,船中群坐多人,偶语纷纷。盖言其破碎摘裂之学,祗足供谈笑也。

长陵所赏书画家

范启东言长陵于书独重云间沈度,于画最爱永嘉郭文通,以度书丰腴温润,郭山水布置茂密故也。有言夏珪、马远者,辄斥之曰:“是残山剩水,宋僻安之物也,何取焉!”暹之内父钱塘蒋晖,字法欧阳率更,多清劲,屡不称旨,晖官久不进,亦坐是云。

不弃残纸

尝见胡毘陵应酬诗文稿,皆片纸满书,闻其虽破纸少许,见辄用补窗罅,不弃也。今日闻王盐山凡属公牒稿,皆用所受外封,既誊毕,即以作绳绞,仍渍以剩蜡,俾照夜,皆俭德云。予每作书牍,或写鄙作,字误辄涂改,有所更易,辄令人洗,虽不喜涂洗,然终不忍易他纸,岂亦性然哉!

王抑庵诵古诗自宽

王抑庵先生典选,遇不如意事,好诵古人诗以自宽。一日,有新得给事中,即欲干挠选法者,曰:“偶然题作木居士,便有无穷求福人。”御史有言吏部进退官不当,则曰:“若教鲍老当筵舞,更觉郎当舞袖长。”要多切中云。

氏族大全多误

近代杂书着述,考据多不精。如《翰墨全书》以彭思永为明道母舅、《事文类聚》以“闲门要路一时生”为“侯门要路一时生”之类,至传写刊刻皆然;所谓《氏族大全》尤甚。汤公让指挥以博学强记自许。一日,刘草窗家偶及赵明诚,汤以为赵拚之子。予偶记拚之子。

山亢

山几

明诚则宰相挺之子也。汤大以为不然。

徐元玉在座,亦不能决,曰:“明日当考书,负者作东道耳。”汤退,既详考得实,乃携《氏族大全》叫呼而来,曰:“本子误我矣。”近考广州十贤,李朝隐一作李尚隐,因讹而为李商隐,亦出《氏族大全》云。

戏言取怨

戏言辩口,轻为评泊,亦足以取怨,得罪于人。尝闻修《永乐大典》时,诸儒群集。一日有及凡例未当者,王偁孟扬曰:“譬之欲抅层楼华屋,乃计工于箍桶,都料得不有误耶?”景泰中,徐左佥有贞治河无成功,于少保尝笑谓同官曰:

“徐先生五墨匠耳,奈何令脱土墼也。”

日记故事

故事书,坊印本行世颇多,而善本甚鲜,惟建安虞韶《日记故事》以为一主杨文公、朱晦庵先生之遗意。颖考叔辍羹遗母,不失纯孝,未免昭君之过;鬻拳强谏以兵,可谓爱君,难逃陵上之非。王览爱兄谏母,则陷于不慈;邓攸存侄弃儿,则伤于少恩。凡矫枉害正之事,一切不取。又如楚王戊之醴酒忘设,边孝先之画眠见嘲,翟公之贵贱见交情,丁公之谒见爱戮辱,事虽反正,亦足为来者之戒,各存本类之后。近岁襄城李公重刑此书,又为易生知为幼悟,且标目却去对偶,一以年代为先后,亦善矣。惜乎去取标目皆尚有未精纯处,且不着事出某书某文。其间删削亦不一,如内助得贤称伊川兄弟,而戒无谩语却又称先公等类,可知也。大抵此书与沈易《五伦诗》同,虽较之他选,可谓彼善于此,而欲谓之当而备,则未也。

巧对

内府对类书后有巧对,尝见近臣被赐本,惜不能记也。《陈刚中集》有“二人土上坐,一月日边明”,《杨东里集》有“人从门内闪,公向水边沿”。又闻昔有善为是者,如“红荷花,白荷花,何荷花好;黑葚子,赤葚子,甚葚子甜”,“五行金木水火土,四位公侯伯子男”之类。一人赴诉于官云:“小人告大人。”上官就令其对,即曰:“上士倍中士。”近时浙江承差归安举子程敏政,皆以此着名。要之似此者亦不多见。

场屋文字无疵者少

文衡之任亦难矣,语言文字不足以变士习,服士心,诚亦漫浪为之耳。正统四年会试,王抑庵先生主考,第二名张穆,兵马策,其元卷起语云:“兵所以卫民也,非兵无以安夫民之生;马所以资兵也,非马无以足夫兵之用。”会试录云:

“兵以卫民,非兵无以安民生;马以资兵,非马无以足兵用。”两句减去八字,抑庵笔也。自是举子以造语简严典重为尚。先生前序,尝为宁王所许,盖其云:

“天之爱人君,莫大乎以贤才遗之。”虽稍变大苏语,然亦自佳。惜乎“学如不及”,《论语》义,分截做策,如以六马作五马之类,不能无疵。尝观场屋文字无疵者绝少,岂亦迫于揭晓,而改订不及欤。

李杜器识不同

李、杜诗虽齐名,而器识夐不同。子美之言曰“庙堂知至理,风俗尽还淳”;“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任商鞅,法令如牛毛”;“用为义和天道平,用为水土地为厚”。其志意可知。若太白所谓“为君谈笑静胡沙”,又如“调笑可以安储皇”,此皆何等语也。

《史记》所载非实

《史记》所载,如纣囚西伯于羑里,闳夭求美女文马奇怪物以献,乃赦西伯,又云西伯阴行善,此类甚多。尝以为闳夭事未必实,阴字未必当。此史迁之所以为史迁,去《六经》远矣。

李贽

LIZHI

李贽(1527-1602),号卓吾、宏甫,别号温陵居士,福建晋江泉州人。李贽是明代着名的思想家、文学家。他一反宋明时期把孔孟奉为圣学的传统,说孔孟经典不是万世至论,对当时的传统教条和种种假道学、尤其是打着道学的幌子的封建官场的高官进行了无情的抨击和揭露,因而受到当权者的迫害,被冠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惨死狱中。李贽思想敏锐,新见迭出,他点评过《水浒》、《西厢记》,还作过大量的史评、杂论,包含了不少真知灼见,值得阅读。

李贽的着作有《焚书》、《续焚书》、《藏书》以及《李温陵集》等。

心经提纲

《心经》者,佛说心之径要也。心本无有,而世人妄以为有;亦无无,而学者执以为无。有无分而能、所立,是自罣碍罣碍:罣,音guà,牵制,障碍。也,自恐怖也,自颠倒也,安得自在?独不观于自在菩萨乎?彼其智慧行深,既到自在彼岸矣,斯时也,自然照见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空,本无生死可得,故能出离生死苦海,而度脱一切苦厄焉。此一经之总要也。下文重重说破,皆以明此,故遂呼而告之曰:舍利子,勿谓吾说空,便即着空也!如我说色,不异于空也;如我说空,不异于色也。